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在我们每个人的眼中跳跃,在我们的脚下是真正的火海刀山。
了却和尚向下丢去一枚石子,立时触动了地下古城的机关,烈火绵延数十里,恍若无间地狱。
“到这里就够了。”了却和尚又重复了一遍,“再往下可是阿鼻炼狱。”
我心有余悸,问他:“你怎么知道这下面的情况?”
他笑了笑,从怀里摸出一本书册:“因为它呀。前前代公输家家主亲手撰写的《伽陵开物》,以前可是九世家内部的畅销书呢。”
我们齐刷刷看向刘飒。
刘飒面露尴尬:“看我干嘛?我只对活着的妞感兴趣,他都说了是以前的畅销书了,我还风华正茂。”
“呸。”我们异口同声。
“我们既然不能下去,又该怎么到达不死城?”
“简单,爬进去。”
“爬?从哪爬?”
了却和尚说:“你们想想,这里既然是前代香火司所布迷局,那势必就留有破局之法。
只是对于不肯动脑的人来说,只有死路一条。
这里说是不死城,终究也不过是蚕丛的龟眠地。讲究风水,这道门玄学你们比我懂。风水风水,自然离不开水。
你们看那条护城河,便是我们入城所在。”
我们眺望远处,那条护城河距离我们有十几里路,下面是熊熊烈焰,要过去谈何容易?
“跟我来。”了却和尚带着我们沿着山壁横向移动,在附近的山壁上找到了一个很宅的洞口,“这是个盗洞。”
“废话,我还看不出来是个盗洞?”二胖白了他一眼。
我说道:“难道是放绳子那些人挖的?”
了却和尚点头:“听说是一伙野人干的,不得不佩服这些人,居然在两眼一抹黑的情况下想到用这种办法进古城。”
所谓野人指的就是没有归属的摸金校尉,铜渊是个很霸道的组织,凡是世界上有门脸的盗墓贼都会在铜渊挂名,没有挂名的盗墓贼就是野人。
这个洞很小,小到基本没有任何活动空间,我钻进去,也只能往前面缓慢蠕动。这里阴暗潮湿,因为盗洞直径很长,所以空气也不流通。
很容易让人爬到一半就憋死,或者死于幽闭恐惧症。
我犹豫了一下,也是不得不钻进去。
一进去我就差点因为洞内的霉味窒息而死。
我只能硬着头皮往前爬,身后二胖在抱怨:“这洞也太小了,他们怎么就不能挖大点?”
“这里的山石很脆,开太大的盗洞容易使山体崩塌。”我跟二胖解释。
这个洞很明显是用铲子一下一下捅挖出来的,所以洞口直径不像用炸药炸出来的盗洞那么大,为了省时省力只是刚刚够盗墓贼通过即可。
同时这里的土质很脆弱,经不住太大的盗洞。若是盗洞过大,很容易因为山体脆弱,而使盗洞坍塌,这会堵塞那些盗墓贼的生路。
我们也不记得在里面爬了多久,因为盗洞太狭窄,空气稀薄,若是久留可能就有窒息的危险。
所以我们一刻不敢逗留,使劲往前爬,过程中有多次狭窄的石块卡住二胖或者阿辉的腰。
只能让他们抓住前面一人的脚,然后一前一后,一拉一退,才使其脱困。
好不容易,我们在极度疲惫的情况下,抵达了盗洞尽头。
扑面迎来阴冷的水气,凉爽无比,
这是到了护城河的源头!
我如释重负,用力爬出洞口,来到河源水边洗了一把脸。
其他几人见到前方豁然开朗,也放松下来。
这个时候了却和尚泼了一盆冷水:“我要是你们,我就不会那么开心。
护城河源头是唯一能顺利进入不死城的通路,我们能想到这点,立穴的人怎么可能想不到?”
他这一句话点醒了我,我立刻放下舀起的水,拿出手电照射水下。
在死静的水面下,似乎有无数条形状奇怪的游鱼。
它们像是在游,可是水是静止的,它们也是静止的。
看起来在动的仿佛不是鱼,而是我们。
我扭头看向了却和尚,这个时候阿辉叫了起来:“骷.....骷髅!”
阿辉指着水脸色煞白,我再次观察水下的游鱼,发现它们竟然真的都是没有皮肉的鱼骨!
“这是?”
了却和尚口诵佛号,踏前一步,他扣下手捻的佛串上的一颗佛珠,用力向水面丢了过去。
我以为他是要打水漂。
谁想到那颗佛珠刚刚飞到水面上,就仿佛水下有一种吸力,让佛珠垂直落入水面,扑通一声再不见踪影。
“弱水三千,轻羽难浮。若是我们想要渡水,寻常方法不可能。
这水奇特,无论多轻的东西,都会沉入水中。”
“那我们该怎么办?”
“把河填平。”
“what?!你以为你是精卫呢?古有精卫填海,今有秃驴填河?”二胖大叫。
“莫慌莫慌。这水不深,难得是这水有腐蚀性。只要用东西垫脚,我们便可免去皮肉之苦。”说着,了却和尚不知道从哪里拿出厚厚一沓布。
我一看就认出来,那是欧丝国的布匹!
“你从哪来的?”
“普陀寺拿的。以前番邦外国进贡,唐王上次玄奘法师布匹金银无数,全被玄奘悉数捐纳,其中就有这欧丝国的布匹,我们可如此这般将其铺成道路垫脚。”
了却和尚给我们出的主意是,一个人带着布匹一段蹚水过去,然后我们相隔两岸,将布匹像是铺床单一样盖在弱水水面,就不担心沉入河中,被腐蚀成白骨。
但是问题来了,这水既然有腐蚀性,那蹚水过去的人只怕也会下半身残废。
“没关系,做这件事有个最佳人选。”了却和尚把目光丢给我。
二胖急了:“你放屁!你怎么不蹚水过去?凭什么让咸鱼去!”
“他身上有延维蛊。”
“那TM是随便用的?”
了却和尚耸耸肩:“那贫僧无能为力。”
气氛忽然僵持住了。
虽然延维蛊能再生,抛开我现在身体情况和延维蛊连通倩姨的身体这件事不谈,就算是双腿在被腐蚀的那一瞬间带来的剧痛也是我和倩姨无法忍受的。
这就相当于在硫酸里洗脚,油锅里泡澡。
如果现在只需要我自己承受,我倒不会犹豫。
可如今还要牵连倩姨,已经不是我自己能决定的事情了。
我借刘飒的手机跟倩姨联系了,我有些难以启齿,但不得不跟她说明情况。
电话另一端,倩姨沉默了很久。
我知道这件事很难,我怕她不同意,也怕她同意。
良久后,电话那一头传来倩姨轻轻的笑声:“没关系,你去吧。”
“可是.......”
“你也是我的儿子呀。我就当是自己体会一次分娩啦!”
倩姨这居然仿佛一根针扎在我心上。
让我于心不忍。
了却和尚这时候推了一把:“阿弥陀佛,施主且去,小僧自有办法。”
现在我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只好硬着头皮渡河。
我卷起裤腿,刚一下水,便感觉双腿传来刺痛和强烈的灼烧感,仿佛两腿的皮都在下水的一瞬间被烫掉了。
我低头看去,见到淡蓝色的水面荡起了血红。
那疼痛是钻心的。
但越是疼痛,我越是不能停留。
不顾两腿剥皮去骨的撕裂之痛,步履维艰地渡河。
以前我在想为什么电视剧里那些人受伤时候会变得很虚弱的样子,直到我自己切身体会才知道,那根本不是忍一忍的事情。
疼痛和血液的流失正在以秒速剥夺我的意识。
我每往前一步,都像是经历一次生死之间的轮回。我几乎要钻不住手里的布匹。
终于我已经走了河水的一半宽度。
这个时候我感受到有人从后面抓住了我的衣领,将我提了起来,我回头一看,是了却和尚站在漂浮在水面的布匹上,腰间拴着绳子,另一头二胖他们三个吃力地拽住了却。
“阿弥陀佛,施主辛苦。剩下一半,小僧助你。”说着,他身上的肌肉就像充了气的气球,忽然暴涨开来。
他把我举起来,就像扔标枪一样,将我投掷了出去。
我以为我应该想那颗佛珠一样,飞不了多远就落下来。
没想到这次我居然无视了弱水的吸力,直接被丢到了对岸。
了却一个后空翻回到对岸。
我坐在地上,忍受疼痛,等待双腿的皮肉再生。
不多时,死皮褪去,新生的肌肉又长了出来。
接下来我们按照既定的计划,沿着两岸在弱水上铺成一条地毯。
奇怪的是别的东西都会沉入水下,唯独这布匹会漂浮在水面上。
也好在这布匹够长,我们一路边走边铺,勉勉强强度过了弱水。
终于来到不死城的城门。
近距观察,我才真正体会到这座神迹的不可思议。
那一座巨大的青铜门屹立在我们眼前,一眼看不到高度。
光是大门上的门钉比一个人的脑袋还大几圈。
虽然度过了护城河,但是如何打开城门成为了新的难题。
二胖一抖手:“那还不简单,我这有雷管,我给他炸开。”
“别胡闹。”我瞪了二胖一眼。
了却和尚说:“这城墙可都是用蜀山灵玉铸造的,别说炸开,说不定你炸完了,墙没事,咱们会被嘣死。”
“那你说怎么办?”
了却和尚笑了笑:“让里面的人开门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