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爚对于突如其来的升迁有点懵逼,他和叶梦鼎不同,事前并不知道赵官家的打算,所以下意识的想要出班推辞。
却被边上的叶梦鼎拉住了,被叶梦鼎饱含深意的眼神示意之后,意识到其中必然有门道,考虑了一番之后,还是决定相信叶梦鼎,默认了升迁之事。
随后,这四个任命也如刚才一般,用着前所未有的速度走完流程,这恐怕是大宋历史上最奇特的一天,一日之间诞生了五个相公。
许多朝官直到走出皇城,脑子里都还嗡嗡的,甚至怀疑自己怕是还在做梦。
陈宜中拧着眉,思索着该何去何从,不由显得有些恍惚,突然感觉肩膀被人拍了几下,方才醒转过来。
原来是御史中丞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与权,你怎么了?喊你半天没反应呢。”
“哦,请中丞见谅,卑职有些头晕,或许是昨日感了风寒。”陈宜中随口找了个理由。
中丞将手收回,“原来如此啊,本想叫你一起到贾相府上坐坐的,既然病了那还是回家休养便是。”
“这时辰还未下值呢,不好吧。”
“无妨,我给你准假便是,去吧。”
陈宜中此时也无心上班了,既然顶头上司给了假,那就回家好好思考一番。
望着远去的陈宜中,御史中丞眼中露出了深思,喃喃自语着,“这小子怕是有了别样心思了…”
“我早就看出这小子不是个好东西,对贾相的忠心都是装出来的。”
一名跟着御史中丞身后的监察御史趁机落井下石,这家伙就是那日与陈宜中一起在贾府议事之人。
御史中丞自然知道手下之间的龌龊,不过他也乐得如此,也不多加评判,“走吧,咱们先去贾相那里吧,若是比别人晚了,难免有人嚼舌头。”
二人紧赶慢赶,到了贾似道府上,也不算太晚,只是厅堂之中已经坐了不少官员了。
贾似道黑着脸坐在主位上,一副深思的模样,看来已经知道了朝堂之上发生的事情了。
在座所有人都保持着安静,生怕搅乱了贾似道的思绪。
良久之后,贾似道才长长叹了一口气,“官家不愧是做了四十
年的天子,帝王心术运用的炉火纯青,不动则已,一鸣惊人啊。”
“相公,咱们该如何应对!?”
户部尚书眼巴巴的看着贾似道。
其余官员也把目光聚集在贾似道脸上,他的任何决定,都关系到这些官员的前途命运,由不得大家不紧张。
贾似道打眼扫了一圈,发现相比往日,少了许多人,似乎有些树倒猢狲散的味道,口中便萧瑟的说道,“能如何应对!?或许,老夫确实敢激流勇退了。”
“相公!万万不可!”
“恩相!切莫如此…”
“恩师……”
堂中一片惊惶,众人都急急呼喊着,他们这些人早就和贾似道紧紧绑在了一起,身上有着深刻的贾字烙印,一旦贾似道下野,他们便失去了靠山,很快将遭到打压,甚至性命不保。
其实贾似道怎么可能真的想退,说出这句话一是有感而发,另外也有试探一下这些人的意思。
所谓的权相,并不是头上顶着一个首相的名头便可以的,最重要的是权力,而权力的基础就是手中能有使唤的人。
所以不单单是这帮官员仰仗于贾似道,贾似道其实也依赖于这群官员,这是相辅相成缺一不可的。
而赵官家之所以不敢直接罢免贾似道,而是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子,同时整出五个宰相来,就是因为贾似道的触角遍布整个朝廷中枢,甚至军中。
这许多官员都得益于贾似道的栽培和提拔,形成了一个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利益集团,赵官家不敢冒着朝廷停摆的风险,更怕逼急了会酿出兵变。
贾似道看到众人的表现,知道人心还没散,队伍还可以带,心中便有了底,“你们莫慌,老夫只是一时感慨而已,若是老夫真的退了,自己怕是还能颐养天年,倒是你们怕是没个好下场了,你们跟了老夫这么多年,老夫于心何忍啊。”
呵呵,贾似道完全是睁眼说瞎话,就他执政这些年,不说有多少政敌,就单单被他迫害的将领都有不少,何况一些施政措施得罪了不少地主老财,若是没有了权力,找他报仇的人怕是能够绕着临安城三圈。
不过这话倒是稍稍稳住了军心,贾似道便再给大
家一颗定心丸,“如今我等确实不好应对,官家怕是已经设想好了一切后手,就等我们动作,所以我们干脆就什么都不做,等着就好了。”
“相公,如何还等得了啊,若是等那三位都到了临安,局面岂不是更加严峻!?”
工部尚书疑惑道,他不相信纵横朝堂这么多年的贾似道会做出如此糊涂的决定。
贾似道淡淡笑道,“来了便来了呗,只要我们安坐高楼,不去自乱阵脚,即使他们来了,到时候恐怕也不会是一条心,再者,你们也不看看他们的年岁,能活几年还是未知之数,老夫就不信他们能够熬得过我。”
众人恍然大悟,细细去想,贾似道说得很有道理,一下子多了五个宰相,这朝堂怕是得狠狠乱上一阵子,这样他们在短时间内一定没法齐心对付贾派官员。
而其中好几个人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被朝堂乱局这么一折腾,估计还会折损不少寿命,可贾似道今年才五十二岁,身体也一向康健,比命长也是一种斗争方式。
贾似道见众人脸上浮现出了轻松之色,便长舒一口气,口中悠悠道,“最重要的是,官家的身体,或许就在这一两年了。”
“啊!?”众人脸上都是露出震惊之色。
不过大家都明白,贾似道这话绝对不是无的放矢,以他手段,想要了解赵官家的健康状态并不难,所以十有八九便是事实。
那等官家殡天,太子即位,形势立马便反转过来了,要知道太子的地位可是贾似道的力挺才得以保全的,这从龙之功才是一个臣子最值得仪仗的功劳。
工部尚书压抑着欣喜,“相公,那这么说来,我们只要蛰伏起来,不给他们抓住把柄的机会,安然度过这段时日,便可海阔天空了!?”
“恩!这是自然。”贾似道恢复了稳坐钓鱼台的姿态,轻松写意的饮着茶羹。
这时候,贾府的一个管事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走到贾似道身边,咬着耳朵轻声禀报。
贾似道听完,却露出一丝不满,“这孔三真是乱来,什么人都敢往老夫府上领!真以为妹子做了老夫之妾,他便可为所欲为了么?!区区卑贱市井,也敢口称有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