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担心的不仅是现在,还有将来。会不会丢掉这个能够养活自己的工作,似乎陈文绣更应该发愁。
桂花有家,有父兄,对于出外工作只是兴趣,以及羡慕别人那不一样的生活,将来的变动,对她的影响倒是不大。
陈文绣看着两个丫头疑惑和担心的眼神,不由得笑了起来,说道:“我说的影响,是在平辽之后。在这之前,拿到文凭,进入系统,应该就没有问题了。”
对于政务人员,官府是有安抚政策的,也就是签合同。最少是五年,让他们能够安心工作。
而且,就象是不得不转换职业,东江镇这边的机会,因为官府的扶持和帮助,也是更多。
象毛纺厂,以及拿料加工的家庭作坊,都是对妇女比较友好的,甚至是专为她们建立的产业。
妇女抛头露面地工作,最早应该是始于两三年前,主要是针对新移民。因为她们一无所有,为了生存,不会顾及什么脸面和议论。
到现在,风气已经得到了很大的改变,人们原来异样的眼神没有了,议论也少了,吸引了更多的妇女效彷。
什么都没有生存更重要,饿得发疯的时候,几个馒头就能买个女人,什么尊严,什么羞耻,什么白眼和议论,都算不得什么了。
想想那些西北灾区流离失所的灾民,易子而食的惨状,或许就能够理解那种绝望和无助的感觉。
“再说,到那个时候,官府说不定还有别的办法。”陈文绣表现得相当有信心,也不知道是不是装的,“总不会让人饿死,我也有手有脚,什么活儿都能干。”
桂花连连点头,说道:“陈姐说得是,不用想那么多,能识文断字,会算数,总归是好的,肯定能用上。”
小琴也表示赞同,说道:“哪怕能看个告示啥的,也比睁眼瞎强多了。我倒是不在意是不是能当官儿,自己能养活自己,也就行了。”
珍儿对大人们的议论并不感兴趣,东瞅西望,时不时还抽抽小鼻子,分辨着弥漫在空气中的香味。
炸丸子,香;烤肉串,真香;煮馄饨……
珍儿的大眼睛直了,那红红的裹着半透明糖稀的糖葫芦,让她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然后转过头,期待地望着母亲。
“怎么了,珍儿?”小琴是最先发现的,笑着问道:“想吃什么就说,姨给你买。”
陈文绣笑着说道:“不用你们花钱,今天请你们陪着,想吃什么我请。”
小琴调侃道:“涨薪水了,就是大方哈。留着给珍儿买新衣服吧,我挣得是不多,可没什么花用,都攒下了。”
“是糖葫芦吗?”小琴摸了摸珍儿的小脸蛋儿,猜测着问道:“我也想吃呢!”
珍儿咧开小嘴儿,笑嘻嘻地用力点头。
“等着。”小琴呵呵一笑,迈步就走了过去。
陈文绣招呼了一声,见小琴头也不回,无奈地摇了摇头,也不去争抢。等逛得差不多了,她请吃饭,有来有往就是了。
桂花有些自惭形秽,不好意思地捻着衣角,衣兜里倒是有些小票,可只是零花钱,不好买些什么。
虽然给吴晴、陈文绣、小琴送来了些家里种的花生,山上摘的松子和沙果,可在金钱方面,她却没那么自由,全都被老爹把持着。
在古代,这样的情形是最常见的,已经是传统。
可有了对比,桂花就觉得不好意思,愈发地想出来工作,赚了钱都自己的,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陈文绣突然看到有一家三口在不远处缓缓走过,不禁看了一眼在糖葫芦摊前背对着小琴,发现她没注意到,不由得略微松了口气。
小琴很快回来,手里拿着四串糖葫芦,笑呵呵地人手一串。珍儿是最高兴的,小嘴嚼得嘎嘣脆,观望着周围的小买卖,不时发出欢快的笑声。
陈文绣偷眼瞅了一下,见杨大满一家已经走远,小琴并没有发觉,才放下心来。
杨小河背着个篓子,里面装着刚买的棉布和棉花,嘴里吃着喷香的肉串,象个孩子似的喜悦又快乐。
杨大满和妻子慢慢地走在集市中,不时说着话。虽然心中多是喜悦,可也有些许离别前的澹澹愁绪。
“不要再乱花钱了,你出门在外,身上也要带一些的。”杨氏的身体眼见的又恢复了不少,这段时间的吃喝也确实提高了一个档次。
杨大满笑了笑,说道:“在军队上,没有什么花用的。这个冬天,你和儿子就在家好好养一养,明年再说什么种地养鸡的事情。”
他的饷粮足够娘俩儿花用,但杨氏也是个勤快人,闲不住。等身体好了,总会找些营生做。
哪怕是不种地,养上十几只鸡,再做些零活儿贴补,杨氏觉得又能攒下不少钱。
“听说要三年平辽,也不知道能不能作数。”杨氏有些不舍地说道:“要是太平了,也不用担惊受怕,咱们一家子在一起,该有多好。”
杨大满想了想,说道:“三年差不多,你不知道军队有多厉害,建虏下坡路走得厉害,确实撑不了多久了。”
停顿了一下,他又宽慰道:“不用担惊受怕,打仗不象你想的那样。几百门火炮轰过去,建虏已经狼狈不堪,再端起刺刀来个冲锋,也就打垮了。”
杨氏看了丈夫一眼,不是很相信,但也没质疑,勉强笑着点了点头。
“夜校一定要上,让小河读书识字是最重要的。”杨大满岔开话题,嘱咐道:“你勤督促着,别让他偷懒。”
“爹,你放心吧!”杨小河在旁插嘴道:“不用娘操心,俺肯定去好好读书。”
杨氏看了儿子一眼,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杨大满也咧嘴笑了起来,鼓励道:“懂事儿就好,多读书啊,肯定不是坏事。”说着,他伸手一指,笑道:“那边有卖肉的,咱们称两斤,回去包饺子吃。”
杨氏点头,说道:“你还想吃什么,这两天就给你做。”
马上就要结束休假返回部队了,杨大满再不舍,也不敢违抗军纪。
听妻子这么说,不由得挠了挠头,说道:“在部队的伙食很好,倒也没什么馋的。你们想吃什么,便一起买了。”
杨氏是不想花钱的,但还是把目光投到儿子脸上,慈祥又宠爱,征询着他的意见。
杨小河嘿嘿笑着,说道:“咱买只鸡呗,俺采了那么多蘑孤,别浪费了,就做小鸡炖蘑孤。”
“好,给你娘也补补身子。”杨大满笑着点头,伸手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杨氏心中暖暖的,看着丈夫和儿子,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
………………
冬季大练兵的计划已经提上日时议程,以战代练也包含在其中。小规模的袭扰,将围绕着建虏的新防线全面展开。
对于建虏来说,每一次的调动,都将消耗他们宝贵的粮草物资。但对东江军来说,哪怕只是行军再撤退,也会增加部队冬季作战的经验。
有些装备和物资,并不是凭空想象便能够完善起来。只有在实践中,才会觉察到不足。
此时,郭大靖不得不放下手中尚未完善的作战计划,满面春风地招待何可纲等辽镇将领。
相对于他的轻松,何可纲等人便要显得有些忐忑。毕竟,如何安排他们,比那些普通士兵还要难上一些。
“诸位不必心存顾虑,并入东江镇之后,职衔不变。只要能够建功,晋升也与原东江镇的将领一样的标准。”
郭大靖先是安抚了一句,便把兵部的行文拿出来,让何可纲等人传看。
原来真的是合并,或者说是被东江镇吞并,再无辽镇番号啦!
何可纲等人虽然有所预料,但得知最后的结果后,依然表现出了暗然的情绪。
不管怎么样,在一个团体中呆的时间长了,总会有些归属感,这是军官与普通士兵的最大区别。
他们已经适应了辽镇的那个体系,习惯了那种工作,一旦换了环境,失落和忐忑是难免的。
何况,他们也是有所怨言的。尽管是龟缩守城,可也没向建虏投降,还是击退了建虏,保住了城池,为关门提供了屏障。
就算是功过相抵,朝廷的举动在他们看来,也未免有些凉薄无情。
郭大靖看在眼里,澹澹地笑着,缓缓说道:“不管是东江镇,还是辽镇,都是朝廷的军队,你我也都是大明的臣子,又何必伤感失落?”
何可纲强打精神,知道自己是领头儿的,要强撑着精气神,别让人家小看了。
“郭帅所言极是,我等都是大明军人,本就不该有什么门户之见。”何可纲拱了拱手,说道:“东江军乃是大明第一强军,我等能够加入,幸运之至。”
郭大靖倒也不谦虚,第一强军当之无愧,不管是战力,还是战绩,谁也比不上。
“诸位对于东江军的战术打法,并不掌握。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诸位将被安排至东江军各部,进行熟悉。”
“东江军现有五协,待整训完毕后,将再扩编第六协,由诸位将领统领。这大概需要三四个月的时间,希望诸位能够尽快融入东江军,在接下来的平辽大战中建功立业。”
你们来了一万多人马,也就相当于一个协的兵力,最后也还你们差不多的部队,还由你们来率领。
虽然看起来算是仁至义尽,但再扩编出来的第六协,又能有多少是原来辽镇的士兵?
也只有通过这样的办法,才能彻底去除辽镇的印记,也才能让毛文龙和郭大靖放心使用。
“我等听从朝廷安排,遵守郭帅号令便是。”何可纲代表着众将,表示出了令郭大靖满意的姿态。
郭大靖展颜一笑,说道:“诸位海路颠簸,且在城中休息数日,也了解熟悉下东江军的军规军纪。”
说着,他起身邀请道:“本帅已经设下便宴,为诸位袍泽接风洗尘。”
刘兴祚、李维鸾等东江将领也陪同在座,纷纷起身,笑着引领新来的军官前往旁边的大厅赴宴。
“郭帅,我等是否要去拜见毛帅?”何可纲陪在郭大靖身旁,有些不太确定地询问道。
郭大靖摆了摆手,笑着说道:“毛帅已经得到消息,正赶来盖州,也就在这一两日。”
“这劳动毛帅,令人汗颜。”何可纲有些惭愧地说道:“应该是我等新人前去拜见才是。”
“没有什么新人旧人。”郭大靖伸手作着请的手势,随和地说道:“都是袍泽兄弟,之前在对抗建虏时,也是并肩作战,大可不必如此见外。”
停顿了一下,郭大靖又补充道:“携带家卷过来的将领,毛帅还给了半月假期,以便安顿后再放心回到军营。”
“多谢毛帅,多谢郭帅。”何可纲感觉到了这边的重视,赶忙拱手致谢。
对于辽镇将领,郭大靖觉得既然要接纳,就表现出诚意。如果他们不识抬举,那以后再收拾也合情合理。
等这些人到了军队,想必就会看到东江军与辽镇的差别,也会理解东江镇如此安排,也是正常。
毕竟,无论是武器装备,还是战术打法,两军都有着明显的不同。就是辽镇可能觉得擅长的防御,东江军也比他们要强很多倍。
………………
对于辽镇官兵的安置,军官和士兵有些区别,但却不是很大。
相反,在普通士兵的身上,东江镇投入的人力物力,或许更多。
因为,能尽快融合,等于是提高了东江军的实力。将领嘛,倒显得多几个少几个无所谓了。
况且,普通士兵的要求显然更低,也就更容易满足。
清晨的阳光洒下来,刘海山打着呵欠推门走了出来,清冷的空气立刻扑面而来,让他的惺忪全无。
真是睡了个好觉啊,火炕烧得热热的,解乏舒爽。
鼻中嗅闻到烟火的味道,村中不少人家的烟囱里冒着缕缕炊烟,已经在生火做饭。
“今天去打柴吗,要不要让儿子跟着?”妻子端着盆水走出来,问着自家的男人。
刘海山摆了摆手,说道:“不用他跟着,让他把院子的栅栏好好弄一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