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辽灭虏自然是郭大靖目前最重要的工作,但建设一个心目中的,能让百姓安居乐业,更加接近后世的和谐社会,也从来没有停顿过。
随着时间的推移,各项政策的推出落实,辽南三州越来越呈现出与大明治下地区不同的差异。
最为明显的,便是对于军人社会地位的提升,以及在经济上的实惠。
以杨大满为例,作为小军官,每月还是一斛米,饷银却已经二两一。在军队上也没有什么花钱的地方,偶尔出去吃顿酒也花不了多少钱。
所以,他的饷粮足够养家湖口,就象现在的三口人,不用劳作的话,也还会有一些富裕。
当然,杨氏和儿子不会躺平在家里,没有那个观念。他们会力所能及地劳作,让生活更好一些。
“如果官府有剩余的公房,咱们就搬过去住,这里太狭窄了。”夜已经很深,可躺在炕上的杨大满夫妇还没有睡意,在娓娓地说着话。
杨氏是没想到丈夫已经是军官,还享有这样的待遇。其实,她觉得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就很满足了。
在建虏统治区的时候,住的房子比这还要破旧。可杨大满在辽南好几年,眼界的标准也确实提高了。
“全依你。”杨氏偎在丈夫身边,感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心舒惬,“真没想到,这边对当兵的这么好。”
杨大满握着妻子瘦得很骨感的手,既心疼又有庆幸,好好将养,会好的,都会好的。
“在东江镇,当兵的地位很高,全家都能跟着沾光。”杨大满缓缓说道:“我的饷粮足够你们娘俩吃喝,就不用辛苦,将养一年半载的。看你和小河,都那么瘦。”
杨氏嗯了一声,说道:“吃了一个多月的饱饭,身上有了些力气。到明年就更没事了,种上十亩地可以的。”
杨大满也没再多说,到明年看身体情况再说。他知道妻子是个能干的,想让她享清闲,不太容易。
“小河要去读书,年纪大点也没关系。”杨大满说着自己的安排,“夜校的话,你也可以去听,多认几个字总没错的。就象寻人榜,要不是在军队里读书识字,连你的名字都认不出来。”
杨氏突然有些后怕,丈夫要是不识字,看不懂寻人榜,全家岂能团聚,还是这么快?
“军属会给安排些轻闲的工作,不用种地那么辛苦。”杨大满解释道:“但至少要识字会算数,比如在供销站卖卖货。”
杨氏点了点头,可惜自己是个睁眼瞎,颇觉得羞愧,有些对不起丈夫给创造的好条件。
“睡吧!”杨大满见妻子没吭声,以为她困倦,便温言说道:“明天我去镇上,把一些事情办好。”
“等到大集再去吧,也不差这几天。”杨氏关切地说道:“在家歇上一两天,在军队里也不轻松。”
杨大满也没有执拗,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下来。
屋内安静下来,久别重逢的夫妻二人拉着手,感受着彼此的温度,慢慢进入了梦乡。
让军人没有后顾之忧,这是郭大靖最重要的考虑。当然,毛文龙、陈继盛等人也深知这一点的重要性,只是以前的条件不允许罢了。
战力的提升,是综合的,将士们的心理,决定了作战意志的强弱。而家人的生活和安危,无疑也是重要的影响因素。
一人当兵,全家无忧。而且,是十几年、几十年的持续时间,不管你是活着,还是牺牲。
当了解到东江军的优待政策后,新来的移民,有条件的话,为了养家湖口的首选,便是当兵从军。
如果移民数量能够保持稳定的输入,扩充军队差不多都不用当地百姓。尽管当地百姓也对参军十分热衷,但名额还是偏向于移民。
而且,当兵的优待和惩罚也是并存的。英勇作战立功者,还有进一步的优待政策;反之,则有惩罚的措施。
这样一来,顾及到家人和亲朋的利益,免得他们遭到歧视,将士们就有了更充分的战斗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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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军人,还是百姓,都有着自己的生活,都希望越过越好。
处于东江镇最顶端的毛文龙和郭大靖,也是如此。当然,他们所处的角度,注定会影响到整个战局,以及整个东江镇的军民。
觉华水师并没有如期前来,托辞是家卷甚多,对于辽南的安置很有顾虑。
毛文龙写给祖大寿的书信,也有了回复。祖大寿在信中的口气很谦卑,并保证,只要有兵部行文,辽镇将适时出动,全力相助东江镇的军事行动。
也就是说,由朝廷授权,对于辽镇的削弱行动,进展不顺,卡住了。
祖大寿的态度代表了辽镇,觉华水师的敷衍拖延,只是表面的问题。辽镇显然还没有认清形势,还把自己当回事。
关键是,就算祖大寿说的是真的,可辽镇能怎么相助,毛文龙和郭大靖又能怎么相信辽镇的战力和军心?
真的把辽镇考虑到作战计划中,掉链子应该是正常的事情。很可能还会影响全局,导致东江军在作战中被严重影响。
“敬酒不吃吃罚酒。”毛文龙把祖大寿的回信扔到桌桉,沉着脸说道:“这帮王八蛋,不见棺材不落泪呀!”
郭大靖倒是不出意外,冷笑了一声,说道:“既是如此,那就由末将走一遭,让他们有个重新的认识。”
不是东江镇要求着辽镇来助一臂之力,而是辽镇需要东江镇的包容,才能不被裁撤,甚至是被消灭。
这个最简单而明显的事实都看不清,只能说辽镇将领不识时务,或者说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大概,这也是人的正常心理。不到绝路,总还存着侥幸心理。能拖就拖,能耗就耗。
但形势变化莫测,又有多少时间和机会,等着他们。现在不觉悟,若是东江镇独力平辽,辽镇又是什么下场,不言而喻。
“你不必辛苦这一遭吧?”毛文龙对于郭大靖的主动请缨,并不是很赞成,觉得太过高看辽镇了。
只要派张焘率水师出动,觉华水师能有什么抵抗之力?迫降觉华水师,再占据觉华岛,也不费多大的力气。
郭大靖笑了笑,缓缓说道:“拿下觉华水师,再迫辽镇分兵,索性一次解决了。如果他们还看不清形势,便上奏朝廷,将一部分辽镇饷粮拔到辽南。”
想要饷,想要粮食,那就上东江镇来拿吧!先来一万人马的,开春再来一万,如此逐步削减,钝刀子割肉,一步步把辽镇合并到东江镇。
显然,国家利益、民族大义已经无法说动辽镇,毛文龙的书信便是明证。那郭大靖就来硬的,进行武力威慑。
转道粮饷,这是跟袁崇焕学的。直接由东江镇来控制,可以根据实际情况拔付,等于是卡住了辽镇的脖子。
不用来来回回地请示朝廷,东江镇要把大权拿过来,和辽镇直面对话,直接较量。
拿下觉华岛,少量驻守水师,监视辽镇的动向,则是第一步。有郭大靖这样级别的将领,和辽镇讨价还价,才是对等的。
“也好。”毛文龙点了点头,说道:“那你就辛苦一趟,希望辽镇不要执迷不悟。”
“末将遵命。”郭大靖躬身领令。
对于建虏,郭大靖越来越失去耐心。当然,东江镇的发展壮大,也给了他越来越充足的信心。
不管是军队的数量,还是武器弹药的生产速度,都在加速推进着平辽灭虏的大决战。
如果能顺利地吞并辽镇,有大半年的整合训练,在明年秋冬季,大反攻便能够展开。
而对心中没有民族大义,只顾私心自用的辽镇,郭大靖更是越来越厌恶。
“虎墩兔不敢与建奴正面交锋,又向西窜逃了。”毛文龙甚是鄙视,连连摇头,说道:“借此胜利,多尔衮要组建蒙古八旗,从归附的蒙古诸部中抽调人马,直接听命于他。”
这算是个坏消息,但郭大靖和毛文龙也无可奈何,实在是鞭长莫及。
在以前,蒙古诸部虽然归附后金,但却没有直接与大明为敌。虽然暗地里也派人马助战,表面上却没与大明撕破脸。
而且,蒙古诸部在后金与大明的战争中,还有一定的自由,并不需要完全听命于建虏。
现在,多尔衮打破了这个规矩,要蒙古诸部出人出马,指挥权却要完全握在手中。
在目前的形势下,多尔衮也是被逼无奈,只能用蒙古诸部的人马,来弥补后金兵力不足的困难。
尽管多尔衮使蒙八旗建立的时间比历史上提前了,也确实有些作用,但郭大靖并不看好首鼠两端的蒙古诸部。
关键是形势已经完全不同了,建虏的颓势很明显,面对东江镇的咄咄逼人,只能苦苦支撑。
况且,建虏除了实力上的威压,已经没有了多少拉拢蒙古诸部的物资。他们自己都处于被封锁的状态,各种物资都很贵乏呢!
而蒙古诸部之所以归附建虏,很大原因是由于虎墩兔的逼迫。同时,跟在建虏后面,还能在建虏与大明的作战中,获取到不少的物质利益。
虎墩兔再次西窜,压力减轻;建虏也很难再从发动的战事中,缴获到各种物资,蒙古诸部又怎么能死心塌地?
说白了,建虏和蒙古诸部就是个强盗的集合。有利则心合对外,无利则面合心不合。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那就是郭大靖对蒙古人的战斗力甚是鄙视。连建虏都不是对手,何况是建虏的手下败将。
“蒙古八旗虽然建立,但战力堪忧,心思也未必和建虏一致。”郭大靖宽慰着毛文龙,说道:“顶多两万人马,我军一万就能抵挡。在整体实力上,还是要胜过敌人。”
“何况,辽镇如果能够吞并,蒙古八旗就更不足为虑。蒙古诸部是墙头草,只要我军胜势已定,他们在背后捅建虏一刀,也不足为奇。”
“借着建虏要蒙古诸部出兵,我们可以把谍子渗透进去,对于情报工作,也极为有利。”
毛文龙看着郭大靖,猜测着说道:“你要利用广宁地区的蒙古诸部?”
郭大靖点了点头,说道:“他们已经从马市得到了好处,也看出建虏逐渐被我军压制,相信会做出明智的选择。”
夹在大明和建虏之间的蒙古诸部,日子也不好过。既想通过马市,从大明获取生活物资,又不得不依附建虏,抵挡虎墩兔的吞并。
所以,他们注定是摇摆的,注定是表里不一的。而站在胜利者一边,又是最常见、最理智的选择。
毛文龙微微颌首,对于蒙古人的特性,也是知之甚深。
“虎墩兔西窜,损失并不大,建虏依然没有彻底解除威胁。”郭大靖笑着说道:“他倒是把敌进我退学得通透,这样也好,建虏总要有所防范。”
“这也说明,归附建虏的蒙古人中,也有虎墩兔的细作。”毛文龙的发散思维相当正确,说道:“只要虎墩兔不彻底败亡,总还是有些牵制作用。”
郭大靖沉吟着说道:“只是虎墩兔西窜,蓟镇的防御便有压力。朝廷恐怕会担心,建虏会再次绕道入关。”
绕道入关肯定不会象皇太极那般的规模,建虏顶多也只能抽出万八千人,但却会造成破坏和惊扰。
可惜宁远的辽镇只是守城之犬,如果具备主动出击的能力,建虏就要担心后路被断,哪还敢再陷死地。
毛文龙沉吟着说道:“朝廷虽然会有所担心,也不会影响东江军,使得大决战的计划出现意外吧?”
“只怕朝廷在东江镇吞并辽镇后,会要求东江镇继续驻兵宁远。不管是入关勤王,还是断建奴后路,都比较方便快捷。”
毛文龙思索了半晌,说道:“驻兵宁远,也不是不行。能从西面威胁辽沉,至少也能牵制建虏兵力。”
郭大靖虽然不赞同,可也没马上反驳。辽镇解决后,才会涉及到宁远的问题。在他看来,宁远就是个鸡肋,即便能影响蒙古诸部,对战局也没有太大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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