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们在临江村临时搭起了法台，说是法台，其实只是用木条和石块搭建起来的小小平台而已，不像西游记里车迟国斗法那种十几米的高台。
我也不知道二胖什么时候带过来的黄色法袍，他身穿法衣，手拿宝剑，踏罡步斗。
只是他那一身的腱子肉实在跟这仙风道骨的打扮不相符。
“我说学长，怎么办啊？斗法什么的有没有危险，你见多识广，你说说。”
“看看吧。吧唧吧唧。”我一扭头，都惊了。
阿辉和刘飒人手一桶爆米花，刘飒还问旁边的嫁衣女孩吃不吃。
“我靠你们哪来的爆米花？队友在那拼命，你们吃瓜看戏，是不是不太好？”我都已经无力吐槽了。
“别吵别吵，现在这个时代，这么纯粹的斗法已经很少见了。”刘飒揉着我的脑袋。
法台上，两个人已经开始斗法了。
先是打哑谜，然后是斋醮科仪。
我看到法台上二胖和神婆两个人之间的脸色变来变去，也不同其中门道。
但确确实实感觉周围忽然冷了起来，现在虽然按时节算是秋季，可是天气仍旧炎热。我们几个人穿得也都是长袖外套配短袖。
可是在斗法开始之后，我感觉到身后总有冷意，这种寒意是发自内心的，不是来自外界。
就好比你一个人在家，黑灯瞎火睡觉，忽然听见客厅有脚步声，脚步声来越来越近，最后停在床边，一个女人喊你的名字，并在你耳边吹气，那种森然惧意。
本来今天是个大晴天，艳阳高照。可是在神婆忽然大喝一声之后，天瞬间阴沉下来。
这让我有了一个突来的想法，我偷偷回转警局，询问那个老警员，被挖出来的石牛现在能在哪里见到。
他说石牛已经送到县城博物馆了，但是能带我去挖出石牛的岸边去看看。
我想了想，觉得也可行。
于是在警员的带领下来到之前那个女孩被投入江中的岸边，那里还停着我们的车。
我从车上拿出探测土壤的工具，经过老警员指认，在拖出石牛的岸边取了一些泥土采样。
并用便携型仪器进行检测，可是结果并没有如我预想中的，可能是年代久远，也可能是我猜测有误。
总而言之泥土中没有我想象的，含有稀粉。我听祖父说过，在古代巴蜀人的巫蛊之术里，他们还有一种特别的养蛊办法，就是将一种叫做稀粉的东西代替蛊虫，这种方法多用于巴人部落里。
“大哥，您哪里还有没有关于这里的其他线索，麻烦一并说给我听听。”我给对方出示了我在南阳考古所的工作证。
虽然已经过期了，并且现在我们处境尴尬，但我猜他应该对于这类事情没有及时的了解，毕竟被拉入红名单这件事可能最多只是在考古行业内引起争论，对于他们这样的外行人应该没有那么出名。
果不其然，老警员看了我的证件以后，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怀疑。
“年轻有为呀，看不出来，你们这还是专业团队。行吧，看在小伙子你态度这么好的份上，咱俩就聊聊。抽烟不？”
“不会，谢谢。”我摆了摆手，从车里拿出两瓶水，给老警员一瓶，我们两个靠在门边，听老警员聊起有关这个村子和这条江的往事。
这里叫临江村，据说从很久以前，久到没有都江堰的时候，他们就在这里居住。
生活在这里的人都信奉一种图腾，图腾上的动物类似蛇，但是又鳞片和胡须；不过跟龙也有一定区别，最起码是跟现在的龙有区别，根本区别在于他们所信奉的图腾上的龙是没有脚的。
但是实际上现在是五爪金龙或者说四爪金龙基本上是汉代以后出现的形象，在早期从三星堆挖掘出来的龙环玉佩都是蛇身而无爪的形象。
不过也有例外，比如二里头遗址挖掘出来的龙也有爪脚，为兽腿。
经历过海眼龙宫，我虽然当时没有亲眼见过真龙模样，但也不敢否认世界上是否真有龙存在。
临江村有一个祭祀习俗，就是河伯娶亲。实际上在先秦时代，人祀是很流行的事情。
以前在海眼龙宫的时候，曾经提过关于西门豹阻止河伯娶亲的故事。
现实是很残酷的，西门豹走后，当地的河伯娶亲人祀活动仍然没有被废止。直到始皇帝嬴政统一六国后，全国大范围的人祀活动才基本停止。
但就像临江村这种很多避世的地方，仍旧保留先祖留下来的陋习。
不过，听老警员说，据以前出身当地的某位警员提及老人留下来的记载说。
在都江堰建成以后的几百年时间里，临江村，甚至岷江一带曾经停止过一段时间的人祀活动。
据其祖辈说，历史上曾经有两次这种情况发生，分别是大禹治水的大洪水过后那段时间，和都江堰建成之后。
根据当地传说，岷江曾经有过孽龙作乱，大禹治水的时候在此擒压孽龙。
但封印薄弱，后续那孽龙又出来作乱，当时蜀郡太守李冰在此督造都江堰工程。
相传李冰是二十八星宿牛金牛转世，见江中有妖魔作祟，便前往降服江中妖魔，同时与之定下约定水枯不露石人脚，水漫不过石人肩。
另李冰还在此雕刻五只石牛，以作镇江之用。据说其中一只埋在岷江上游的镇江关，另一只就在临江村。
只不过很多年前，有人将石牛从水下挖了出来，导致此地无有神兽镇压，水怪兴风作浪。
并且有一次都江堰水位下潜，考古队从水下拖出三尊断头的石人。
当时都江堰周遭一些古老生民很惶恐，尤其是临江村，率先开始了祖先的人祀仪式。
虽然知道这有违人道主义，可是架不住这江水里确实邪门古怪，没人敢管。
我听老警员说的，越说越离谱，尤其是什么牛金牛转世，只觉得是无稽之谈。
但是有关于石牛镇江这件事让我有点在意。
在海眼龙宫的时候，我曾经在鲁方的笔记中读到过。大禹治理洪水之后，铸造九鼎钧定九州，并把九鼎分别放置在九州的某个角落里。
南阳属荆州，丹江下的海眼是荆州境内所属海眼。
那依次类推。有没有可能，蜀郡当时所属的梁州所镇海眼就在岷江水下呢？
这样的话，水下的妖怪是龙一事也就顺理成章了。
“啊对了，你应该听过二郎神吧？据说二郎神的原型是李冰的二儿子，他曾经也是在这里擒龙。”老警员跟我闲侃，讲完了李冰，又轮到李冰的二儿子。
有关李冰二儿子是二郎神杨戬原型的传说我也听过，就说都江堰这里原本有一条恶龙。李二郎带着海山七圣和一条狗去降妖，结果狗和七圣都战死了，恶龙还活着，且逃之夭夭。
李二郎便一路追赶恶龙，到了青城山，恶龙在青城山卧下休息，遇见一个老婆婆。
老婆婆请那恶龙吃面条，不料面条下肚，变成了锁链，将恶龙所在岷江水下。
“所以说那李二郎也是少年英豪啊，要说这都江堰所修造的地方，也是经过他们父子俩精心挑选的。
说是这里以前是古蜀国鳖灵建国的地方。
有点意思吼，怎么样？够了吧？”
我一愣：“你刚说什么？”
“我说怎么样，够了没。”
“不是，上一句。”
“这里是以前古蜀国鳖灵建国的地方。”
我一拍巴掌：“没错！就是这里！”
果然我们走这条路是没错的，第一站就找到了颇有收获的地方。
这里居然有鳖灵时代的王都。
那看来岷江水下藏得可能不止有石人石牛或者说海眼那么简单。
“谢了，等这事完了以后我请大哥你吃饭！”我拍了老警员肩膀一下。
锁上车以后，就去找二胖。
这会儿二胖和神婆在法台上闭目盘膝而坐，看周围人不耐烦地表情，应该是已经僵持了蛮久了。
我来到人群中大喊：“好了，别比了。你们俩都神通广大，僵持下来也没什么用。我理解你们惧怕江中邪物，不就是人祀嘛，我来就行了吧！”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窃窃私语。
我看到猫在一旁吃爆米花的阿辉愣住了，嘴里没嚼完的茬子掉了一地。
刘飒跑过来拉住我说：“学弟，你胡说什么呢，不要命了？”
“学长，你好歹是九世家的杰出俊才，不能怕呀。”
“这不是怕好嘛，这叫战术性撤退。”
这会儿神婆睁眼了：“河伯要娶的是年轻貌美的女子，你一个男子，不要插手。”
“你怎么就知道河伯喜欢女的？万一河伯是个女的呢？万一他有龙阳之好呢？你看你们送了这么多年貌美少女，他也没多满意不是？
不如就让我们试试。
实在不行，我可以女装。”
刘飒都听傻了：“可以啊你，学弟。你是干这个的，你真豁得出去。先说好，你要女装你去，别扯上我们。就算是死了，到下面见列作列宗说我死于做女装大佬，实在丢人啊。”
“你闭嘴。”我瞪了刘飒一眼，“怎么样？我们四个人换一个女孩，说不定河伯满意了，一劳永逸。何乐而不为？”
村民出声议论了好一会儿。
神婆脸上阴晴不定，半晌她哎呦了一声，从法台上滚了下来。
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了。
只听见二胖站起来：“老太婆，你输咯。怎么着？我兄弟的要求，你应不应？”
神婆哆哆嗦嗦从地上爬起来，看了一眼周围人的脸色，点点头：“可以。”
我借口说给家里打个电话，然后回车里把潜水服换在里面。
我让阿辉留在岸上，我们三个人下水。
只说是到时候万一河伯不喜欢我们这个口味的，他们还有个退身步。
村民们听了还觉得很有道理，只让我们三个人跳下去。
我们三个人热了热身，一跃入水。刚一入水，我便依稀看见水下有个巨大的黑影。
那是一个水下旋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