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骇然原以为左右不过是一钱塘六品通判,没有想到如今却是攀上了柯相公的大船。
难道这杨运判还想升调汴京不成?这个念头从心底升起后就让心中产生不安,这个时候需要做的得是补救,于是若有所思的在下人的随同下出了大门。
而门外的这些读书人在看见王素后,都将自己的书稿握在手中作揖。
王素其人虽无风骨贪于享受,可其人无论是行文还是辞赋都是在文坛享有盛誉的,否则也不会进入天章阁侍讲一职。
非博学鸿儒不可担之,其人虽然善于钻研可是却是有真正的才赋在身的,否则即使有柯政的荐言也无此机遇。
看着这些读书人的尊崇目光,惴惴不安也收敛了起来看起来就像是一位谆谆长者。
“无须多礼,尔等皆是我朝的一时俊彦,将来入殿为官须得谨记圣人教诲,为百姓谋福祉,为官家而解忧”
不得不说王素在这群读书人的面前还是颇有威严的,在这里的多是太学生还有一些即将春闱的士子。
王素在朝中权重虽不大,可是在文坛颇有盛誉了,曾有人评价过他的文章以为自前唐韩愈,柳宗元,两百年后始有此作,评价不可谓是不高,意思是他的文学造诣追赶韩愈和柳宗元。
且他的官声也还不错,这年轻士子对他是颇为景仰的。
在众人的目光下上了马车,到了马车里那如沐春风的笑容才收敛了起来。
与王素擦肩而过之时,他自然是认出来了对方的身份,当初对方刚刚至钱塘杨府时,曾当面夸赞他年少聪慧敏于好学。
一幅活脱脱的长辈姿态,怎么不令他记忆犹新呢?
吴六还有绿珠与青荷便无法继续入内了,只能侯在门厅。
杨秉一眼便看到了一位五旬老人站在那里,体态消瘦一身燕服,面色冷峻不经意的一瞥都凌然有神有种不怒而威之感。
“听说你借着柯府的名声,欺压小民想要占夺他人的田庄和地契可有此事?”
他的语气中并没有什么波动听起来像是在叙述一件十分平澹的事情,可是柯随了解这位大伯的性子,若是解释并不满意便是家法处置。
他嵴背上还留有鞭笞的疤痕隐隐作痛,可是他并未畏惧而是迎上了那炯炯的目光语气坚定的说道:“那些田产与地契都是我娘亲留给我的,我只是拿回属于我的东西,这不是占夺”
若是退让定然会遭受训斥,可是与他当面对峙若是有理自然免责若是无理责罚更重。
这位体态消瘦的五旬老人正是当今相位上的柯政。
他的身边并无他人,这在外流传的是柯相公为人清廉节俭,可是面前的柯政一身华服。
当然这清廉并不是虚言,柯政作为宰执并不缺钱每年发放的约莫七万贯,这宋代官员可谓是真正的高薪养廉。
杨秉自然知道了面前之人正是当今宰执柯政,他作揖行礼神色澹然并无多少情绪的激动。
倒不是说他目中无人,而是多年的静心养性让他做到了情绪波澜不惊。
一点也不像是一个年轻人少年老成,别于年轻人的沉稳。
见柯政并未理会自己,他也起身静静的站在一边并未出声。
“我可曾薄待于你?即使你将来不成器你我同是族人,我也会让你至少后半生也能做一个富家翁”
柯政性子清高自傲,他宁愿断了香火也不愿后代污了自己的名声。
柯随神色认真说道:“过往的神灵,值日的功曹都看着我柯随绝不贪图这衙内的位置,若是柯相公觉得某不成器自可将我驱逐出府,我惟愿只要娘亲的遗产”
柯政冷目灼灼可是心底并无太大怒气,若是柯随处处退让他才会生气。
可是即使大部分知道柯政其秉性与所好,你需要在这强大的威严下据理力争并不是一件易事。
柯政仅仅是一个抬眼的功夫就了解了杨秉秉性如何?年纪轻轻却是心性坚韧倒是一个良材,可他的脸上却是不动声色。
且刚刚故意将对方晾在也是为了考量对方,这就是人老成精了。
“你便是写出与师说的杨秉?”
对于柯政的发问,杨秉眼神平静的迎上那一双打量的目光作揖称是。
这篇行文在东京城中流传颇广,尤其在年轻士子中广为流传,柯政也是爱文之人常常会命下人收集。
与师说刚刚呈于堂前之时,读完以后近乎手不释卷他赞叹道没想到一个杭州年轻士子竟然能书此雄文。
文章之中不仅仅师恩恳切感怀,延伸到了文章之道。
尤为深刻的便是“道纯则充于中者实,中充实则发为文者辉光”,承认“道”对文的决定作用。另一方面又认为,文章之“道”并不仅仅局限于古圣贤之道,而是将现实生活中的各种现象列入“道”中,反对“弃百事不关于心”的行为。
“行文无阿谀之词,其文立意发人深省并不高谈虚语,是一篇盖过一时的文章”
面对柯政突如其来的赞誉,倒是令杨秉没有反应过来。
不过立刻作揖说道:“柯相公赞誉了,学生有许多不足之处还望您指正”
“在我这里无需拘泥表面的虚礼,若论作文章我不如你”
“可行文之中所思是否是你心中所想?不过夸夸而谈高谈阔论,文章不过是你步步青云的阶梯,钻营取巧的工具?”
杨秉的脸上神色这才出现了动容,没有想到对方说话竟然如此直接,简直就是一句话将你逼到墙角。
他早便听闻柯政柯相公为人刚直,且言辞如锋如今一见却是发现传闻果然非虚。
他只是没有想到自己酒醉时的一篇行文,竟然从扬州传到了东京宰执的桉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