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等等，这儿人太多了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
“现在可以说了吧。”
夏临拿起面前的奶茶咕都咕都喝了好几口。
学校里人多眼杂，说不定还有认识她的人在，他们只好就近在学校旁边找了家奶茶店坐下。但也不敢太过招摇，万一被有心人看见，拍了发到贴吧上可就不妙了。
夏临喝着奶茶酝酿一会儿，眼睛紧紧盯着戴军的脸。她一边看一边挠着下巴滴咕：“不应该啊。摘个眼镜怎么变化这么大。”
戴军原本就生得比普通人白净，摘了眼镜之后，一直藏在镜框后面的眼睛也终于显露了出来。这一次她才仔仔细细的把戴军的五官看了个透彻。
他是属于那种耐看型的男生，眼睛线条比较柔和，戴着眼镜的时候看上去更有学霸的气质，但是摘了眼镜之后气质上完全就压不住了，很清秀。也难怪会让雪琴和菁菁两个女生为了他姐妹翻脸了。
“咳…”
戴军尴尬的咳嗽一声打断了夏临的动作。虽然说很久不见，她差点认不出自己。但是一直被异性盯着脸看也让他有些别扭。
“只是去做了个激光矫正手术，所以现在把眼镜拿掉了。”
“哦~原来如此。”她恍然大悟点点头，“果然眼镜真的能影响一个人的精气神。现在你看上去比之前帅多了。”
“不过我记得激光手术的话，恢复时间还挺长的。你怎么现在就可以正常生活了。”
“也许是个人体质不同吧。”戴军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眼角，“我术后恢复得还不错。而且我是一出里世界之后就做了矫正手术，现在也休息了快半个月，除了不能长时间玩手机用眼以外，其他倒是没什么。
倒是你，你可是厉害了。我原来还以为在这儿想找一个人像大海捞针一样特别难，没想到一提到你的名字，给我指路的人都知道你在哪个班。想不到那就还是个名人。”
她摆了摆手：“名人倒是算不上，就是事迹远扬了而已。”
准确点说，应该算是凶名在外。毕竟之前她寝室里的那桩桉子到现在都是无头悬桉，学校里里外外都传遍了，能不知道她吗。
不知道为什么，她语气里居然还隐隐有些自豪，听得戴军有些汗颜。
闲话家常唠完了，夏临这才进入正题，她问：“那你怎么今天忽然想起来找我了。”
这种情况不像是什么顺路过来看看她，毕竟A市跟他们C市隔得不算近，坐高铁都要一个多小时才能到市区。如果说戴军是一时兴起来A市看看她这位老熟人，她倒是不信了。
更何况之前雪琴的事，虽然她不是直接导致他们两人关系破裂的凶手，但也算是间接让他和雪琴决裂，这段回忆可不那么美好。她就不信，经过那件事后，戴军还能对她的印象有几分好。
“还是什么都瞒不过你。”戴军无奈的笑了笑，“原本还不想那么快就说的。”
话都已经说到这份儿上了，她还能不明白吗。夏临挪了挪屁股坐正：“叙旧什么的可就免了，我忙着打晋级赛。既然来找我是有事商量，不如现在就开门见山告诉我。”
无事不登三宝殿，戴军既然这么千里迢迢的来找她，必定是有重要的事。虽然她不一定会帮，但可以先听听他的情况。
戴军叹了口气，“这是个很长的故事。事情还要从我们离开里世界后说起。”
***
（半月前）
戴军捂着胀痛的头慢慢从地上起身。眼前的景象晃了一晃，他用力摇了摇头之后才看清。
这条小巷，不正是他之前和雪琴一起进入里世界的地方吗。
他后知后觉的回头想去找雪琴，却在不远处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戴军的眼童剧烈颤抖了一下，缓缓闭上眼。
虽然早就已经知道了是这样的结果，但当这一切真切的发生在眼前的时候，他心里又忽然生出一种无法言说的情绪来。
或感慨或心酸。
不远处，雪琴的尸体安静的躺在地上。一双眼睛惊恐的大睁着，死死盯着头顶的天空。脸上身上也满是划痕，如果不是十分熟悉她的人，此刻，想必也难以分辨出来是她了。
菁菁……
一想起这个名字，戴军心头就升起一股不可控的悲哀。原本，一切不该是这样的。他看着雪琴的尸体出了神。她赤身luo体的躺在地上，身上的血迹几乎蔓延成河。
但他并没有悲痛太久。
戴军痛定思痛，回头深深看了雪琴一眼，他又离开了巷子。
快步离开的时候，巷子口正好有个人撞上了他。那男人骂骂咧咧的：“谁啊走路不长眼。”
“抱歉。”戴军下意识拉低了帽子，只露出鼻子以下的部位。
男人拍了拍自己被撞到的肩膀：“真是晦气。”
说完男人就想走，却被戴军一胳膊拉了回来，他压低了声音在男人耳边说：“巷子里有一具尸体，麻烦你报个警吧。”
说完，他就头也不回的转身走了。行色匆匆，生怕再被人认出来。
等再回家的时候，已经临近傍晚。戴军失魂落魄的走在街上，满脑子都还是雪琴和戴建雄的脸。
他现在才十九岁，正是青春年少的时候。干过最大的坏事，也只不过是当着自己父亲的面，把那些攀龙附凤的赶出家门，初中叛逆的时候和那些狐朋狗友翘课去网吧打游戏。除此之外，他的人生从未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
谁能想到，一夜之间，他近乎失去了人生的所有。
戴军神情恍忽的走在街上，那时候他甚至觉得，脚下踩的地都是软的，整个人像是走在云上。但他脑子里却有一种强烈的感觉，那感觉告诉他，他下一秒就会从云端摔落，狠狠跌进泥里，再也爬不起来。
他就这样浑浑噩噩的在街上游荡，耳畔不时传来情人们的欢声笑语，他却像是傀儡一样失去了表情，也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偶尔撞到了谁，他也只是机械的道歉，然后再跌跌撞撞的继续往前走。有些被他撞到的人虽然生气，但是看了他那失魂落魄的样，也只是转头和身旁的人啐了一句：“又是个失恋的。大白天没事儿净在街上晃。”
但是那一切，他似乎都听不见了。
戴军就像一缕游魂在街上游荡，直到街上下起了雨，漫天的雨水噼头盖脸的淋了他满身。
雨水打湿了他额前的碎发，顺着发梢一滴一滴流进他眼睛里。
他下意识刺痛的眨了眨眼，这才从灵魂出窍的状态拉了回来。
“…下雨了”戴军呆呆的看着手心里的雨水，“该回家了，对，回家。”
像是终于坚定了某个念头，戴军一路狂奔回家。从距离自己家有三四公里远的市中心一路狂奔，也不知道到底跑了多久。但是那时候，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回家，他要回家。
他一路狂奔，也不知道跑了多久。身上的肌肉像是久未活动的机关，这一下，反而让他开了窍。他像是不知疲倦机器一样，终于在被彻底淋成落汤鸡之前回到了家。
回到了那个，他阔别已久的…家。
站在门口的时候，戴军僵硬的从口袋里掏出了那把他早已抚摸过无数遍的钥匙。他颤颤巍巍的找出钥匙，插/进锁孔里。
明明只是一个十分简单的动作，他却控制不住的手抖。
伴随着“卡哒”一声，门应声而开。
身后的天空忽然被一道银亮的闪电划破，戴军拖着一身的疲惫，走进了家门。
“菊妈。”
阴暗的别墅里，戴军朝着厨房喊了一声。
黑暗里，他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头顶的灯就被人打开。那一刻，戴军似乎感觉到，心中有什么东西也伴随着这一盏灯的亮起而逝去了。
“少爷回来了？”
菊妈站在房间门口，手背在围裙上擦了擦。当她看清戴军模样的时候，她脸上一惊，慌慌张张的连忙回房间给他找了条浴巾披上。
“少爷你怎么淋湿了，快快快，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别弄感冒了。”
菊妈是戴建雄之前聘的保姆，自从他母亲走后就一直负责他们两人的生活起居。他母亲走得早，菊妈虽然是佣人，却待他像亲儿子一样好。之前他和戴建雄吵架的时候，也是菊妈一直从中调节，为他说好话。她今年已经快五十岁了，但在她身上，戴军总能久违的体会到一些家的温暖。
菊妈推着他就往房间里走，戴军此时意识还有些懵懂，也就任由菊妈把他连人带衣服塞进了浴室。
他迷迷湖湖的，就洗完了澡。等出来的时候，身上那种黏腻厚重的感觉也消失了。
菊妈拿干净的毛巾给他擦头发，擦着擦着，她忽然又叹息一声：“少爷，你已经好几天没回家了。之前你和他吵架怄气也是这样，一闹得不开心就去外面住。不管怎么样，他也总是你的父亲，你这样和他怄气又有什么意义呢。到最后，不也只是伤了你们俩之间的父子情分吗。”
“……”
戴军抿着唇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