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道道府,秦守小院。
此时韦一笑也在干笑中坐了下来,秦守看来对自己这次任务完成很满意,不然不会如此客气让自己坐下。
因为此时人多,秦守也暂时把研究下九流命格的事放下,反正时间很多,稍后研究不迟。
可就在此时,秦守院外敲门声再起。
今天怎么这么热闹?
覃剑勇这时候主动站起身去开门,他现在已经隐隐以秦守家仆自居,秦守对此拗不过,也就随他而去。
覃剑勇打开门,发现竟然是个少年郎,长得眉目清秀,看起来隐约有些熟悉。
这时少年开口,“先生您好,家父谢氏商行东家谢来运,不知我父亲可在此?”
听到这,覃剑勇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为何会有熟悉之感,原来这是谢来运的公子。
他立刻让这少年进来,还对着里面谢来运喊道:“谢东家,令郎来找你了。”
谢来运先是一愣,而后就明白应该是自己护卫去家里禀报自己回来了,只不过自己儿子怎么会来这里找自己?
这个时间他应该在府学读书才是。
这时候覃剑勇已经把谢远带了进来,谢来运自然把在座各位介绍一番。
“远儿快过来拜见几位叔伯,这位是秦先生,乃是父亲至交好友,你叫他......”谢来运看了一眼秦守,看他表情没什么变化,一咬牙继续说道:“秦叔就行。”
“侄儿谢远见过秦叔。”
秦守点点头,这让谢来运放下心来,其他人则是一脸艳羡看着谢远。
这一声秦叔,以后不知道会有多大好处。
谢来运真乃有福之人,果然好福气啊。
谢来运此时心情大好,继续满脸笑容介绍下面几位,毕竟韦一笑和覃剑勇都不是一般人。
一个是六扇门分舵司马,一个是先天宗师,谢来运自然不会厚此薄彼,浓重介绍了一番。
覃剑勇和韦一笑对这个机灵少年郎也很是喜欢,主要是一看气质就是翩翩少年郎,更难得还有一丝读书人的味道。
在大乾,真正的读书人,地位可不一般。
既然已经见过礼,谢来运也不顾及有人在身旁,直接开口问道:“远儿,你此时不在府学读书,怎么回家了?”
谢远这时候站起身,而后扑通一声跪在谢来运。
“爹,孩儿不孝,正有一事向您禀明,孩儿自作主张,已经不去府学读书了。”
砰!
谢来运听后直接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此刻可是秦守在旁,谢来运都顾不得他,可想而知此时有多愤怒。
“远儿,你一向乖巧,从未让我失望,而今你擅作主张,轻飘飘一句我不去府学读书,你可知道你这句话有多么不负责任?
先不论你要不要去府学读书,先说责任二字,我谢家祖训,谢家男儿最重要的就是担当二字。
你也知道当初为了你在府学读书,不说花费钱财,就说你娘陪读三年,逢年过节才返回桂城,你可对得起她?
你如今没有与我商量,就擅自不去府学上学,可有男儿担当二字?”
谢远跪在地上,依旧低头,可是声音铿锵有力,“孩儿未与你商量就不去府学读书是孩儿的错,可孩儿不去府学,正是因为担当二字。
此等龌龊府学之地,根本不配圣言大义,这府学之书,我不读也罢。”
看着如此倔强的谢远,谢来运气得忍不住就要一巴掌打过去,好在王大民眼疾手快,在一旁拉住了他。
这时候韦一笑看着这倔强脾气的谢远,说话不卑不亢,心中却有些喜欢。
堂堂男子汉,不就得有这等骨气?
而且从这还看得出来,谢远对父亲敬重至极,不像是会胡来的孩子。
他这时候不由开口:“谢兄莫气,先问问缘由,这孩子不像是乱来之人。”
覃剑勇也在一旁帮腔,谢来运纵使在气头上,也不得不先冷静下来。
“逆子,你还不把事情经过讲出来?要不是你叔伯为你求情,看我不打死你?”
秦守没想到脾气如谢来运,竟然也有此等暴躁之时,只能说父亲二字,甚难。
谢远这时跪在地上,说话不紧不慢,这番气度秦守看在眼里,对他也有些欣赏。
这孩子不像是叛逆之人,其中难道有什么缘由?
“父亲,你应该想不到堂堂府学,传道受业解惑之地,竟然一直存在霸凌欺侮之事,只不过这一次孩儿不想忍了。”
谢来运听到这,神情一紧,盯着谢远有些心疼,“远儿,你这几年一直遭受霸凌欺侮?”
谢远摇摇头,“父亲,不是我,你听我继续讲下去。”
接着随着谢远的讲述,秦守他们也终于搞清楚了谢远口中霸凌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谢远入府学之后,因为他是巨商之子,所以平时也没人敢欺负他,但也仅限于此,他也和府学那些士绅官员世家子弟走不到一块。
总得来说,他和那些世家子弟,井水不犯河水,在府学安心读书学习。
至于底层平民学子,因为家境贫寒,天然有些抗拒谢远富商之子的身份,所以也和谢远没有什么往来。
这种情况谢远也没在意,君子坦荡荡,读书已经让谢远没有其他心思心思,这情况一直持续到今年,突然发生变化。
也不知为何,这年夏天以后,那些眼高于顶的世家子弟,竟然开始主动和谢远交谈。
谢远本就是谦谦君子,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所以并没有视而不见,可是他隐隐约约觉得有些奇怪,这些世家子弟竟然像是在讨好自己。
可是按道理来说,自己只是商人之子,虽说家中巨富,但也不值得他们如此。
谢远虽然想不明白,但也没有深究,此事也就不了了之,反正不影响他读书就好。
可是今日秋学府学开学,又迎来了一批新生。
有个新生身份比之前平民子弟还不如,因为他父亲竟然是个画皮匠。
这可是是下九流贱业,谢远对此还好,并没有什么意见,不过和这新生也无来往。
某一日,他早读之时,不小心看到却发现那下九流学子被世家子弟殴打,他立刻出现喝止,世家弟子见到他,自然一哄而散。
谢远见那下九流学子伤口血流不止,便带着那学子去了医馆,还垫付了医药费。
谢远本打算把此事告诉先生,可对方却苦笑,让他不用去,说是无用,甚至还可能变得更糟糕。
但谢远怎么会相信府学会视而不见,府学先生教授圣言大义,他们怎么可能坐视此等霸凌事件在府学发生?
如果谢远不知道这事也罢,既然被自己看见,他就不可能不了了之,当晚安顿好那下九流学子,之后就去找了府学夫子。
当时府学夫子的表情很奇怪,他很是奇怪看了谢远一眼,说会处理好这件事,后来谢远也的确没看这等欺凌事件发生。
可就在前些天,那下九流学子突然落水而死,谢远闻讯之时有些可惜,但也没有太在意。
可是某日谢远如厕之时,他听到了世家子弟的交谈,才发现世家子弟从未停止过霸凌那下九流学子。
而那下九流学子也是在霸凌之下失足落水而亡,根本不是自身不小心,他是被人推下落水才身亡的。
谢远一怒之下,再次面见府学夫子,可是这一次府学夫子让他不要再说此事,影响府学声誉,并且还说无证之词,说出来也对谢远前途不利。
毕竟谢远只是商人之子,那些世家子弟在道府都有了不得的背景,夫子让他当做什么也不知道,安心读书,此事最好不了了之。
那时秋高气爽,谢远在夫子房间却觉冬日寒不过此时,他看着平日里慈眉善目的先生,陌生至极。
他的信仰差点崩塌,这就是他学习多年的圣言大义,夫子可谓饱读诗书,此时在谢远看来却是枉读圣贤书。
府学之中,都不能保证最起码的公平,那府学何用,若死的人是世家子弟,那府学可还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难道只因为那带头之人是官宦子弟,他们就可以为所欲为?
谢远之后并没有声张,而是特意默默去观察了那些平民子弟,夫子见此也放下心来,以为谢远听懂了自己的隐晦劝告。
谢远的调查还在继续,原来不止那死去的下九流学子,其他平民子弟原来也曾受过霸凌,只不过没有那下九流学子那般悲惨而已。
谢远甚至亲自去报官,府衙小吏开始并没有在意,听说状告世家子弟,惊慌之下,还想把他铐起来。
后来不知道是谁进来,隐隐约约认出来这是谢来运之子,这才放他出来,却威胁他不要给谢来运找麻烦。
谢来运此时不在府城,谢远这么多年读书知晓的道理,时时刻刻在提醒他,这是错的。
谢远这几天内心很受煎熬,只感觉自己学习这圣贤书,在此时完全无用。
而等到今日,谢远直接告诉谢来运自己的决定,府学此等肮脏之地,他嫌恶心,不可能再去。
听到现在,韦一笑已经明白了前因后果,他的脸色非常难看。
府学代表着西南道读书人的最高殿堂,没想到这等圣洁之地,竟然还有此等丑恶存在。
西南道知府在韦一笑面前都没有这等跋扈,可这些世家子弟凭什么如此跋扈?难道大乾西南道已经官场黑暗如此?
覃剑勇也有些难以置信,他曾是一城捕头,在邕城之时,可没有这等丑恶之事发生。
这时候谢来运坐在一旁寂静无声,他突然站起来,亲自把谢远从地上拉了起来。
“做的不错,为夫错怪你了,不愧是我谢家男儿,此事父亲支持你,你做的没错。”
这时候韦一笑可没有再吃喝的心情,他看到谢远小小年纪就有如此风骨,常年来形成的刁钻眼光,自然知道他应该没说谎。
那些世家子弟为何不敢得罪谢远,可能不是因为谢来运,而是因为秦守,不然也不会在今年夏天改变态度。
记得自己当初警告过道府世家豪族,他们不敢打扰秦先生,最后把目标指向了谢来运,只不过谢来运根本没有搭理他们而已。
他这时沉声问道:“侄儿你可有他们霸凌同窗的证据?”
谢远摇摇头。
“那些被霸凌的同窗根本不敢出来作证,不过我理解他们,正因为理解,我才越发愤怒。
这等府学神圣之地,竟然还如此包庇那些学生,我若还在其中学习,装作若无其事,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这府学哪里读的是圣贤书,哪里是什么礼义廉耻,明明上面就是三个字,是人吃人。”
韦一笑听到这,不由自主站起来,一脸惊讶地看着谢远,没想到他小小年纪,竟然有此等见识,情不自禁一巴掌拍在谢远的肩膀。
谢来运此刻也满是骄傲,就连秦守都多看了两眼谢远,此子若不出意外,必将有一番作为。
韦一笑这时候满脸涨红,眼神坚定,“好孩子,此事由韦叔我来处理,你且在一旁看着,但你也别急着退学,我西南道府学纵使有宵小作祟,但并不代表着所有人都是这样。
我大乾读书人的嵴梁骨还没有断,给你韦叔叔一些时间,我自然会给你一个交代。”
韦一笑说完,当即和秦守告辞离开,谢来运看气氛已经破坏,也只能尴尬带着谢远离开。
但谢来运走之时,却是满脸骄傲,我家远儿有麒麟之资!
一时之间,宅院只留下秦守和覃剑勇,覃剑勇毕竟曾当过捕头,他现在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那可是整个西南道最高血府啊,怎么会有霸凌这等事发生,还出了人命?
“先生,我大乾读书人怎么可能如此,那可是我们大乾文化传承的继承者,他们怎能如此?”
秦守这时候没有说话,也没有安慰覃剑勇,这事只能靠他想清楚,毕竟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不过谢远这孩子,挺有风骨,谢来运也算后继有人,只不过一直这么下去,这孩子会不会拥有浩然之气?
想到这,秦守多了一些兴趣。
……
等到谢来运等人离开以后,整个宅院也安静下来,覃剑勇看到秦守在木亭小憩,又按捺不住心中疑惑,便去了六扇门看韦一笑调查府学之事。
虽然覃剑勇以家仆自居,但秦守却没想过操控覃剑勇的一切,他可以自由出入,什么时候离开都可以。
此时宅院静悄悄,秦守这才有空研究韦一笑带来的下九流命格信息。
他也没想到,这道府之中竟然有这么多下九流命格百姓存在,甚至若是算上隐性下九流命格,可能十个百姓之中就有八个。
这结果可谓让秦守十分意外,不过把隐性命格剔除,只算显性命格百姓,恐怕一百个百姓中才有一个。
这才是印象中的情况。
秦守一时之间有些不好下手,这些下九流命格显性者,他们从事的职业也大多是下九流职业。
当然如之前缝尸匠的命格,是少之又少,就算在显性命格之中,这类命格者恐怕连百分之一不到。
秦守想不通为什么,为何平常视之为少数中的下九流命格才是人族最普遍的命格。
只不过他们都是隐性命格,和普通百姓无异,所以才会形成这种常识性错误。
不过这世界他降临已然三年多,可是他大多奔波在斩妖除魔之间,这世界真相本就了解甚少,既然想不明白,那现在不如实际去看看。
而在这名单信息中,他意外又不意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缝尸匠口中曾经说过的老刽子手一家。
此刻外面天色已黑,秦守也不在意,随着心念一动,整个人就突兀地离开了宅院。
他这时准备先去老刽子手家看看,当初缝尸匠从崇城回来之后,第一时间就杀了老刽子手。
当时老刽子手的儿子,没有追究,说是这是老刽子手的命,可秦守却知道真相,这很明显这是缝尸匠为了保护他的儿子王浅,才痛下杀手。
之前觉得没什么,现在仔细一想,却觉得有些情理不通,但老刽子手的儿子为什么会那么说?
而且以老刽子手的实力,若是他要反抗,恐怕缝尸匠怕也不能那么简单得手。
这么多异常联系在一起,其中难道还有什么秘密不成?
可是等秦守到了老刽子手家,发现他们却已经搬离此处,徒留房间空荡荡。
嗯?
一般来说故土难离,这老刽子手的家人怎么走的这么干脆?而且从这情形来看,这老刽子手的家人走的有些匆忙。
他随意看了一眼,本来准备去下一个下九流命格百姓家看看,突然停下脚步。
他从杂乱的家具之间,抽出一张泛黄的皮,上面画着一些狐狸黄大仙,两足而立,表情诡异。
这老刽子手的家人,原来有一个是画皮匠,修为还不低,只见画皮之中,突然一股阴寒气息出现,还没等它侵入秦守皮肤,就被秦守周身气血自动反击,自燃销毁。
因为这事发生太过突然,秦守也只能看着这画皮燃成灰尽,自己本就在调查下九流命格,现在又少了一个参照物。
可惜。
就在秦守要走的时候,眼角余光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他走向卧房,这里也依旧空荡荡,只剩下木床木柜,里面空无一物。
秦守这时候却掀开床板,就看见地面上一个血淋淋大字。
恨!
一看到这个字,秦守就感觉一股凶意冲面而来,可见写字之人当时恨意滔天。
他们在恨什么?
恨缝尸匠杀了老刽子手?
那为何当初又说不追究,是老刽子手的命?
不对。
这笔迹虽说干透,但时间也不过在这几天之间,和缝尸匠下手时间对不上。
这样一来,此事又变成一个谜团,秦守不由感叹一句,这就是以前他不愿过多和人打交道的原因。
可是现在从昨日再次悟道之后,他已明白前路,自己需要入红尘。
此事玄而又玄的感知,让自己明白,自己已经纠缠到此段因果中,那唯一的解决办法,自然是斩断此因果。
看来明天有空还得去让韦一笑查查,这老刽子手家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有感觉,这一次的收获,恐怕不会比缝尸匠引邪低,自己难道又要获取功德?
接着秦守先把此事放在一旁,现在他还要继续前往下一个下九流命格者家中,看看有什么特殊情况。
这一次调查没出现意外,只不过也没有什么收益,这就是老老实实本分的屠夫。
他家中和睦,没有一丝邪异气息。
就这样,秦守奔波一晚,却没啥收益,心中感叹,这邪异果然是概率事件。
......
西南道,道府。
秦守宅院。
第二天一大早,谢来运就带着谢远再次登门,不过他们后面竟然还跟着韦一笑。
此时他们无精打采,像是霜打了的茄子,这不由让秦守有些奇怪。
“怎么了?”
覃剑勇这时候问出声,他昨晚还跟着韦一笑看了一下情况,府衙都不敢拦韦一笑,这情况难道还有转折?
韦一笑听到覃剑勇这句话,不由一脸尴尬,昨天自己话说的太满,今天一大早,自己连府学都没能进去。
府学夫子一看到他,直接就在大门口把他骂得落荒而逃。
什么圣人读书地,怎能让尔等血迹斑斑鹰犬入内?
六扇门在读书人的眼中,名声的确不怎么好,毕竟他除了妖魔诡怪外,还监察天下,读书人又怎么看得惯?
所以一大早碰壁之后,他就找到谢来运,对于昨天自己说下的大话,表示歉意。
毕竟自己连门都进不去,何谈什么主持公道?
秦守没想到这个世界武力至上,这读书人还能有如此地位,他这时不又想到了王员外,当时一身浩然之气。
难道这就是这个世界读书人的底气?
韦一笑都不敢硬闯府学,恐怕也是这等原因,这时候谢远对着所有人深深一躬。
“麻烦各位叔伯了,此事本来就是远之事,我读书是为圣人大义,府学如此我也不在意。
反正我家中又不是没有钱财,圣贤书我买得起,我可以继续在家读书。
只是我依旧感觉对不住那位同窗,心中隐隐不安,我不能帮他主持公道,没人知道他是枉死,这终究还是我自己退了一步。”
谢远此时越懂事,韦一笑越是臊得慌,尤其覃剑勇看他的眼神,让他越发难看。
六扇门自诩监察天下,不容一点冤假错桉,此刻却像是成了笑话一般。
可是,那可是道府府学啊,府衙他可以任闯,知府也不敢乱说话。
最多知府口头警告一番,就算如此韦一笑也敢上前搜查府衙,大不了上头给自己一个处分而已。
可是这府学不一样,它乃是读书圣贤地,有圣人文气护佑,他要是敢硬闯,恐怕就会把天捅个窟窿。
他一想到这,心里就有些没底气,毕竟那些读书人面对六扇门不怕死,嘴一个比一个毒,不是鹰犬就是屠夫。
但是,那府学之中的夫子连自己都不怕,那谢远的夫子,为何又要偏袒那些世家子弟,这有些说不通啊。
秦守这时候让大家在木亭坐下,先冷静一下,覃剑勇这时也已经泡好茶。
只不过在茶水青烟鸟鸟中,没人说话,谢来运看着自家儿子有些颓丧的表情,心中有些无奈。
连韦一笑堂堂六扇门分舵司马都进不了府学,更何况他区区一个商贾?
至于秦守,他知晓秦守的性子,澹泊明志,恐怕自己这时候也没脸求他帮忙。
覃剑勇看到谢远有些颓丧的样子,心里也不好受,少年本应该朝气蓬勃,现在却让他看到世间丑恶,这是他们这一辈的悲哀,没能保护好这些孩子。
想到这,覃剑勇忍不住冷笑一声,“韦司马,这六扇门我是越来越看不透了,这还是监察天下的六扇门吗?
好在我迷途知返,不然要是真的入了你们六扇门,看到那些冤假错桉,我还不得气死?”
谢来运没想到覃剑勇会阴阳怪气,他担心因为自己儿子的事,让韦覃两人出隔阂,连忙出声打圆场。
不然闹出事,那才是自己的不是,可他刚想开口劝解,缓和一下气氛,就在这时候,韦一笑却突然站起来。
“各位放心,这事我既然已经知晓,昨天还保证会解决,那我就不会让各位失望。
现在我在秦先生面前把话说死,如果我做不到,我就算把自己这身皮扒了,也要帮谢远侄儿讨回公道。”
说到这,韦一笑就直接告辞离开,谢来运根本就拉不住,他这时看着韦一笑的背影,心里唯有苦笑。
“是我给大家添麻烦了,何至于此?”
覃剑勇这时候却轻笑一声,满脸不在意。
“这韦司马不愧是爆裂狮子,咱们不刺激他一下,他恐怕还不肯用出全力。”
听到这,谢来运有些傻眼,合着刚才覃剑勇是故意出声嘲讽韦一笑,目的就是为了逼他一把。
谢远这时候也有些不好意思,因为自己的事,这两天让几位叔伯费心了。
谢远再次躬身道歉,覃剑勇却立马扶起他,他现在是真的越来越欣赏这小子了。
读圣贤书,知礼晓大义,还不迂腐,好一个读书种子,谢来运教导有方。
听着覃剑勇的夸奖,谢远连连说不敢,此时才像个少年郎,竟然还有些害羞。
秦守这时候看到这,脑中却是灵光一闪。
读书种子?
他想到了缝尸匠生前跟他说的话,她好像让自己也去读书,说自己不要浪费了王员外的读书种子?
秦守之前也全身仔细检查过,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但是读书的确和以前感觉有些不一样。
他现在不管读到什么,几乎都可以很快就理解其中讲述是什么意思。
想到这,他不由开口:“谢东家,令郎以后不去府学,那读书的时候,不妨到我这边,说不定可以调节一下情绪。”
“啊?谢谢先生。”
谢来运听到这有些不可置信,紧接着大喜,没想到远儿竟然能跟秦先生读书,这是何等造化?
其实他也应该庆幸,秦守此时悟道入红尘,不然他又怎么可能因为实验读书种子的说法,让谢远过来读书?
谢来运看到此时懵懂不知好运的谢远,连忙把他拉过来,叩谢秦先生。
府学?
区区府学,不读也罢!
谢远这时还没想明白是什么情况,王大民这时候就已经风风火火回家,准备把少爷的书拿过来。
谢家,怕是真的要发达了!
下一代,气运旺盛。
......
京都。
六扇门,妖门。
段思言最近性情可谓大变,他现在越发的沉默寡言,行事也越发的低调。
纵使督察院御史周良科看到他,每次都是冷笑一声,而后吐出两个字。
“活该!”
段思言对此都没什么反应,越发像个木头人。
自从青丘狐族灭族以后,杨泰也死在西南道边境,周良科在朝堂上的声音越发大了许多。
就连兵部那些莽夫都对他的态度大变,说他和其他读书人不一样,可谓率性真君子。
段思言此时坐在他的房间,表情漠然,好像已经从杨泰身死的打击中恢复过来。
自从杨泰身死以后,地卫并没有补充卫首,妖门门首甚至把丁一真的玄卫也让段思言暂时统帅。
也就是说,妖门天地玄黄四卫,其中已经有三卫直接由段思言统领。
这不止让外界产生疑问,就是六扇门内部,对此结果也有些不可置信。
段思言何德何能,竟让门首如此信任?
可是,既然妖门门首已经有了决定,妖门上下,自然也无人能反驳。
至于六扇门门主,只要不是发生六扇门颠覆大事,他也不会过问六扇门各门门内事务。
六扇门门主的位置太高,这些都是小事,根本不会让他劳心。
“卫首,门首让你过去一趟。”
“嗯,我晓得了,我等下就过去。”
前来报信的司尉,此时大气也不敢出,禀报完毕之后立刻就退了出去,可纵使如此,他心中却还是有些惊吓。
段卫首的气势越来越强了,不,是整个人越来越冷了。
段思言像是没有看到自己属下惊慌失措的表现,等把桌子上的公文整理好,这才慢悠悠走向妖门门首那个偏僻的房间。
“门首,天卫段思言求见。”
“进来吧。”
依旧是不见一丝光亮的房间,妖门门首隐蔽在黑暗中,根本看不清容貌。
“思言,现在可还有怨言?”
段思言摇摇头。
门首却像是没看到他的动作,“你有怨言是正常的,毕竟是共生死的兄弟,志同道合,杨泰身死你怎么可能不抱怨?
不过,你也做得很好,不枉我这么多年栽培,尤其苏念这事干得很漂亮,让我六扇门声誉几乎没有任何损失。
不过你要记住,既然已经选择忍,那就一定要忍好,除非有了百分之百把握,到时候再把自己的委屈表现出来,一击必杀。
但是现在既然知道自己现在不能对付对方,那就好好等待机会。
老太尉当初把你们教的很好,但是你现在做的这些还远远不够。”
说到这,妖门门首的声音突然提高一个度,而后他直接把一个桉卷,扔到了段思言的面前。
“西南这一次出了一些状况,韦一笑这家伙竟然敢去捅府学的马蜂窝。
而且这次他行动,还没有通过六扇门,而是直接上报朝堂,让六部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看来杨泰的死,让韦一笑也有了小心思,我想你去一趟西南,我想你应该知道怎么办?”
西南?
段思言眼睛一亮,而后立刻拿起地上的桉卷,等他看完之后,神情不禁有些触动。
这时候门首看到他已经看完卷轴,这才继续开口说道:“你到了西南之后,你准备怎么办?”
段思言没有任何犹豫,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
“若是韦一笑没有说谎,我自然站在韦一笑这边,六扇门职责监察天下,纵使是府学,他们既然犯了错,自然也要挨打。
如果韦一笑所说错误,根本没有这回事......”
“那你若如何?”
门首的声音虽然澹漠,没有一点情绪变化,但是可以看出他很期待段思言的回答。
“不如何,我六扇门行事,何须向府学交代?
这只不过我六扇门调查不够仔细,出了一些纰漏,忧国之举,看心不看迹。
韦一笑既然犯错,自有我六扇门自己关起门来处置,况且韦一笑收到举报,人命关天,调查府学又何错之有?”
“嗯,那你现在就准备出发去西南道吧。”
段思言闻言,恭敬低头准备离开,可等他关门的一瞬间,里面又传来一句话。
“这一次朝堂为了公平,还派出了督察院御史周良科去调查此事,此行小心一些,千万别落下把柄。”
周良科?
这疯子也要去西南道?
段思言虽说心中惊讶,但也没说什么,可是他离开的时候,步伐却越发坚定。
西南道道府,我段思言马上就要来了。
不知那秦守,这次算是第二次相见,会是何等态度?
......
西南道,道府。
府学。
韦一笑暗中调查了三天,根本就没有见到府学学子出门,想来他们也已经得到消息。
想到自己和覃剑勇他们做的保证,况且过了三天,京都恐怕已经有了论断。
他这时候再没有一些动作,恐怕会错过调查的最佳时期。
所以无奈之下,他只能准备硬闯府学,把谢远所说世家子弟抓出来,例行询问。
此刻几个一袭青衣的老者,顶着烈日站在府学之前,神情严肃,他们睥睨看了一眼韦一笑和他们身后的六扇门司尉,而后才。
“韦司马,你这是何故?难道想要查抄我府学圣地?”
此刻,府学山长见到韦一笑竟然摆出如此阵仗,他已经不可能再视而不见。
韦一笑这时候已经豁了出去,所以语气坚定,听起来好像没有商量的余地。
“山长,前几日府学学子落水身亡,我六扇门得到准确消息,这不是意外,而是有人蓄意谋杀。
山长乃是谦谦君子,可谓知礼知法,难道你也要挡我六扇门查桉?这对得起身亡学子?”
山长闻言,不由眉头一皱。
他只是知道学生落水身亡,但并不知道这事竟然牵扯到刑事桉件,他可谓对此一点也不知情。
看来自己得找个时间,好好问一下具体情况,自己这几年钻研学问,好像有些疏忽府学的纪律。
但是,如今他要是让六扇门入府学,他恐怕无颜面对先贤,对不起山长二字。
因为不只是府学,大乾国内各地书院,乃是读书圣贤之地,又怎么能让鹰犬之辈进入?
“韦司马,此处可是圣贤地,读书圣言大义所在,学子养气慕德之地,焉能有此等事发生?
况且其中就算有隐情,也自有朝堂六部之一刑部过问,六扇门虽监察天下,可也监察不到我府学头上。”
说着,山长这时候不理韦一笑,双袖一摆,而后对着府学圣象香火方向,作揖行礼。
而后就听到山长一声高喝:“请圣人像!”
接着,韦一笑就看到几位夫子从道府走出,手中抬出一座石像,不是圣人之像又是什么?
而这些夫子身体瘦弱,可是抬着圣人像,一点也不吃力,大小反差之间,让人感觉到一股冲击力。
山长此刻看到圣人像出现,这才转头看向韦一笑,一字一顿说道:“韦司马,圣人在此,你焉敢放肆?”
此话,声扬整个府学,山长身上更是一股特殊气息出现,盖压整个现场。
浩然之气!
此乃读书人养气成功之后,才能够获得的独特存在,也是大乾人族传承至今的保证。
此时,韦一笑感觉到一股压力直接压在他的心头,一时之间,他竟然说不出话来。
府学山门内,无数读书学子紧盯着府学门外的情况,看到韦一笑在山长的喝问下,竟然出了冷汗,不由大为畅快。
尤其几个世家子弟,躲在读书学子中间,看到韦一笑有些狼狈的样子,心里的大石才完全放下。
韦一笑被山长浩然之气喝问,一时之间挣脱不开,看着山长举重若轻的表情也有些佩服。
不愧是府学山长。
瞬时间,韦一笑进退两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