原先的平南王府、现在的大明监国行在所在,不少工匠正在忙着拆除围墙周左的脚手架。
新制成的“奉天”、“武英”和“谨身”等牌匾也正由工匠用绞索往殿门前悬挂。
已经割了辫子的广东巡抚金光祖围着大殿转了一圈又一圈,还是有些不放心地说道:“今日可是我大明皇子归国的大日子,这行在是不是寒酸了点。”
“总督大…金抚台请放心,大帅说了,行在正门处,下官已经出新完毕,周围的围墙虽没弄好,但监国正位之礼定的是五月,咱们今天只要把永王稳稳当当迎进行在便是大功一件。”
余思明本是肇庆知府,起先就是金光祖的属下,可他委实没有想过,投明之后,金光祖居然又成了自己的上官,这一不小心,在清廷时期的称呼就是脱口而出,话说了一半才感觉不对,连忙改了口。
“那就好,余知府办事的能力本官素知之,有你统筹广州,本部院无忧矣!”
金光祖赞了一声,又抬头看了看已经挂好的牌匾,沉默了好一会才叹道:“想不到老夫有生之年还能看到大明的日月旗,也不知道老夫在死之前能不能看到这日月旗挂上山海关?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世事变幻,实在难以预料,难以预料啊……!”
余思明显然有些跟不上金光祖的节奏,想了好久,才揉了揉因为疲惫乌黑的眼圈,突然明白,金光祖这是在提醒他,大家都是广东的官,在新立的大明朝堂上,互相之间虽做不到守望相助,但起码也要做到同气连枝。
望着金光祖远去的背影,余思明暗啐了一口,大事未成,就想着党同伐异,金总督您怕是不知道大帅的内位可是在军中布置了不少暗桩,您要作死,可别连累了本官。
流血的伤口不流泪,举起的杆子不下跪。攥紧的拳头不松手,过河的卒子不后退。人活一口气,难得拼一回……!
永历三十六年二月初二,大明崇祯皇帝四皇子朱慈炤车驾在嘹亮的军歌声中终于抵达广州东门。
紧急从新安返回的广西提督马仲英、广东巡抚金光祖、四府巡抚牛天宿、桂南提督琼州军第一旅旅帅李兴、第二旅旅帅秦怀忠、第十旅旅帅王国栋、第十一旅旅帅刘进忠等文武官员早就在距离东门三里左右的迎官亭候驾。
“孤本流离失国之人,只求苟全性命于乱世,公等执此重礼,实在令孤汗颜!”
朱慈炤虽流落民间数十年,但好歹是在紫禁城长大的,见识还是有的,连忙掀开轿帘,言辞恳切地对诸官行了一个罗圈礼。
马仲英道:“大王本系崇祯皇帝嫡亲血脉,乃是我皇明正朔,臣等驽钝,征战数载,方得两广方寸之地,今见大王,如拨云雾而见青天,望大王以国家社稷为重,暂跸行在,正位监国,主两广军政,以安黎庶之心也。”
朱慈炤依旧躬着身子,抱拳立在车驾上,继续说道:“孤才疏学浅,怎堪社稷之重,两广光复,实赖马帅和诸卿之力,还请诸君快快请起,孤当不得诸君久跪!”
“如此,还请车驾进城!”
但凡帝皇即位,按制都是要三请三让,原本马仲英定的就是五月份举行监国正位大典,因此他也没有坚持,带着一众琼州军官员直起了身子。
“马帅有大功于国,孤亦想知道前者梧州大捷之军报,马帅何不上车共行,也好为孤解惑!”
既然已经上了贼船,朱慈炤知道自己不可能下得来了,一想到前朝亡国之君的悲惨遭遇,朱慈炤就浑身不自在,为了保命,保住妻儿老小的性命,他只能自救,请马仲英共乘,便是自救的第一步。
“臣不敢僭越!”
其实朱慈炤的车驾就是琼州制造局打制的,此前在昌水试验白糖炸药时,马仲英还试乘过,车厢不光宽敞,里面的边边角角还都用黄锦包裹了,不说华贵,但也高端大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马仲英哪里肯不顾尊卑礼仪和永王共乘。
“孤不过是个皇子,有什么僭越不僭越的?若无马帅,孤安能入此城乎?马帅万不可推辞!”
朱慈炤既然打定了主意,哪里肯放过马仲英,说完之后,就是缓步下了车驾,一脸恳切地扶起马仲英。
“……大王厚恩,臣万死不得报也!”
马仲英是真没想到永王会来这一出,只得再拜行礼,勉强随他上了车辇。
“恭迎大王车驾进城!”
见永王和马仲英进了车厢,一路护卫的骑兵营营官贺明远随即大喝一声,前面护卫的骑兵再度催动战马,直奔广州东城。
“大王这是何意?”
车厢内,马仲英颇有些不满地看着神色自若的永王朱慈炤。
“马帅不必多疑,孤不过是自保而已,虽然孤知道你现在不会害我,但这两广的地盘却是你百战打下来的,孤贸然来当这个监国,难保你麾下的将士会起什么心思,孤令你和孤共乘,便是告诉你麾下的将士,孤对你绝无二心。”
“呃……!”
马仲英暗叹一声,这朱慈炤如此胆怯懦弱,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若是真的,那他的心计也太可怕了,若是假的,当这个大明监国又似乎不太够格,唯今之计,也只得走一步看一步了。
朱慈炤哪里知道马仲英在想什么,见他不说话,又说道:“昨日在新安,孤迫于马帅虎威,还有一事未说,今日约马帅共乘,也是想和马帅商议一下。”
马仲英皱眉道:“何事?”
“孤有一女,年方十八,品貌也算端正,若马帅答应娶之,监国之事,孤再无异议。”
显然,马仲英承诺并不能让朱慈炤心安,故尔在马仲英走后,他便和夫人王氏反复商谈,一致认为只有和马家结亲才能保住性命,因为只要两家结亲,他朱慈炤便是你马仲英的老丈人,将来就算你想谋朝篡位,但看在姻亲的份上,也不至于对朱家赶尽杀绝吧!
“这,非是本帅不愿,只是延平王已于日前来派人来广州商议婚盟之事,臣已令人持聘礼至东番下聘,臣总不能让郡主做平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