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明朝初期,一直到明朝中后期,对于武将的防范和限制可以说是非常严格。
但总体来说,还是文武互相牵制,所谓“位军者不得计饷,计饷者不得位军;节制者不得操兵,操兵者不得节制”。
也就是把财权、练兵权、指挥权剥离开来,分别由文官和武将掌握,形成谁也不具备对军队的绝对控制的局面。
但到了明朝末期,在内忧外患之际。大明的封建统治者垂死挣扎的姿势,与历史上的东汉、唐朝、元、清朝末期没有什么两样,那就是对武将的权力下放。
权力下放,就意味着武将有了军阀化的可能。不管是东江镇,还是辽镇,其实都出现了地方军阀的倾向。
兵兴以后,有言天子者曰:“今日不重武臣,故武功不立。”
东江镇僻处海外,天启帝不设文官监军,赐毛文龙尚方宝剑,可以说是给了东江镇成为军阀的合适土壤。
而郭大靖的所作所为,无疑加快了这个进程。但对他来说,并不后悔,甚至是有意为之。
在明末,如果独立性不强,不被袁崇焕弄死,也要被崇祯,或者是朝堂大老、东林君子们搞残。
也正是东江镇不断地向独立自主发展,也才有与历史已经完全不同的改变。
建虏才会被压制,颓势尽显,成千上万的剃头人和京畿百姓,才避免了作奴隶,被苛待,甚至是任意打杀的悲惨命运。
如果不出意外,改变命运的将是整个大明的子民,以及华夏神州。
但历史上,崇祯对武将的权力下放,却并没有取得应用的效果,得到武将的忠心报效。反而,很多得到不受节制的权力的武将,都成了流寇式的军阀。
要知道,割据式的军阀对百姓和地方的破坏还小一点,毕竟是在固定地方混的,还知道一些民生的重要性。
流寇式的军阀则不同,他们四处流窜,如同蝗虫一样走到哪吃到哪,所过之处烧杀抢掠,比流寇更加为人痛恨,又有“贼过梳而军过如栉”形容。
这些流寇式的军阀与东江镇这样的军阀不同,他们不是想着挽救国家、拯救黎民,而是拼了命的牟取私利。
至于平定民乱,抗击建奴,他们早就抛之脑后。军事上不见战绩,祸国殃民的事情却干得不少。
从这方面来讲,崇祯还是病急乱投医的毛病。把提升武将的地位和权力,当成了勘乱的良药。
当年对于袁崇焕的过度信任,导致的种种祸端,崇祯并没有吸取教训,在白广恩、左良玉、吴三桂等将领身上,又一次次重演。
识人之不明,在崇祯身上可谓是达到了极点。
如孙传庭、卢象升等忠臣勇将,不仅频遭打压,更被抓捕入狱,最后被朝廷、文官、太监的逼迫,壮烈殉国。
而崇祯专任大帅、不加节制的左良玉、白广恩、吴三桂之流,畏敌如虎、残民以逞,竟还有投敌卖国的千古汉奸。
幸好,崇祯做了一生中最正确的选择,那就是相信东江镇,相信郭大靖,尽管是被逼无奈、形势使然。
郭大靖在朝着军阀的路上又迈进了一大步,但他会成为具有家国情怀,挽狂澜于既倒,体恤百姓、惠及大明的好军阀。
在辽东,郭大靖送走了林庆业和崔孝一,重新调整了布署,并等到了建虏的“反扑”。
只是建虏推进到凤城后,象征性地攻击后,便又撤了回去。凤城的守军已经削减到千人,也没有死守到底的打算,但建虏也没有攻占的打算。
收到汇报的郭大靖起初有些愕然,但仔细思考之后,又有些明白了建虏的意思。
这不是什么真正的反击行动,只是多尔衮为了挽回些许颜面的虚张声势。
郭大靖猜测,建虏会在宣传中说追杀东江军直到凤城,敌人伤亡惨重之类的。不管你信不信,总会有人信的。
为何会有这样的操作,建虏估计也认识到自己兵力的不足。就是攻下凤城,甚至是再抢到更多的地盘,也没法驻兵守卫。
既然如此,又何必要付出死伤,占领根本不想要的地盘呢?
况且,如果是想重创辽东的东江军人马,此时的季节不对,会有不少的困难。东江军又有水师相助,打不过还能撤退回皮岛。
郭大靖得出分析判断后,基本上安下心来,开始撤退在镇江地区的前协和右协,以及飞骑营的将士。
伤员早已运回皮岛休养救治,留下来的都是能战之军。如果建虏敢于深入,很可能会再次遭到沉重打击。
从这方面来说,建虏的虚张声势,倒是没有扩大死伤,也算是明智之举。
而郭大靖估算得也相当准确,建虏损失很大,在短时间内无法抽调出足够的人马。
凭借辽东的东江军的兵力,应该能够抗衡,并在防守反击中,再次获得胜利。
诸事已了,郭大靖又对特战营的将领们叮嘱了一番,方才乘船出发,返回辽南基地。
刘奇士打着哈欠,好象没睡醒的样子,走上甲板,来到郭大靖旁边,望着大海说道:“这么快,没睡多一会儿,这就到海上了。”
郭大靖笑了笑,说道:“早上登船,这都过了中午,还说没一会儿?”
刘奇士嘿嘿笑了两声,说道:“虽然已经适应了很多,可一坐船,被晃着还想睡觉。”
“那以后大哥就尽量留在辽南,这种跨海征战的事情,就交给其他飞骑部队。”郭大靖很体谅地说道:“主战场还是在辽南,也少不了打仗。”
刘奇士耸了耸肩膀,说道:“作大哥的,得好好保护你不是。你在辽南指挥,某自然也不会来辽东。”
郭大靖甚是感激,是发自内心的。难得甲板上人少,两人可以称兄道弟,暂时不去管官职的高低。
“大哥还没找到称意的女人?”郭大靖关心地问道:“长得不丑,性格温婉,也就可以啦!至于感情,成亲以后慢慢培养就是。”
刘奇士哈哈一笑,说道:“你呀,不用操心这个。某说过,平辽之后再说亲事,岂能言而无信?”
“啥时候说过?”郭大靖有些疑惑,转头看着刘奇士。
刘奇士眨巴着眼睛,并不心虚地说道:“在秦皇岛,你想必是忘了。”
郭大靖挠了挠头,觉得也不必深究真假。既然刘奇士没有那个心思,勉强也不行。
“三年平辽,啧啧。”刘奇士岔开了话题,咂着舌说道:“你可比袁蛮子更有雄心壮志。这话要传到朝廷那里,会不会让皇帝有什么想法?”
郭大靖拍了拍船舷,澹澹地笑道:“有什么想法,以为某是在大言不惭,学袁崇焕邀宠幸进?”
“只怕皇帝当了真,下旨要你克期完成。”刘奇士说道:“什么事情,还是顺其自然的好。有了期限,难免影响思维行动,容易犯错。”
郭大靖点了点头,说道:“大哥所言有理。但皇帝有要求,某也有条件。若是满足不了,又怎么能苛求期限?”
“比如供应战马的数量,移民的人口,粮草物资等等。”郭大靖补充道:“要让马儿快跑,就要给马加料。皇帝肯定懂这个道理,不会无理要求。”
刘奇士轻轻颌首,说道:“既然你已经想得周全,某也就放心了。”
他当然不知道,三年平辽是郭大靖故意通过方正化,透露给崇祯的。他相信这个筹码,足以使崇祯答应他的条件。
最主要的是能顺利吞并辽镇,三年平辽就基本上没有问题,甚至有可能大大提前。
吞并辽镇后,哪怕那三万左右的关宁军不堪大用,都打发去种地。三万上下的战马,也足以使东江军的战力大幅度提升。
况且,郭大靖已经带着东江镇向军阀的道路上坚定迈进,就绝不允许有另外的军阀存在。不只是辽东,其他地方,只要在大明国内,就统统不行。
海上近百艘大船噼波斩浪,载着得胜之师,昂然前行,众星捧月般围护着张挂“郭”字帅旗的旗舰。
郭大靖瞭望着,心中豪气顿生。
只凭如此的水师力量,东江镇已处于不败之地。平辽灭虏现在只是一个小目标,纵横四海,引领大明走向世界巅峰,才是他的终极理想。
……………
饱受建虏苛虐,可谓是死里逃生的剃头辽人,在郭大靖之前七八天,便分批抵达了辽南,被安置到复州和盖州。
辽南四州,东江军已经占据三州半,只有海城河以北的半个海州,还被建虏占据。
半个海州不算,金、复、盖三州中,金州人口最多,开发程度最高。即便如此,与后世相比,金州的森林覆盖率还是很高,还有很大的开发潜力。
哪怕没有占据新地盘,只靠继续开发金、复、盖三州,每年的耕地数量也能保持百分之十左右的增长。
正是有这样的数据支撑,官府才有信心招揽移民,并有较为准确的估算,东江镇现在的地盘承载四五十万也没问题。
何况,为了保险起见,沿海地带还未安置百姓,从金州一直到镇江,绵延六百余里。不用太过深入陆地,二三十里就又能增加多少土地,安置多少人口?
其实,凭建虏现在的收缩态势,已经被逼退到内陆两百多里,再想打到海边,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所以,官府已经派人在沿海地带进行勘测规划,等到移民数量更多,需要在辽南以外安置的时候,就能很快迁徙过来。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对于安置已毕,享受到难得的安宁舒心的杨氏母子,似乎这些日子以来,每天都是这么令人舒惬。
杨氏的身体又好了一些,她倒是没毛病,只是吃不饱穿不暖,以至身体虚弱。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能吃饱穿暖,恢复得不错。
杨小河吃过早饭,便拿着绳子和斧子,去旁边的山里打柴。眼瞅着天气越来越凉,得为冬天多储存些柴禾了。
杨氏为有这样懂事的儿子而欣慰,自己也没闲着,拿出针线,缝补着冬衣。
通过种植土豆、黑麦、玉米等作物,还有朝廷调拔的粮食,以及从江南或海外购进的,东江镇不仅能让军民吃饱,还有大量的仓库存储。
只是在穿衣上,基本上要从外购进,棉布和棉花是最大的采购项目。虽然也在搞毛纺,还有毛皮,但刚刚起步,数量又少,远不能满足军民的需要。
这就需要官府想办法,花尽量少的钱,还能让军民渡过寒冷的冬天。
在山东、京畿,东江镇就派了不少人,搞收购旧衣的行当,当时叫估衣铺。
除此以外,战场上杀死的建虏,也能够得到不少的缴获。洗干净,缝缝补补,就又是百姓能够御寒的衣物。
当时对于穷苦的百姓来说,可不讲究什么晦气不晦气,只要能穿暖,不被冻死冻伤。
杨氏母子便分到了一些棉花,几条零碎的毛皮,以及几件洗干净的旧衣,还有些小破损,只能是自己缝补了。
即便如此,杨氏也感觉是到了天堂。家中有粮食,睡觉有热炕,不用再担惊受怕,更是令人最感到安全轻松的。
把几块零碎毛皮拼成了一件袄子,杨氏又利用旧衣和棉花,准备再做件棉袄。这样的话,母子二人就都有过冬的衣服了。
正在此时,外面传来了喊声,能听说是在叫她,杨氏赶忙把针线活儿放下,快步出了屋子。
院中站着一个中年妇女,看到杨氏出来,笑着说道:“杨家妹子,军队上派下来些活计,你要是想干,便去村公所领。”
“好的,谢谢赵嫂子。”杨氏赶忙道谢,又问得详细一些,“是针线活儿嘛,俺能做的吧?”
赵氏连连点头,说道:“是给军队上做棉衣,妇道人家都能做的。”
停顿了一下,她又补充道:“跟你说过吧,不是白做的,会给钱,或者是粮食。”
哪怕是白做,杨氏也会抢着干。来到异地,最怕的是人家觉得自己没用,白吃官府发放的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