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墓道全都是天然形成的石壁,经过人工开凿之后形成了墓道,与我们之前所经过的那几条墓道的根本区别就是两侧的墙壁凹凸不平。
尽管都是人工开凿,但能从粗糙且不平的墙面确定这里才是真正的餐从古墓的原始墓道,而之前我们所经过的虽然比任何甬道都更符合一般古墓的墓道风格,但唯独忽略了蚕丛陵墓的时代背景。
那是比先秦更久远的时代,人们是很难有余力和技艺把墓道凿刻的那么精致的,即便蚕丛墓的规模确实令人惊叹,但因为其年代的原因,防卫盗墓贼的手段不可能有多高明。
那会是什么样的人在这里额外修建墓道和机关呢?而且将其伪装的这么像主墓?
我想到的第一个可能性是祖父,毕竟在海眼龙宫的时候,我就遇到过他设下的陷阱,差点坑孙。
但是转念又一想,虽然祖父身上谜团重重,而且似乎神通广大,但设下陷阱和迷阵跟开凿甬道是两回事,就算他老人家真有功夫大费周折,也不可能号召到那么多人力凭空开凿数条甬道和墓室。
此外,之前在七重叠墓所遇到的祖父布下的陷阱基本脱离不了阴阳五行这些玄学,这里假墓道和墓室则注重机巧机关,虽然每一处设计的都很巧妙,但只要稍微懂点机械设计相关原理的人都能破解并复制。
这点不太符合祖父的行事风格,他是那种随手做一件事情都不留下任何把柄的人,想发现异样并揣摩他的意图是很难得一件事。
我在思考的同时,和尚青云在真正甬道内前行。这里的甬道看起来要简单或者说单纯很多,不像之前的甬道,走进去就阴森森的,死一般寂静。
因为是天然开凿的甬道,所以总有蛇虫鼠蚁经过,虽然跟刚刚一进假甬道一样,没有想象中的机关暗道,但明显走上去感觉就不太一样,莫名心安。
看得出来蚕丛那个年代民风淳朴,不会考虑身后有盗墓贼猖獗。
“九世家。”我们走了有一点路,尚青云忽然开口。
“什么九世家?”
尚青云来到一侧墙壁的角落里,这里正好是甬道的拐角处,他刨开墙根的泥土,从里面摸出一块朽木。
准确的说,是朽木一样的挂坠,因为埋了太久,有一部分已经朽烂了,还有蚂蚁筑窝,我用水把挂坠冲了一遍,端详了一会儿。
虽然只有一半,但我觉得这个形制很眼熟。
回想了好一会儿,我才终于想起来,这个是九世家鲁班后代,公输家的护符。
“也就是说前面的假墓道可能是某一时期的鲁班后代建造的?那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护墓。”
这么一说好像是没毛病。
“为了防铜渊?”
尚青云不回答,好吧,看他这个模样就是让我自己找答案。
我们又在甬道里来来回回跨了几个拐角,终于见到了微弱的亮光。
前面就是真正的蚕丛墓的墓室,虽然不能确定我们有没有抵达主墓,但总归是看到点曙光了。
我和尚青云一踏进墓室就惊呆了。
眼前的一幕丝毫不比前面的遭遇平庸,反而更加震撼。
这间墓室大的不像话,硬要说的话我翻到觉得这可能是把古蜀国的某个广场直接搬下来了。
目测估计这个墓室有足球场那么大,也因为如此,这里并不像我们之前看到的墓室四面围墙,而是直接把山体给挖空了,从内部制造了一个很大的场地。
不得不说,就算是古蜀先民的人力而为,也足以让人叹为观止。光是挖空山体还能保证其不会出现塌陷和滑坡,就够现代人去好好研究很久,甚至成为世界未解之谜也不无可能。
因为山体是被凿空的,只有正常方穹顶铺盖一层植被来掩盖下面的墓穴存在,所以有微弱的阳光照射下来。
我们的视线也随之明亮和开阔起来。
走进墓室之后,我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棵接天碧日的青铜树。
在广汉三星堆也出土过一棵青铜打造的神树,但由于某种原因,青铜树出世后便是破损的,现在能看到的其实只有底部的一节,陈列在三星堆博物馆,而且禁止拍照的。
之前老师带我们课外活动,花了不少钱去三星堆博物馆参观过,当时我就被那棵青铜树所吸引,尽管只有一节,但无论是文献价值也是本身精巧的做工,都成为现代不可复制的珍宝。
根据当时考古发掘的资料说,那棵青铜树是仿造传说中的神树扶桑铸造,全场大概有几十米。
我那时候已经觉得尺寸很大了,但是眼前这棵青铜树远比三星堆所出土的尺寸规模更大,做工更加精细。
光是其顶端直通山顶,整棵树顶天立地就能大致估算至少有百米以上。
此外,树干和枝头停驻的九只三足金乌的比例也跟广汉三星堆的青铜树尺寸完全不同。
广汉三星堆的青铜树树干很细,堪堪一握,而这里的青铜树尺寸需要三四个人合抱,枝头的三足金乌每一只都如雄鹰般威武。
“这里竟然有这么大的青铜树。”我不禁出声慨叹。
尚青云指着前方:“祭祀。”
我将被青铜树吸引的注意力挪到树下广阔的空地上,在那里跪拜着数不清的石人,其数量之多,填满了整片空地,若是密集恐惧症看了,怕是会当场吓死。
这些石人长相都是兽面且纵目,它们面朝青铜树跪下,但却不像朝拜,身体微微弯曲,双手交叠捂在嘴部,似是在咀嚼之后将什么东西吐在手中。
我又想起二胖跟我提过的山海经中有关于欧丝之野的记载:欧丝之野在大踵东,一女子跪据树欧丝。
这场景除了无法判断这些石人是男是女外,简直跟山海经所记载如出一辙。
难道说古蜀国真的跟欧丝之野有什么关系?
我不自觉地走进墓室里,围绕着这些石人观察。
我看到这些石像第一想法是其有两种可能性,一种是古蜀人民凿刻石像来模拟他们的祭祀场景,类似于秦始皇死后想在陵墓里保留九州地面与天上群星的构架,以让其死后还能在九幽统御天下,是古人对于死后世界的想象和寄托;
另一种可能是,以前听那位四川的专业老师提过,蚕丛不仅教会了人们怎么养蚕,还创立了石棺葬的习俗,所以后世蜀人都崇尚石棺葬,这些石像也有可能是石棺,就像之前我们所见的假墓室一样。
但是我仔细观察之后两种猜想都被推翻了,首先是第二种,这些石像没有缝隙,并且从尺寸样式看是不可能安葬死尸的,光是这个跪拜的动作就很离谱,除非把死者的躯体可以扭曲成这个动作,但这不符合古人对于逝去之人的尊重。
至于第一个想法被否定是因为......
我看到了其中一个石像,因为时间过于久,手臂地方的石头脱落了,在断口出我看到的不是石头的切面,而是已经腐烂的骨肉!
“青云,你快来看!”我喊他。
这个时候尚青云已经到了青铜树旁边,他抬头仰望着巨树,阳光从上面撒下来,照亮他稚嫩的脸蛋。
那一刻,我觉得他也不过是个普通的男孩。
看他平安无事的站在那里,我知道这里似乎没什么陷阱,于是直接走了过去。
刚走到一半,他忽然沉下头,扭过来表情异样地望着我。
我一愣:“怎么了?”
身后,忽然有人拽了拽我的胳膊,吓了我一跳,我转头一看,居然是尚青云!
“你......”
我刚要开口问他,尚青云反而抢先问我:“瑜哥哥,怎么了?”
“啊?”我被他问蒙了,再回头去看那棵青铜神树,发现树下根本没有尚青云的身影。
我灵机一动:“青云你看后面。”然后向他出拳。
尚青云虽然头扭过去了,但是他直觉敏锐,我拳还没到,他已经反手一招怀中抱月把我给反擒拿了:“作甚?”
这伸手是他没错了:“不,我刚刚好像看到了两个你。”
尚青云眉头微皱,松开了我:“我一直跟在你后面,听见你叫我就过去了,但瑜哥哥忽然像丢了魂,自己跑到这里。”
又是幻觉吗?
我心下不安起来,但是又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这次的幻觉似乎没有那么危险。
类似的感觉我还有一次,就是在欧丝国被解虫咬了以后,我出现了幻觉,在人来人往的集市里,有个女人向我张开怀抱。
那个时候我感觉很温暖很放松,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
不过醒来之后就被吊在房梁上,跟人蛾共处一室就是了。
“瑜哥哥要小心。”尚青云叮嘱我。
“好。啊对了,我刚才想说,你看到没有,这里的石像内部居然是人的骨头和血肉。这里难道跟外面的青铜巨像一样是血肉灌注的人蛊吗?”
尚青云顺着我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那里的石像,他转而又目视我,我看到他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说不出来的感觉,有点悲伤,又是茫然。
“不,这些不是石像。”他顿了顿,缓缓走向我们旁边的一尊跪据石像,蹲下来像是抚摸一个人的脸那样轻抚石像,同时说出骇人听闻的结论,“他们,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