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婉的家庭情况，李阳之前是了解过的。
封建传统的根深蒂固，很难搞。
对于这种情况，李阳认为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林小婉自己去反抗。
不是看不起女儿么？
那就活出个样儿来，让他们看看自己并不比男儿差不就完了？
只是这些话，李阳现在不准备和林小婉说。因为这姑娘的性子目前还太软，需要一点点的去扭转她的心态，让她自己先自信起来，然后做出成绩取得成就，用事实去反抗她父母对她的轻视和不尊重。
好在林小婉虽然伤心，但是对于自己的生活还是很负责的。
在经过了李阳一阵安慰之后，便表态说自己绝对不会回家去进行什么相亲，用未来的命运去给家里换个新房。
这个态度，让李阳颇为欣慰。
鉴于林小婉的情绪不好，李阳便主动下了厨房，吃过晚饭之后便早早的哄着林小婉入了睡。
第二天一大早，将林小婉送上班之后，李阳便去印刷厂接了张克明，又让张克明开车回了职工大院接了祖美兰和李奉献。
四人开车直接就上了省道，直奔省会天城市而去。
绥城市距离天城市其实并不远，放在二十多年之后，从高速开车过去也就是约莫两个小时的时间。
但是现在省内的高速公路还没有修建，从绥城去天城，除了坐绿皮火车之外，就只能走被大车压得坑坑洼洼的省道。
坐火车的话，大约需要三个多小时。走省道，也将近四个小时的时间。
李阳自己开车，肯定是受不了的。好在有张克明在，两个人换着开车，一路上和李奉献两口子说说笑笑，半天的时间也就到了。
相比于火车，虽然多出半个多小时的行程，可是李阳是绝对不会坐火车的。
不为了别的，只因当下的绿皮车太恐怖了！
有多恐怖？
这么说吧，一节定员一百人的车厢，车站那面能给你卖出三百张票。要是赶上节假日，一节车厢里车站敢往里塞四百人！
李阳这辈子都忘不掉的一件童年阴影，就是十岁的时候有一次淘气，从一个废弃的大车架子上掉了下来，把左臂摔骨折了。当时绥城市的骨科条件不好，李奉献和祖美兰两口子害怕恢复不好以后影响生长，就带着李阳去天城的省三甲医院求医。
那一次，是李阳人生中第一次坐火车。
看着车厢里满满登登的一车厢人，十岁的李阳当时就懵了。因为事情紧急，李奉献两口子买的是站票。最后害怕车上人多把他的胳膊再挤坏了造成二次伤害，无奈之下李奉献只能在车站买了一个破麻袋片子，上车之后将麻袋片子铺到了长座地下，让李阳钻了进去。
安全是安全了。
但是十岁的李阳在人家椅子下面，闻了三个多小时的臭脚丫子味儿，下了车之后整整两天都没吃过一口饭。只要是饭菜下肚，直接就吐个稀里哗啦。
那是真臭啊！
滂臭！
那双黑黝黝的布鞋片子的风采，直到后来林业局职工大院拆迁，李奉献举家搬家的时候，李阳才又见识过一次。只是那次闻到的臭味不是源自于鞋，而是一罐子被粗心的祖美兰淹过之后就彻底忘记，放在角落里放了整整五年的一罐子酸菜。
火车里的臭鞋片子，过期五年的酸菜，就这俩味道，李阳这辈子都忘不掉。
打十岁之后，李阳是看到火车就想吐。
这种情况直到高铁出现，并在陪同领导出差时坐了一趟商务座之后，才略有缓解。
所以当下，去天城市能开车，李阳是绝对绝对不想再去挤火车的。
一路说说笑笑，到达天城市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
在天城市里随便吃了一口午饭，李阳四人便直接来到了位于天城市新柳街的服装大市场。
新柳街这边其实位于郊区，原来叫做新柳镇，聚集了很多小型的服装加工厂。后来经济体制改革，这些原本上不得台面的私人作坊，纷纷变成了这个那个的服装公司，并且在新柳镇外办起了一个露天的服装交易市场。几年下来，新柳镇一来二去还真就创出了名堂，以至于在天城市进行新区规划的时候，特地搞了个新柳街和服装大市场，专门为新柳镇的服装产业提供了一个条件更好的平台。
在当下，新柳街的服装大市场就已经开始展现了它的蓬勃。
然而过来人李阳知道，这地方真正辉煌的时候还在十年之后。
也就是二零零八年左右，整个新柳镇的服装产业每年的总产值达到五十个亿。每年光是出口的服装，就达到了七十万件。
究其原因，主要还是因为新柳这边的服装版式比较大气，一贯坚持北派服装比较挺括的设计风格，和相对于南派服装更加适合北方人和海外出口的括肩设计。从服装的整体风格上，更加适合身材比较高，肩比较宽的服装消费群体。
到了服装大市场，祖美兰一下子就打起了精神。手里掐着一堆记录有地址的发货单，导游一样开始带着李阳等人在市场里面转了起来。
女人喜欢逛街的小宇宙，在这一刻于祖美兰同志的体内彻底爆发。
好在李阳这一次来，也是想实地的考察一下，看看服装市场这面的运行模式。
用了一下午的时间，李阳在服装大市场里走了好几圈。
基本上哪家服装批发门是批发什么类型的服装，批发拿货之后的发货流程，以及各个服装类别做的比较好，后面有服装厂支撑的大户，甚至大致的进货价和拿回到绥城那面的零售加价率，他摸了一个大致。
到了晚上六点多，服装大市场里的门面陆陆续续关了门。
但是那些批货批的好的门面还在忙活着。
现下里，这些门面是大小的生意都做。一般像那些只有一个档口的散户，拿货也就是十件八件的，当场付款当场点了衣服就直接拿走了。然后拿够了货之后，去找市场里面专门负责打包的伙计打成一个大包，直接就扛着坐火车返回了。
也有的是要的货比较多，这就需要批发门店这边负责打包，然后按照对方的要求发走。
李阳注意到，一般这样的大户单次拿货其实也不多，基本上就是二三十件，三五十件的就算是开了大单了。
“大阳啊，现在这个点，基本上今天也就到这儿了。咱们几个也转了一个下午了，你看看是明天跟那些批发商谈啊，还是怎么的？”
祖美兰手里拎着矿泉水，丝毫不见疲惫的样子。
可是她身后的李奉献，包括张克明，都已经逛到脸色煞白了。
在人头攒动的大市场里溜达一下午，那体力消耗绝对不亚于去爬了一座高山。
“大阳啊，媳妇，我是不行了。赶紧的，要去谈事啊什么的，你们俩就自己个去吧。我和小张我们俩在附近找个住的地方，可累死个活人了。这拿货啊，他就不是个人该干的事儿！我这两条腿现在，我感觉都不是我的了！”
“是啊，李总。我这在部队里天天跑五公里都没这么累，现在我这大腿筋都在转，你让我歇歇，哪怕现在给我个小马扎，让我坐一会儿。下次再来着大市场，我在车里等你们。我也不行了......”
李阳也累的不轻。
但是因为心里面有计划，他总体感觉还好，没像这俩货似的整个一身体被掏空的状态。
除了因为时间太长没走这么多路了，脚后跟生疼之外，其实还逛的还挺开心。
见李奉献和张克明二人打响退堂鼓，他呵呵一笑。
“那就这样，你们两个先去附近找个好点的宾馆。吃点东西，然后就休息。我和美兰嫂子先去跟批发商碰个头，看看晚上能不能一起吃个饭，商量一下铺货的事儿，看看他们是怎么个意见。”
“成！”“那敢情好！”
听到李阳的安排，李奉献和张克明二人如蒙大赦。
拎着包，互相扶持着便走出了大市场去。
看到两个人的背影，李阳淡淡一笑。
这年头，真的就是这样。
能吃哪行的苦，就肯定能赚哪行的钱。
就冲祖美兰对服装的这份热爱，以及这比武警还强的脚力，服装这口饭，她还真就吃定的。
“走吧，咱们先去看看最大的这家。”
从二人身上收回目光，李阳对祖美兰指了指距离大门口不远的，一个叫做“莱恩珀莱雅”的服饰批发行。
这种中国人看不懂，但绝对是中国人开的店名，也是当下的时代特色。
起个洋名字，就显得好像有那么一层时尚气息在里面。也就是所谓的“洋气”。
和祖美兰走进批发行的时候，屋里面的七八个营业人员正在收拾着堆在地上的服装版样。
看到李阳和祖美兰进门，一个老板模样，手里掐着订货单的女人抬了抬眼皮。
“二位，我们这收拾东西要打烊了。想要看看什么版型，抓紧时间。”
对于这老板娘的倨傲态度，李阳不以为意。
站在乱糟糟的屋里用眼神转了一圈，他淡淡一笑：“老板娘，看你们家的服装版型不少哈。”
“那肯定啊。”老板娘低着头整理着订货单，头也没抬的应付道：“咱家这个季度上了四十多个版，现在屋子里这些都还没上齐呢，明天还要有六个版出来。看看吧，大晚上要下班了，你要是拿五件以上，我给你抹个零头。”
李阳乐了。
“既然现在只有二十多个版型，那我就等几天再来看看，行的话一起拿，省得浪费功夫。”
“哦？”
听到李阳这么说，老板娘抬起了头。
看到身穿一袭得体西装，皮鞋锃亮，精神奕奕的李阳，她嘶了口气：“小老板，你想拿多少个版啊？”
“那可多了。”
见自己成功的吸引起了对方的兴趣，李阳和煦一笑道：“我这边有个营业面积六千多平米的服装超市，下个月准备开业铺货。需要的版型多了，少来少去的，我这没法像散户那么拿啊。”
“哎呦！”
一听李阳这么说，老板娘先是一愣，随即便立刻从衣服剁上起身，拉住了李阳的胳膊。
“老板，那我跟你说，你可是来对地方了！我们家月月出新版，每个星期都出爆款。你这么大的店面，在我们家拿货准没错！那个谁，小娟你把手里的事情放一放，给老板倒杯茶过来，让老板在咱家歇歇脚！小丽！小丽把咱家新作的那个秋季版型图册拿过来，让老板好好看看咱家新版型。”
一下子被老板娘殷勤对待，李阳心里暗笑。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结果茶水，李阳道了声谢后随手就递给了一旁的祖美兰。他自己则是拿起图册，认真仔细的看了起来。
确实如同老板娘所说，整个图册上有四十二哥版型。虽然放在日后的眼光看去，这些版型里面很大一部分都挺土，可是在当下，这已经算得上是北方服装界的流行前线了。
“老板娘，你这些版型，要是我每一个版都拿，有没有什么优惠政策？”
“有啊！那必须有啊！我就不跟你说单个款多少钱了，这么的老板，我这所有的批发订单我都给你看，只要你在我这拿货，一件衣服我在最低批发价的基础上，再给你降五块钱！”
“啧。”
李阳砸了咂嘴。
看着那印刷略显粗糙的图册，他摇了摇头。
“咱们这边现在批货都这么批么？”
李阳皱着眉头，看向了一旁的老板娘。
“对啊！那不然怎么批？”
“我就说，难怪看这边的服装批发城不及武汉汉正街那面的火爆。我在武汉那面的三家店面，拿货都是首批付一半的货款，然后批发行给配全货。到时候哪个版型卖得好，直接补货。卖的不好的版型，返货回批发行兜底。”
“哎呦！”
听到李阳说起汉正街，老板娘眼睛一亮。
这年头做服装的，可能不知道天安门，但绝对知道汉正街。
那什么地方啊？
全国，最火爆的服装批发大市场啊！
“老板，你要这么说的话，那真是内行。你这么的，我这快要下班了，晚上你要是有时间的话，咱们一起吃个饭。您不就要铺货么，虽然咱们这边和武汉那面规矩不一样，但是凡事好商量嘛。六千多平的店面，外地还有店面，那你这量在这放着，我不可能这一点政策都没有啊，对不对？”
眼看着对方被自己唬住，李阳淡淡一笑。
抬起手，看了看时间已经到了六点十分，他对老板娘点了点头。
“别你请我，我在北方这第一个店面，今天第一次来咱们柳镇市场，我请你。这么的，老板娘你先忙着收拾，我去出去转一圈，一会等你忙活完了，我再过来，咱们一起就近找个地方。好好聊聊。”
“成成成！”
在老板娘的殷切中，李阳带着祖美兰走出了哪家批发行。
“大阳可以啊，你可真能忽悠。以前没看出来啊，你还知道汉正街？”
我知道的东西多了去了！
李阳在心里默默的吐了了槽，对祖美兰挥了挥手，指向了下一家看起规模较大的批发行。
“走，既然要请客，当然是把所有有竞争的批发行都聚在一起。跟他们谈条件之前，先让他们狗咬狗。”
“噗。”
几乎是瞬间，祖美兰就明白了李阳的意思。
这小子，怕不是要让这些服装批发老板自己先内讧起来，先卷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