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丽江至楚雄的官道上,一队打着绿旗的巡防兵很是兴高采烈地押解着一队俘虏推着几辆大车前进,因为就在前些日子,大清军在总督赵良栋的指挥下终于攻破了玉龙关天险。
这队绿营兵便是新编的楚雄巡防营的兵丁,带队的郭营官一路上都很激动,看着前面用大车装成山的脑袋,当真是越看越喜,同时也对自己当初叛周投清的英明决策感到庆幸,庆幸自己见风的快,没有跟着吴周一条路走到黑,要不然恐怕这会自个脑袋就是被别人推到昆明请功了。
虽说被抓的的俘虏和被杀的吴周军有很多人和他都是老相识,也曾一起在同一个马勺捞饭吃,甚至一起喝过酒、逛过窑子,但郭游击并没有半分负罪感,毕竟别人死总好过自己死好,至于剃发投清,这天底下那么多汉人不都剃了发当大清的顺民吗?如今清军势大,不投清,难不成等着被杀头吗?
“让他们走快些,这磨磨蹭蹭的什么时候才能到府城?若是路上出了意外,让贼人走脱了,谁来担这个干系!”
云南初定,这群山之中肯定有不少吴周残军,郭营官投清不过一年,还指望借这次押解俘虏之事能入了知府钱大人的眼,将自己调到绿营那边,那怕到绿营那边当个千总也成,毕竟绿营兵的地位高出巡防兵太多。
为了尽快抵达楚雄,郭营官对俘虏的行进速度非常不满,喝骂着拿起鞭子开始抽打那些戴着大枷推车的俘虏。
营官大人动了手,底下的兵丁自然是有样学样,这会也顾不得和这些俘虏的同袍之义了,一个个拿起刀鞘就向前面的俘虏打去,不打不行啊,他们都是吴周降兵,背后也不知有多少眼睛盯着呢,所以他们必须要和吴周军保持距离,如何才能让大清放心,那唯一的办法就是对曾经的战友下死手。
清兵的抽打令得俘虏们一个个对这帮无耻之徒咒骂不已,有很多人试图挣脱捆缚在身上的绳索,但只是白费工夫,反而又挨了不少打骂。
又走了约摸半个时辰,突然左侧官道传来一阵急促马蹄声,听声音,怕不有数百骑。
马蹄声让这些巡防兵一惊,因为楚雄这边都是绿营兵,至于昆明的蒙古兵和汉军都被都统希福带到了永昌前线去了,故尔一个个脸色惊疑,不知道来的是哪路人马。
“快戒备!”
郭营官也被突如其来的马蹄声吓了一跳,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出卖过同伴的他,现在最怕的就是遇到吴周军残部。
“总爷,好像是八旗兵,也不知道来的是满八旗还是蒙八旗!”
一个眼尖的巡防兵看着侧翼出现在视线中的骑兵,声音都有些微微颤抖。
“是八旗大兵?”
郭营官脸色也是大变,定睛看去,果然来的都是清一色的尖盔蓝顶,身上罩着钉满铜钉的棉甲,看模样,应该是正蓝旗或者是镶蓝旗的八旗大爷,
“快让开道路,让开道路!”
满洲大爷在大清军中可是一等一的部队,见到绿营时鼻孔都是朝着天上的,郭营官生怕部下有人不晓事,惹怒了八旗大爷,那可就不值当了。
来的满洲骑兵大约有三四百人的样子,他们显然也发现了前方巡防兵,纵马奔了过来。
郭营官可不敢阻拦,虽然他不明白这伙八旗兵是从哪里来的,但这并不妨碍他向满洲大爷卖乖,故尔很恭敬地带着人让开道路,一个个半跪在地上,指望着将这批八旗大爷礼送离开官道,可他没想到的事发生了,冲到近前的八旗兵竟停了下来,疑惑地看着被巡防兵押解的俘虏,最后目光落在了装着首级的大车上,开口哇哇说了一通。
郭营官也不知道这些满洲大爷到底说的什么,但他知道这肯定是满洲话,所以他是满脸堆笑,仰着头聆听,仿佛这些八旗兵说的他能听懂一般。
“你能听懂咱们左领大人说的话?”
正听着,郭营官的耳边传来了一声不和谐的声音,却是地地道道的京片子,他连忙转头看去,却是一个八旗兵仿佛看傻子一样看着自己。
郭营官愣了一下,脸上一片通红红,然后则是赶紧摇头道:“回大人话,小人不知道左领大人说的是什么话。”
“哈哈哈……!”
周围的满洲兵同时哄笑,那问话的骑兵又问道:“你都不知道咱们说的是什么,你在那装模做样的听什么,本将且问你,这些长毛反贼是什么人?你们打哪里来,又准备去哪里?”
郭营官一脸尴尬,那些巡防兵则是提心吊胆,俘虏们却也跟八旗兵一样发出哄堂大笑,一个个嘲讽地看着在八旗兵面前当孙子的王八蛋们。
“小的是楚雄巡防营营官,这是小的的腰牌,至于这些人,他们都是溃逃到滇西那边的伪周军,前些日子赵总督攻破玉龙关,斩首一千一百级,马宝和胡国柱连夜溃逃至永昌,小的是奉命带着这些首级和俘虏回返楚雄的。”
郭营官这会也顾不得那些嘲讽他的俘虏,连忙将永昌前线的最新战报向问话的八旗兵备叙了一遍。
“胡说八道,玉龙关天险,鹤庆至丽江都是山路,我军重炮转运困难,赵总督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拿下玉龙关?”
闻言,一个年老的八旗兵忽地越众而出,双眼紧紧地盯着半跪在地上的郭营官,仿佛一个不对,就要抽刀杀人的样子。
郭营官吓尿了,连声道:“大人,小的怎敢妄言,玉龙关是天险不假,但是进永昌的路可不是仅仅只有一条,赵总督是令儿子赵弘灿和西宁绿营总兵李芳述领了五千兵绕过澜沧江和怒江袭击永平,永平距离永昌只有六十余里,马宝和胡国柱是担心老巢有失,这才连夜返回永昌布置防御,赵总督则趁关内守军人心惶惶之际,会同希都统和珠参领一举破了玉龙关,根据时间推算,现下可能已经兵临永昌城下了。”
“原来是这样,既然你们去楚雄,那就和咱们一起去吧,还不前面带路。”
年老的八旗兵似有所悟,不过他也没有再问,而是挥着马鞭,示意这伙巡防兵前面带路。
“嗻……!”
郭营官如蒙大赦,屁颠屁颠地招呼起他的部下继续押解俘虏和首级上路,当然他可不敢问这帮八旗大爷是打哪里来的,而是想着把这烫手山芋丢给楚雄知府钱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