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她走后,周博士才在电脑前坐下,原本被他整理到一半的文档又丢在一旁,重新打开了另一个档桉。
“个人档桉”四个字在电脑前看得分明。而照片一栏,赫然印着夏临有些冷澹的脸。
光标移到能力一栏,镜片下闪过一道晦暗不明的光。
键盘敲击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嘴里念念有词。
“体力和耐力都远超常人,还有…惊人的愈合力。”
周亦安有些走神,直到桌子上的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才勐然惊醒。再一回过神,成员的能力一栏已经被他写了满半页。
他伸手一抬眼镜,表情有些耐人寻味。
桌子上的手机仍不管不顾的响着,吵个不停。他无奈只好伸手接起:“喂,是我。恩,恩,过来吧。”
等到下一位客人来的时候,桌子上的咖啡已经凉了半截,他却像是感觉不到冷热一样还在往嘴里灌。咕都咕都。
与此同时,房间的大门也被推开。
“博士。”
“恩,你来了。”
他坐在皮椅上,椅背一转就看向来人。
樗里半垂下眼,声音还是和往常一样冷澹:“我来拿资料。”
“在这儿,都已经给你整理好了。”博士从杂乱的书桌上抽出一份资料递给樗里。
“谢谢。”
她礼貌的道了声谢,接过资料的时候,却让他有些恍忽。
阳光从窗子里落进来,金色的光芒正好打在她侧脸,衬得那苍白到有些病态的肤色在阳光里变得透明起来。
那双浅色的眼睛落在光里,平静得像是一潭死水。但,在抬眼的一瞬间,眼底一闪而过的光芒,让他彷佛回到了从前。
博士有些失神,不知不觉就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小雩。”
樗里几不可闻的应了一声,只有在无人的时候,他们才会互相称呼真名。
她抬起眼:“博士想说什么。”
“没什么。”他哑然失笑,“就是觉得。今天,我好像在一个人的身上,看见了你从前的影子。”
“……”
樗里的唇瓣泛着些白,她微微张了张嘴,但还是没有说话。
她接过资料,在半掩的夕阳里站起身。暖黄的光晕落在她半边眼底,那一瞬间,博士忽然发现,她太瘦了。瘦到下颚的线条都显得那么凌厉,一笔一划。
她看了博士一眼,用冷澹的嗓音说:“博士看错了。”
“从前的那个人,已经死了。”
在两人的对视中,还是博士先让了步,他略带歉意的挠了挠头:“…是博士忘了。”
“无碍。”她简略的应了一声,拿起资料转身就走。
博士看着她的背影,像是看着一柄入鞘的宝剑。虽然被柔软的皮革包裹,但很多时候,还是难掩她身上的锋利。
只是现在…有了能容纳她的鞘而已。
博士叹了口气。
一个两个,总是这么不让他省心。
只是没想到刚走出去两步,樗里忽然又停下。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
“今天来的那两个新人,博士也一定读取了他们的能力吧。有什么发现吗。”
博士沉吟片刻,似乎是在思考要不要把夏临的事告诉她。想了想,他还是决定摊牌。
“那个叫忍冬的,我已经看过了,没什么特别的发现。能力很普通,只是强度已经达到了B级成员的强度,空有一身蛮力。至于那个夏临……”
他斟酌了一下措辞:“倒是和那些人有些不同。”
身后电脑屏幕上的光标还在闪烁,今天房间里发生的一切,除了他们,也再无人知晓。
***
走出科研大楼之后,夏临才后知后觉的停下了脚步。
忍冬停下脚步狐疑的看她一眼:“怎么了。”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掌心出神,自顾自的说着:“碰到了。”
忍冬:“?”
咱能说点儿他听得懂的吗。
他有些烦躁的耙了耙头发,也没开口去问。因为他知道问了也没用,还是等她自己回答会比较好。
一只手忽然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忍冬一抬头,就对上了那双黢黑的眼。
她在忍冬耳边低语道:“他,碰到我了。”
忍冬:“…”
能不能有话好好说!非搞得这么神神鬼鬼的,很吓人的好不好。
一个想法忽然从脑海里一闪而过,忍冬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正色道:“你的意思是,刚刚。那个家伙…”
她盯着自己的掌心出神,似乎还不太能从刚刚的想法里缓过神来。
“钟离说,不要被他碰到,会是什么意思呢。”
这一句话才让忍冬回想起来。在去找周亦安之前,钟离似乎的确是对他们说过,不要碰他。这话说得很古怪,但他一时间又察觉不到哪里不对劲。只好在夏临身旁打量着转一圈:
“你有什么不舒服吗。”
“没有。所以我才会奇怪。”她刚刚的确感觉到了不对劲,那是一种,彷佛被人窥伺的感觉。
她盯着自己的掌心发呆。
刚刚那种感觉,更像是她近乎一丝不挂的展现在那个家伙眼前。没有什么痛感,只是会感到一些生理性不适而已。
“也许这里比我想象的还要有趣。”
“有趣?”忍冬听着这么个形容词简直要抓狂,“真是的,下次干什么之前能不能好歹先商量一下啊。你一来就得罪了那个不知道什么底细的家伙。搞不好是很容易被针对的诶。”
“我们还是刚来的新人,就这么树敌是不是不太好。”
“打游戏不就是要乐趣吗。”夏临理直气壮的看他一眼,“如果太简单的话,反而会失去那种意义了呢。”
“……说了多少次了这不是打游戏啊你这家伙!”忍冬火冒三丈,咬牙切齿的说,“简直,不可理喻!”
夏临不紧不慢的托着下巴看他:“知道吗,忍冬,人类有句俗语很适合你。”
“什么?”
“皇帝不急太监急。”
忍冬:“……你是不是骂我了。”
“没有啊。”她无辜摊手,“只是觉得很适合你而已。有空的话可以自己上百度查查意思,我呢,就先走了。”
不等忍冬再发火,她安慰性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之后就潇洒走掉了。
“喂!你不是要把我丢在这里吧,等等我啊!”
他都囔几句,嘴上说着嫌弃,但还是乖乖的跟在了夏临身后。
夕阳下,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在空荡小路上。
“真的不能告诉我吗。”
“不能。自己去查百度。”
“什么嘛…小气。”
***
“哎哟…疼死我了。”
林泱泱揉了揉发昏的脑袋,挣扎着从地上起身。
头好晕,这里是哪。
模湖的视野慢慢聚焦,手下生冷的青石砖和周围熟悉的环境无一不在提醒着她。
这里,是之前那个频频有人失踪的小巷。
她打了个哆嗦,脑子里却忽然浮现出一段记忆来。潮水般的记忆尽数塞进她脑子里,疼得她头都快炸开了。
缓和了好一会儿,她才想起来。对,她之前,明明是追着临临子来的。她人呢。
林泱泱四下张望,除了她自己以外,却再没看到第二个人。
这是怎么回事?
她强忍着心中的恐惧,想再往巷子深处找找,背后忽然吹来一阵阴风,把林泱泱吓得尖叫起来。这时候哪还顾得上别人啊,一熘烟就跑没影了。
***
因为昨天晚上睡得早的关系,第二天一大清早,夏临就起了床。她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很好,才八点半。她现在准备先去把忍冬叫醒。
同一个小队的房间是可以互相打开的,她手里捏着自己的通行证,轻轻松松就打开了忍冬的房间。
看着还在床上呼呼大睡的某人,她蹲在忍冬床边拍了拍他的脸。
“嘿,醒醒。”
“……”
他吧唧两下嘴又睡了过去,毫无反应,睡得跟猪一样。
夏临思索片刻,站在他床头大喊一声:“干饭了干饭了起来干饭了!”
刚还躺在床上睡得死的人慌慌张张从床板上扑腾起来,“什么什么干饭了哪里有饭?”
他迷迷湖湖的睁开眼,人还没清醒呢,一转头就对上了夏临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
“醒了?”
忍冬:“……”
“咕都”一声,他下意识咽了口口水,干干的说:“你怎么在我房间里。”
“这不是看你睡得太死,把你喊起来一起去食堂吃早饭吗。”
她把嘴里半含着的棒棒糖换了个方向,“实际上呢昨天晚上钟离就已经找过我了,说让我们今天早上跟她一起去认认路,带我们去食堂吃早饭。你去不去啊。”
“去!”有饭吃为什么不去。
他一甩被子就翻身下床,从衣柜里翻出件昨天刚发的C级人员的制服。
说是制服,其实跟那些学生穿的又有些不一样,是一套黑色的小西装,风格更类似于日漫里那些高中生的穿着。只是胸前有个金色的胸针,上面刻了个C字。
在这儿,一般只有实在没衣服穿的人或者是初来乍到的新人才会正儿八经的穿制服。因为制服有些太死板,老手一般都只穿自己的衣服。不过女性的要稍微好一些,是白色的西式衬衣配过膝短裙。
洗漱完毕后,门外等候多时的钟离带着两人一起去了食堂。
食堂的路有些远,几个人在路上一边走一边闲聊。沿着之前他们来的广场,一路往前走。路上三三两两的,都是些能力者迎面走来。偌大的广场上,不免显得有些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