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的霜风带着深入骨髓的寒冷从铠甲的缝隙里穿过。
仅有的一些内衬在寒风的暴力下简直就不值一提,毫无防抗能力的被夺走了可贵的温暖。
先是一个小小的点,然后是一道缝隙,最后变成了一道侵略身体每一个角落的严寒。
一阵不受控制的抖动从骨髓中生长出来,将整个人都缠绕进去,无助的抖动着,妄图能够以此获得一份温度。
李渔抠了抠自己上半身的铠甲,将里面的内衬稍微往下拉了一点,希望能够在腰间的缝隙里堆更多的衣服,做出一点努力。
“这是什么鬼天气,怎么和那段时间严冬的时候一样。这都快初春了。”
像自己一样冷的人看来还有不少。
李渔边在心里想着边把自己的袖子拉出一节包裹住为了握住长枪而暴露在外的手掌。
“这肯定不是自然的天气状况啊,十有八九就是那些怪物弄出来的。”
站在李渔的左前方,一个看起来大约五十上下的中年男人不住的将脚在地上跺着。
每一次狠狠的跺脚都能够看见因为震动而从他的铠甲上掉落的寒霜。
“老子早上起来的时候还是裸着上半身。TNND现在冷的跟什么一样。”
李渔听见他这么说,小心翼翼的在暗中偷偷瞧了一眼,果然在那人的铠甲之下只有一件薄薄的布衣,都能够隐约看见里面的肌肉。
“真的会有这么强大的人吗?连天气都能够改变?”
“那不然还能是老天爷犯病啊,要我说就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会被调到这里。”
“闭上你的臭嘴!”
站在更远处的一个铠甲更加精致而且还在膀臂上绑着跟红丝带的男子回过头低声喝骂了一句。
中年男人也不敢说了,只是臭着脸跺脚,越跺越用力。
直到李渔自己光是看着都觉得脚底发麻时,中年男人停下了。
李渔抬起头,将视线放到男人的脸上。
可是那张只能看到四分之一的脸此刻却呆呆的斜向上抬着,嘴一点点长大,最后呆滞的停住了。
这是看到什么了?这么惊讶?
李渔跟着抬起头,视线放到远方,然后慢慢的上移。
在军队的最前方,是一大片的断壁残垣。
四处都是的废墟无声的述说着这个地方发生的可怕与绝望。
而在这些废墟的最中央,有一个血色的翻涌着的通道。
说是通道,看起来其实更加接近于一个垂直的血液旋涡。
它就像是一只混沌的眼睛,无情的打量着这个世界的一切,思考着不为人所知的秘密。
李渔并不奇怪这个东西。
他们是灵蛇国挑选出来的精锐,很早就见过这一个东西。
当初就是从这个旋涡里冒出来了无穷无尽的血兽人,还有那个强的像是神明一样的怪物。
她只是随手挥动就让大地随着她的手势翻动舞蹈。
一座不知道花费了多少代灵蛇国人一点点积累起来的百年城池只是在一夕之中就化作废墟。
从那个时候起,血兽人的攻势就一发不可收拾,彻底的打破了灵蛇国的控制。
明明只是几天之前的事情,可是感觉像是过了好几年一样。
从记忆力的血腥搏杀中打了个冷颤回过神来的李渔平澹的将视线继续上移。
远方的天际呈现出一种苍白的色彩,不由得让人想到将死的老人的眼白,充满了死寂的气息。
不过很快,他的注意力就不在那个地方,而是紧紧的盯着头顶不远方。
那个血色旋涡的正上方。
“那是,云吗?”
李渔不是没有见过云,也不是什么傻子连云都分不出来。
而是他真的觉得那团飘在天上的东西根本就算不上是云。
哪里有云是由粘稠的血液组成的?
“来了。”
遥远的天际之上,传来一个年轻但是沉稳的声音。
刚刚开始表现出动荡的军心一下子就在这个声音里稳定下来。
很神奇,连发出声音的人是谁,在哪里都不知道,可是就是能够感觉到一种从心底升起的安心。
“林凡,我记得你的名字。”
那个安心的声音直接惊动了那一团逐渐扩散开来,散布的阴影已经快要将整个围攻的大军都包裹进去的云团。
五个奇形怪状的怪物从血色的旋涡中飞出,最后停留在高空之中。
一个看起来很清瘦的家伙伸手对着云团一扯。
云团随之暴怒,呼啸着涌动波澜,似乎是要吐出什么东西一样。
“哗啦——”
玻璃碎裂的声音响起,一道细微的李渔根本看不见的缝隙在空间上绽放。
强悍的吸力无情的将周围的一切都吞噬,最后在血色的天空中露出一块纯白的领地。
两个身影踏立在纯白中,似神似仙。
“果然,你这家伙的实力根本就不能够揣测。怪物。”
“说我怪物?”
李渔听出来这句话里的哭笑不得。
“你们一群人有说我是怪物的立场吗?”
“你今天来,是来找死的吗?区区圣体境界的肉身就给了你这样强大的自信?”
“区区?我倒是很希望你能够有这个区区再来说这句话。”
年轻声音的主人显然已经不想要在继续说下去了,直接就一言不发的发起了攻势。
你见过所有的一切都在太阳面前失去光辉的样子吗?
那你就能够理解李渔看到林凡那一拳时内心的感受。
狂暴的龙卷只是那一拳的余波。
一往无前的拳劲像是洞穿了空间,直接出现在了云五等人的面前。
云五顿时睁大了眼睛,一层澹红色的领域从他的身边蔓延出来。
他边上的人动作也不慢。
或土黄色或蔚蓝色,各种各样的领域绽放,最后又像是同根同源一样融合在一起,最后合成了一个比领域完整的多太多的空间,挡在那一道拳劲的前方。
“无知。”
冷漠的声音飘荡在高空里,散发着一种让李渔非常激动的自信。
他突然格外的庆幸自己能够被挑选出来参加这一次剿灭血灾的战斗。
这一次,他即将见证一个传说。
而且,会成为这个传说的一部分。
哪怕身边已经是仅次于最强的五领域集合,可是云五的头顶还是冒出了冷汗。
他莫名的觉得,自己这自认为强大的领域,可能在林凡的这一拳下不会比纸结实多少。
“果然,你的实力进步的太快了。”
一个拖拽着血色瀑布长裙的身影出现在云五等人的面前。身边还跟着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左右的孩子。
她缓慢的伸出手掌,那一道常人连看清都别想的拳劲就像是投入母亲怀抱的孩子,轻柔的消失在她的掌中。
甚至连一点波动都没有。
“更多了……”
林凡恼怒地看着跟在纯洁使徒的身边,一副天真模样的孩子嘴角还没有来得及完全擦去的血迹,心沉到了底。
“蓝泽。六个。”
“我知道。你放心。我完全可以。”
蓝泽的手掌轻轻的在林凡的嵴背上拍了拍,带着一点的迟疑,但是没有悔意。
印在他童孔中的这个少年,像是从天际划过的一道流星,在无星无月的夜晚,给予了他唯一的希望。
过去,他放不下。
现在,他活不下。
至于将来,能够活在史书里,也算是个好下场了吧。
蓝泽微微的一笑,突然又想起了他的哥哥。
“人生应当是只有一种活法的。”
那一天,他站在那件小小的屋檐下,看着外面的世界满是迷茫和向往。
哥哥的手掌按在了他的头上。
用力晃了两下没有挣脱开,他就生着闷气不说一句话。
哥哥只是笑笑,只是笑笑。
他早就习惯了包容自己这个弟弟的一切。
“那就是不要管任何人的眼光,也不要管任何人的流言。只按照你自己的愿望,只按照你自己的期许,活着。”
那一天,背上那个轻飘飘的行囊,比往日任何一次离家出走时的都重。
腰间那个穷酸的口袋,第一次变得那般富裕。
富裕到让他都不忍心去想哥哥无数个日夜帮他节俭下这一笔钱时的心情。
“哥哥,很快我就来找你。别走的太快。让我赶上你……”
抬起头,眼前的少年好像变了一副模样。
“走。不用担心我。”
一如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