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川进的瞳孔逐渐放大，他已进入弥留之际。藤野一郎知道，自己的那一枪打进了永川进的心脏。
永川进依旧死死盯着他，似乎到现在他都不相信自己看见的景象。
公安部的这些人中，永川进资历最老，和他相处的时间最长。比起上下属，他们更像是无话不谈的朋友，凑到一块摸鱼也不是第一次。
心头攀上一丝惋惜，但不是为了永川进，而是——
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进入零组的可能性又小了。藤野一郎忧郁地想，而且挡箭牌也被消耗掉了，还需要找新的。
他打开自己桌面上那本《罪与罚》，拿出夹在精装封皮里的U盘，插入永川进的电脑。
无需手动操作，程序会自动捕获一切信息。
但以Ash的警觉程度，藤野一郎估计大概率没有能直接确定那名卧底的情报。所以，他还需要找到朗姆要的那个装置。
带上手套，他开始简单的搜查。
五分钟后，满载而归的藤野一郎离开永川进的办公室。
走到这一步，对藤野一郎而言同样地艰难。
公安部和零组不一样，藤野一郎不像黑田兵卫那样对自己的部下拥有极强的掌控力。
在他的老师盐田平八郎推行的制度下，藤野一郎只能看到拼图的一块碎片，充其量是大点的碎片。
一个完美的情报系统，该是上线不知道下线，下线不知道上线，同时又无数条平行的根系延申，相互佐证同一条情报。
像是公安的日常事务，身为负责人的藤野一郎还能统领全局，但一涉及到组织那，他能知道的东西也极其有限：
比如之前的白鸠制药事件，藤野一郎得知的也不是事情的全貌。间接导致组织损失了安岛家族这一助力。
再比如那名卧底，以及Ash的真实身份。藤野一郎和这名黑客也一直是线上联系，从未见过面。
哪怕发布钓鱼任务揪出Ash和那个卧底，公安反着一查也能相当快地定位到他身上。
这也是藤野一郎直接杀死永川进，而没花时间折磨拷问他的原因：无论他是不是真正的Ash，也不会知道卧底的真实身份。
他只能把Ash的怀疑人选圈定到永川进和天羽泽两个人，若不是组织那边决定行动，藤野一郎更倾向于继续放长线钓大鱼。
因此，出于这种种限制，藤野一郎需要一个摆在明面上的靶子，来替他做所有能吸引人注意力的脏事。
身为下线的他，自然也能发展自己的下线。
藤野一郎站到走廊上。
夜凉如水，永不停歇的风带走他身上的血腥味。藤野一郎的四肢百骸似乎都被这股能渗透万物的寒意浸染。
他往对面望去，对面的半栋楼只有一个房间亮着，早稻田敏之的办公室。
他拿出自己联系组织的手机。
【成功找到那个装置，任务完成。——J.W】
…………
所有都……赶尽杀绝吗？
天羽泽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但他的思维在沦陷前依旧推演出某个不详的可能性。
早稻田敏之看上去有恃无恐，他很可能有帮手，永川进……永川进估计也遇到了麻烦。
“杀了……我吧，你这个叛徒。”天羽泽试图激怒早稻田敏之。
求死和咒骂放到同一句话里有些不伦不类。早稻田敏之笑了，笑容里带着猫戏老鼠的游刃有余：
“杀了你吗？无论你是不是真的Ash，肯定都知道我不知道的情报，我们的时间还很长……”
“那可不见得。”
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忽然插入早稻田敏之和天羽泽的交谈，从早稻田敏之身后传来。
与此同时，房间里的灯泡忽然破碎。
顿时，四下陷入一片黑暗。
天羽泽听到早稻田敏之痛苦的闷哼声，他似乎是中了枪。天羽泽没有犹豫，他忍着浑身上下的疼痛往旁边翻滚，挪到房间边上，以免自己被当成靶子，干扰到营救者的动作。
战斗没几个回合就结束了。
房间里重新亮起灯，是一盏摆在桌上的台灯。就着这微弱的光，天羽泽看到早稻田敏之倒在地上，生死不明。
“你这……从窗户上来，还带着盏台灯啊？”天羽泽有气无力地问道。
来救场的人是千木良辰，他看上去似乎对天羽泽的问题有些疑惑：
“有什么问题……台灯不带着难道扔了？挺贵的——我能移动你吗？”
千木良辰的台灯反正是便携式，折叠好后往兜里一揣就行。
之前千木良辰在医院那边关照从八山凉介手上救下来的受害者。因为不是出外勤，再加上中途他们回了次办公室，千木良辰就把台灯顺势带着了。
“能动。”天羽泽说。
局面突然反转，天羽泽并没有放松警惕，他强撑着才没晕过去。
无数个问题在思维里旋转：千木良是怎么找过来的，永川进怎么样了，还有藤野先生……
这些问题都不适合现在问，甚至千木良辰是友是敌都无法判断。
千木良辰给天羽泽做了简单的止血，然后把他抱起来，扛到肩上，动作尽量小心翼翼。
他临走时还没忘把台灯关闭，重新放回兜里。
“我已经联系我们专用的救护车了。藤野那边也汇报了情况。如果感觉有内出血之类的伤，赶紧告诉我，我好和医院那边沟通。”
医院是他们公安的内部医院，汇报伤势呼叫救护车并不会造成信息泄露。
但是也说不准——连共事多年的早稻田敏之都有问题，还有什么不可能呢？
天羽泽还是没撑住，晕了过去。
千木良辰感觉到了天羽泽的状态不对，他将手机夹到肩膀和耳朵之间，继续和医院沟通。
救护车已经快到了，千木良辰加快脚步。哪怕已经尝试过止血，天羽泽的血依旧顺着他的衣服往下流，源源不断。
到一楼大厅时，千木良辰停下了。
他们组的负责人藤野一郎正站在一楼大厅里，等着他的到来。
…………
川上济是在凌晨五点的时候收到了巴罗洛的邮件。要不是熬夜是他的日常保留项目，他可能还会错过这封。
对方言简意赅地向他讲述了公安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但是因为身份原因，他也不知道什么内情。
【也就是说你帮不了忙了？】
川上济并不惊讶巴罗洛会去救自己的同僚，真正让他惊讶的是公安那边除了巴罗洛还有别的卧底——
他当然知道公安里肯定有其他组织卧底，但是没想到居然和巴罗洛在一块儿。
把两个卧底安排在一块儿……朗姆那边是搞笑的吗？
过了近一分钟，巴罗洛才回复：【没错，我现在走不开。】
【好，那我修改一下计划，辛苦你了。】
川上济不由得眉头紧缩，他迅速从桌边站起身，冲进自己的临时实验室。把各种药剂往身上的暗袋里塞。
看来要执行planE了，最坏情况。
苏格兰的任务被触发大概率和公安那边的动乱有关，因此他动作越快越好。川上济想。
总不能真像他的乌鸦嘴一样，前脚刚敲定绑架苏格兰的计划，后脚苏格兰就暴露……
就在这时，川上济的手机轻轻震动，他又收到了一条来自巴罗洛的信息：
【但是我的一位朋友，可以协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