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根本不是尚青云的对手,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镜子就被他夺走了。
直觉告诉我,接下来一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在得到镜子的一刹那,尚青云像是疯魔了。
他手捧着玉镜,眼睛死死盯着镜面,玉石做的镜子,充其量就是个陪葬的装饰物,找不出来人。
可他却好像看到了什么一样,一会儿嚎啕大哭,一会儿朗声大笑;时而跪地叩首;时而静若老僧参禅。
“青云,你怎么了?”我出口询问他的时候,尚青云用恶狠狠的目光怒视着我。
就像护食的小猫。
他抽出长剑,指着我:“今日,我项藉无颜面对江东父老,尔尽可用我头颅邀功请赏。”
然后便要自刎,我也不顾会不会被他打死,冲过去,飞起一脚踢飞他手中的长剑。
尚青云踉跄退了几步:“虞兮虞兮奈若何。”
“我靠,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这孩子电视剧看多了?”我咒骂着。
这个时候尚青云又笑了起来:“天下无害,虽有圣人,无所施才;上下和同,虽有贤者,无所立功。”
这又是东方朔在《答客难》中的名言。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这又是李白的《蜀道难》。
这孩子像是疯了,一边呓语一边东摇西摆,时而抱着头低语:“我是谁?谁是我?”
“青云?尚青云!”我抓住他的手,与之目光相对。
那一刻我看到尚青云的眼神中有了短暂的清明:“我,是尚青云?”
“不然你还能是谁?”我哑然失笑。
可是我无心的一句话居然就此打散了尚青云眼中的光亮,顿时他的眼睛如一汪死水,身上的力道一并卸去。
我还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尚青云便双目一闭,向后仰倒,不省人事。
这一下可把我吓傻了,我抱着尚青云,不论是拍打他的脸,还是挠他的痒痒,都无济于事,这个十岁的男孩像是死了一样。
他手中的玉镜掉落在地上,明明也不算从多高的地方摔落,别说是玉做的,就算是玻璃的,也不一定摔得碎。
可是玉镜落地便脆生生的碎成了片,与此同时我们脚下开始剧烈的震动。
我想,恐怕这镜子也是机关,镜子碎了,墓就要塌了。我赶紧上前横抱起尚青云,没头苍蝇似的到处找出路。
可我们身在百米高的树上,根本下不去。
“终于等到了。”
就在我万分焦急的时候,我听到头顶有人说话。
在青铜巨树的正上方密林里钻出一个人影,看起来这个人已经很老的,背部佝偻,他趴在墓室正上方的树丛中向下探望:“你等一下,年轻人,我这就拉你上来。”
片刻之后,从上面丢下一根绳子,我用手里的绳索把尚青云拴在身上,然后抓住绳子一点点被拉上去。
我看着下方的墓室正在逐渐坍塌,忘川河的水上涌,淹没了整个墓穴,青铜树也被滔天的水浪冲垮。
这一次我怕是真的要被列入黑名单了。
在上升的过程中,我注意到墓室的某一侧墙壁上有字:墓毁得自由。
那个字,写的歪歪扭扭,但确实现代的简体字。
在被拉上地面之前,我看见墓室天顶的一块石砖砖缝里夹着一根绳子,上面吊着什么东西,距离很近我伸手就摘了下来。
我终于明白,那个苗人首领在墓里埋得是什么了。
“小伙子,你叫陈思瑜对吧?”我和尚青云被那人拉上了地面,身心俱疲之下,他邀请我去他家休息片刻。
“对。”我一边吃着老人给我们的粗粮,一边含糊回答。
“这就是尚青云了?”
我一愣:“您怎么知道?”
老人说:“很多年前,有个叫李明合的,告诉我有一天会有两个人,也许是更多的人来到这里。
其中有个人叫陈思瑜,另一个叫尚青云。”
我停住了嘴:“他,是我祖父。”
“那就对了。他说等见到你们,我的使命就结束了。”
我困惑:“使命?什么使命?”
说着老人摘下了他的兜帽,之前这位老人一只披着宽大的斗篷,兜帽遮住脸。我只当他可能是怕见阳光,才这幅打扮。
但当我见到他兜帽下的面孔,吓得差点跌坐在地上。
这个人生的面目奇特。
两眼的眼球十分突出,连带着眼睑秃出脸颊。简单形容就像是螃蟹的眼睛,再或者说,就是传说中的纵目。
一双凸起的眼睛下是扁平的鼻子,和宽阔异常的嘴巴,以及细长的耳朵。
分明跟墓室里的青铜纵目像的脸分毫不差!!
我差点背过气去,心想自己是不是又被幻觉蛊惑了,可是暗中掐了自己一下,发现痛觉和视觉都很真实。
世界上居然会有人长得这么奇怪!
老人重新拉起兜帽遮住脸:“对不起,吓到你了吧?我,是这里的守墓人。也是最后一个活在世上的蚕丛氏,我们这个氏族生下来与常人无异,可是长着长着,就生得这副模样,李明合说这是一种病,但无药可医。”
他说着,发出叹息:“蚕丛氏族的人寿命都很长,你也许不信,我已经守了400年陵墓了。
但是,不能离开这寸土,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只能每天陪着这些死人说话聊天,活得再长,又有什么用呢?
我要谢谢你。”
“谢我?可您祖先的陵墓被我毁了。”我自责。
“那不怪你,这些都是一个黑苗族的孩子安排好的。他跟我一样,只想拜托守陵人的宿命,出去看看。我同意了。”
“您不怪我?”
“以前或许会。毕竟我也是很久之前的人,在我年轻时候的年代,逝者陵寝被毁是无法忍让的。
但是,如果这区区孤坟变成了困锁无数人千百年的枷锁,毁去了也没什么不好。
何况,下面埋得不是蚕丛王。”
我惊讶;“您知道?”
对方点了点头:“你知道为什么墓室里那些古蜀人叩拜青铜树吗?”
我茫然地摇摇头。
“因为那里是我们的故乡。蚕丛王已经回去了。”
我挠了挠头:“不太懂。”
老人笑了笑:“孩子,你现在所经历的、所追寻的都是一个答案。
我已经很老了,不能回去了。
所以请你代替我回到我们的家乡,找到你要的答案。”
他把一颗象牙做的石头放在我的手里:“它会让你看到路。”
又是象牙眼!
“路?是这张图吗?”我把空无一物的丝绸拿出来,用象牙眼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
“还不够。”老人来到尚青云身边,在他身上摸索半天,终于找到了之前我们从海眼龙宫拿出来的洛书,也就是神龟的龟壳经过加工,做成的卜片。
他把丝绸扑在卜片上,然后拿出针线,将其缝在一起:“蚕丛氏的故土来自岷江,只有岷江的水能让你看见一切。”
他带着我走出房屋,外面是迷雾蒙蒙。在老人的带领下我走出了迷雾,重新回到隐藏在蜀山的黑苗寨。
李名雅已经在黑苗寨等我很久了,看见我带着尚青云归来,便知道我们这一趟有多凶险。
她没多问,而是叫了车载着我们去往青城山。
二胖他们都被安排在清虚阁,在那里我还见到了竹杖客和黑苗祭祀长老。
我把我从蚕丛墓的见闻跟他们说了,并交出装有母蛊的匣子。
但是竹杖客和祭祀长老似乎并不高兴。
“怎么了?难道说这些虫卵不是解蛊的东西?”
“是倒是。”竹杖客吞吐了半晌,还是告诉我,“你身上中的是延维蛊。延维蛊跟一般的蛊不一样,是古蜀人和巴人共同炼制的虫蛊,而且炼养的方法和材料都是至今无人详知的秘法。
我们所知道的也只有某人提供的解蛊办法,要解延维蛊需要这十个母蛊虫卵,重新炼制,没有替代品。
这颗金色的虫卵,也是解他们身上的蛊的必要引子。
所以,只能救一方。”
我听完当即拍大腿,当然是救他们,数量优先!
“你确定?陈思瑜,你的时间不多了。”
看到周围人严肃的表情,我知道不是开玩笑。
我也有点害怕,毕竟谁不怕死?
但最起码我还有一点时间:“还有多久?”
“半个月。这颗母蛊用了就没了,你若不在半个月里找到其他解蛊的办法,就回天乏术了。你已经用过很多次延维蛊,每次蜕皮都是在减损你的寿命,你以为你每次都能快速治愈身上的伤是好事?
这其实都是在透支你身体的机能,每次蜕皮就是在加速你五脏六腑的衰竭,现在你的身体虽然确实很壮,但器官磨损程度已经是正常人四五十岁的标准。”
“知道了,我心里有数。”
毕竟马上要去找蚕丛的踪迹,到时候总能得到延维蛊的解蛊办法。
“对了,你们能不能看看尚青云的情况?”我跟他们说了尚青云看到玉镜之后的情况。
祭祀长老脸色阴沉:“没有办法。”
“为什么!?”
“那块玉镜不是巫蛊,所以无解。”
“不是巫蛊之术?那为什么青云会一睡不醒?”
竹杖客叹息:“那块玉镜确实不是巫蛊之术,而是另一种东西。
三生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