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将所有宗室资料看了一遍,不得不放弃了原先的想法,这些宗室大部分都是太祖一脉,已经上万年没有沾过皇位的边了,重立皇帝也是吃力不讨好的事。
不但不能以此迅速接收江南,还要在自家头上立个祖宗,李玉也是李成义从小带到大的, 哪里会如此愚蠢?
到了六月底,李靖也带着大军回了关中,李玉自然满面春风的为大军庆贺了一番,然后与李靖、李孝恭、李旦、李诙等不是心腹便是兄弟的十余人,一直秘密的讨论了十余日。
没人知道众人讨论了些什么,便是李建成和李三郎等亲子,也没法知道众人说了些什么。
待得众人最后一日疲惫的从唐国公府出来之后,李靖和李诙便秘密的一人往西, 一人往南而去。
李玉也将关中事务丢给了弟弟李旦暂时处理之后, 便独自一人前往了终南山。
终南山重阳宫,许道平本来一直在闭关,消耗与龙树菩萨争斗所得,突然被弟子陈德复唤醒。
许道平知道自家弟子为人稳重,不是天大的事儿,不可能来打扰自己,便也没有多询问,便从闭关之地回到了重阳宫。
李玉已经在重阳宫中等待了一个多时辰,面上虽然平静,但从其有些微微颤动的手腕来看,其内心恐怕早就已经风起雷涌了。
许道平听了李玉所言,虽然说得比较隐晦,但也知道了其心中所想,许道平本就没甚忠于大周的思想,自然不会视其有何不妥。
在许道平前世所教育的想法来看, 天子本就不该是一家一姓所把持,既然你自家没能耐, 改朝换代自然也成了必然。
李玉说完之后,便双手放在身前,恭敬的立在下方。
许道平正在沉思其所言,是否能有成功的可能,没有立刻回答,倒是让李玉有些喘喘不安了。
过了片刻许道平注意到李玉呼吸有些重后,这才发现有些不妥,笑道:
“国公不用如何客套,先坐下再说吧。”
李玉勉强的笑了笑,拱手谢了一声后,这才坐下。
许道平看其坐下后,沉咛片刻才缓缓说道:
“此事不难,太白齐掌教乃是真正的修道之人,对于俗务并不感兴趣,便连太白事务也基本放权给了弟子,蜀中之地只需贫道一封书信便可,汉中也是同理,至于西域...”
许道平停顿了片刻后才继续说道:
“西域之地比较复杂, 拜火教自有教义, 且人种也差别不小, 想要直接统治西域恐怕有些不现实啊!”
李玉听了许道平之言, 心中大喜连忙说道:
“多谢祖师,西域之地只要能够站在关中一方即可,弟子没敢妄想。”
许道平摇了摇头道:
“既然想要立国,你必然想要将都城立于长安,西域之地对于关中的重要,应当不用贫道多言,没有西域的关中便如缺了一腿,是万万不妥的。”
李玉苦笑一声,拱手道:
“弟子自然知晓其中利害,只是无法可想。”
许道平点点头,沉思片刻后说道:
“西域之地想要如中原一般统治,有些不现实,不过只要你自家心胸够宽广,能够一视同仁,想要将西域化为助力,也不算多难,至于拜火教霍真君处,便由贫道为你亲自走一趟吧。”
李玉又惊又喜,连忙拜道:
“多谢祖师,弟子实在不知该如何感谢才好。”
许道平笑了笑挥袖一拂,便有一道清风将其托起,拜不下去。
“如要感谢贫道,以后好好对待百姓便可,需知民如水,君为舟,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大周为何落到如此下场?”
“其中固然有修炼之人的因素作祟,但最主要的还是失去了民心的结果,以后如你也像赵诘父子一般,那灭亡也是迟早之事。”
李玉连忙说道:
“祖师放心,弟子绝不会如此,如我李家后人出了这般货色,那也是天命不在我李家了,改朝换代便也应当。”
许道平点点头没有再说这些,开始仔细询问了李玉等人准备如何开国。
李玉如今也彻底放开,话语之中也没了先前的隐晦,仔细为许道平说了众人商议的战略。
许道平听完之后,也不得不承认众人的计划已经算的上完美了,如果一切顺利用不到三十年便能统合天下。
看来众人也是早有谋划,并不是头脑一热,许道平也自放心不少,毕竟开国不是小事,单靠一腔热血是万万不能成事的。
许道平写了两封书信盖上法印之后,交给了李玉,眼看天色已暗,许道平也留李玉在终南山过了一夜,到了第二日这才顺路将李玉带回长安。
许道平如今修为日益精深,即便没有门人加持修为,从长安到龟兹也不过三四个时辰罢了。
霍真君近年已经慢慢开始将教务交给自家女儿打理,自己则经常闭关修炼,恐怕也是上次西域大战之时,深感自家修为不足,并没有能力守护家业。
许道平来到龟兹并没有刻意收敛气息,到了霍真君这般境界,有陌生气息进入百里范围之内便会有所感应,更别说许道平如今境界已经不下其分毫,在霍真君的感应之中,便如大日一般耀眼。
许道平刚刚入城,霍真君便一脸微笑的等在城门不远处,故人相见许道平也心中欢喜,忙快行几步后与霍真君相互见礼。
霍真君一脸含笑的拉着许道平的衣袖,一路来到了一个僻静的院落,小院幽静,里面的陈设也颇为简单。
两人在院中石桌旁坐下后,先是互相询问了对方的境况,又聊了些修炼上的问题,待过了差不多一个来时辰后,许道平才说出了来意。
许道平先为其讲解了一番如今的天下大势,如今大周接近灭亡,而魔门金国刚刚立国,正是最为强盛之时。
玄元宗等正道联盟虽然还在山东坚守,抵抗曹芳,但许道平却极为不看好,如今想要继续在神州界待下去,不步入天河剑派后尘,便只能靠自己奋起。
霍真君听完之后,沉默良久才叹息道:
“道友所说无差,此事在下答应了。”
许道平看着霍真君的样子,也知道其在担心什么,两人关系再好,如今毕竟涉及道统,许道平也不好多说。
许道平年少之时,还有将全真发扬光大,一界独尊的心思,如今随着年岁渐长,道行渐高,也自明白了水满则溢,月满则亏的道理,一家道统如果没有其他思想的注入,迟早便会慢慢腐朽。
在其称霸天下之时,便是其衰落之日。
在许道平离开西域第四日之时,李诙也再次回到了龟兹西域都护府中,李诙和黄韬密谈了一夜之后,第二日便一同前往王宫之中,拜访了圣女霍丝丽。
霍丝丽已经得到了自家父亲的吩咐,自然不会为难二人,事情办得顺利,一路的疲惫也缓解了不少,李诙在都护府休息了两日,这才再次启程回了关中。
却说李靖一路秘密往南,到了蜀中之后,又转道往荆州而去,李靖有一弟子,姓候名君集。
如今正在荆南路总管手下当了个指挥使,如今驻扎在江陵,负责一面的城防,也算有些权力,李靖此行目的便是这个弟子。
侯君集看到自己老师也自是惊讶不已,侯君集本就自命不凡,一直认为是因为自家出身平凡故而得不到重用,而李靖经过经过陇右大战之后,已经名扬天下,这位弟子便也想起了这老师,时常写信给李靖,抱怨一番自家处境。
李靖也是个人精,如何不知道这个弟子突然来信频繁的用意,知道其如今正在荆州任职之后,便留了个心眼,与其虚情假意起来。
侯君集好歹也是个指挥使,缺勤个一两日自然不是什么大问题。
和手下说过一声后,便热情地拉着李靖往家中而去,侯君集一路热情,不动声色的试探李靖到此的目的。
李靖只是一路微微浅笑,并不接茬,反而与他说些师徒之情的话语。
侯君集也知道自家这位老师历来便极为谨慎,看试探不出之后也不以为意。
两人回到家中,侯君集吩咐下人置办了一桌酒菜,两人一边喝酒,一边说了些往事,待得酒过三巡之后,侯君集直接问道:
“老师专门来到江陵,应当不是来看望我这不成器的弟子吧?有何事老师直说便可,难道还信不过自家弟子吗?”
李靖没有回话,只是笑了笑,又为其斟满一杯酒,抬手示意了一下。
李靖倒是沉得住气,倒是侯君集颇为急躁,将斟满酒的杯子抬起,一口而尽。
侯君集如今虽然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军官,但其心中却过得颇为苦闷,每日看着这些上司都觉得只是一些废物,而自家却每天要听这些废物的指挥,心情如何能好?
李靖看起模样,也知道火候差不多了,将杯中的酒轻轻的喝了一小口,澹澹开口道:
“毛毛躁躁是成不了大事的。”
侯君集面色一红,拱手道:
“让老师见笑了。”
待得酒足饭饱之后,侯君集将下人打发离开,李靖这才说道:
“大周将亡,李公欲要继承天命,君集如何看?”
侯君集面色通红,好似被美酒熏醉了一般,单膝跪下拱手道:
“老师尽管吩咐,弟子无有不应。”
李靖拍手叫好,挥手让其上前,两人声音轻微的开始商议起来,侯君集不住点头,恰到好处的露出敬佩之情。
靖康二年七月十三日,江陵城,西城指挥使侯君集发动叛乱,荆南总管府措不及防,被侯君集带兵包围,不到一刻总管府便被攻破,城中高官尽数被擒,侯君集拿到总管兵符,召集军将之后大开府库。
上下军士都得了赏赐和承诺,顿时军心归复,侯君集也完成了以五百人夺取七万余人驻守的重镇,虽然是内部叛乱,但也足以称得上古今少有了。
李靖在帮助侯君集夺取江陵之后,便快马返回关中,侯君集得了江陵重镇,也不继续往外攻击,只是一心在城中整顿兵马。
襄阳城内的荆湖路转运使唐介得到消息之后,顿时大惊失色,江陵位置极为重要,乃是扼守长江天险的重要之地,万万不能丢失。
当下便派了下属官员带着金银财物,准备招安侯君集,这位唐大人还以为这只是一场普通的将士叛变,还用以前的老手段来处理。
按照计划侯君集本来没想去理会这位唐大人,只要占住江陵好好整顿兵马便可,等关中出兵南阳之后,自家再从南方向北攻打,关中从北向南,拿下荆州可以说是板上钉钉的。
不过如今这位唐大人送来如此大礼,侯君集自然不会不接下。
经过半月的整顿,侯君集施展各种手段之后,已经能大致掌控江陵的兵马。
白虎堂中,侯君集一脸笑意的将来招安的官员捆了,从其身上搜出招安的书信之后,便以此书信为引子,半月之内便连破十余城,将整个荆南都占了下来。
八月一日,李靖回到武关大营之后,来不及修整,立马便带着大军杀出武关,一战便占了南阳,二战便取了宛城,有此两座巨城为支点,整个南阳盆地已经入了关中的掌控之中。
而侯君集也是连战连胜,一战便将襄阳来的五万援军尽数歼灭,大周转运使唐介眼看襄阳背腹受敌,心中恐惧之下,丢下襄阳之后,便带着家卷逃之夭夭,从此之后便音讯全无,倒是后来有人在南方见过与之相似的一个老道士,也不知是不是其人。
九月十八,李靖与侯君集在襄阳城下汇合,李靖一方只有不到十万人,而侯君集横扫荆州之后,收编的军队已经多达三十万。
侯君集正是志得意满之际,心中也生出了其他念想,只是在观看了第一关中军攻打襄阳的威势之后,心中的那点小九九也随之烟消云散了。
这十万大军虽然不是最为精锐的玄甲军,但也是百战精锐,一拉出来便和南方这些安逸惯了的兵卒有着天壤之别,其中的杀气凌然,便是隔着几里地也能感应的清清楚楚。
襄阳也算是南方有数的大城了,只是一日试探性的进攻,便在关中军手下显得摇摇欲坠,看的侯君集眼皮子直跳,当晚便独自一人赶往关中大营去与恩师商议军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