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都城后有一座山,名叫阴山,传说中连通阴阳两界,阴山向阳的一面是阳间界,终日里阳光明媚。而它的背面却终年不见阳光,传说住着十万恶鬼,只是从来没有人见过。
阴山下有一条河,叫做奈河,河畔上开满了彼岸花,彼岸花开两千载,花开叶落两不见。
花海之中,有一座桥横跨奈河两岸,名叫奈何桥。一个老妪坐在桥上,斜依着护栏,望着桥边水晶棺中的文弱书生,笑容中满是凄惨。
这一日,来了一个身穿着黄麻粗布衣服的老者,颇有些神仙风骨,一踏进花海,便有无数的冥蝶追随他起舞,一路来到奈何桥旁。
老妪这才从地上爬起来,随手拿起了桌子上的一个破碗,从腰间的葫芦里倒了一杯浊酒,递给了那个老者,便有了这些对白。
老者问:“放下了吗?”
“放不下。”老妪叹了一口气说道。
“何苦呢?”老头说完后端起碗来一饮而尽。
“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你在这彼岸花海中两千年,见过花开,也见过叶落,为何始终放不下这执念?情根也是魔根,你入了魔,永远出不去你心中的花海。”老者留下这句话,踏过了奈何桥。
一阵风吹过,吹乱了花海,也吹乱了伤心人的思绪,只有一声叹息被风吹散。
奈河桥上的老者似乎是听到了她的叹息,摇摇头,走到了河的彼端,一眨眼便消失在原地。
等他的身影再次出现时,已经到了阴山后山的半山坳,阴沉的天空下,一座简陋的茅草屋坐落在这里。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农在茅草屋前的空地上,手里拿着锄头忙活着把一颗颗小草种进土里,只不过每当小草接触到土壤的时候,顷刻间枯黄,随后化为齑粉,飘散到土壤里。
年老的农夫似乎并没有发现背后的黄衣老者,仍然在那里乐此不疲的忙着将小草插进土里,看着它们一颗颗变成零落的春泥。
“都几千年了,你还是这样无趣,无趣的令人发指。”黄衣老者终于开口说道。
年老的农夫笑呵呵的说道:“你不是也一样,几千年了还改不掉你那个石头的脾性。”
“你每天早晨花三个时辰去阴山的阳面取长得最好的杂草带回来,又花三个时辰将它们种在此处。这个坑我上一次来的时候就在了,如果没记错的话已经是两千多年前了。”黄衣老者摇着头感叹道。
黄衣老者接着说道:“冥土就是冥土,凡间的小草是无法在这里生长,这件事你酆都大帝怎么会不知?空在这里蹉跎千年。”
没想到这须发皆白的农夫竟然是传说中冥界的掌控者,酆都大帝。
酆都大帝笑着说道:“这阳世间最弱小的莫过于这些杂草,而它也是最强大的存在。哪怕它的种子是落于墙缝瓦砾之间,也能凭着弱小的身躯将阻挡它渴望阳光的一切掀开,露出头来。也正因为它太过弱小,在它和其他植物都是幼苗的时候,它
生长的最快。”
“虽然你的话让我无法反驳,但是我还是要问你,你这千年以来为的是什么?”黄衣老者蹲下身子拿起一颗杂草问道。
酆都大帝笑着说道:“我是在寻找一株可以盛放在冥土之中的阳世的花。”
黄衣老者拿捏着手中的杂草问道:“可这只是一株无名的杂草,并不是什么漂亮的花啊?”
“在你眼里,它只是一株平平无奇的杂草,可是在我这里,它却是即将开满冥界的花。你不懂……”酆都大帝眼神深邃地说道。
“既然如此便随你吧,只是你那酆都城如今却是难得的热闹,你确定不帮帮他们?”黄衣老者将小草随手一丢,捻了捻手指上的尘土问道。
酆都大帝回过头来望了一眼酆都城的方向,然后蹲下来继续种着他所谓的花说道:“修行之人,需遵守天道,天道有衡,大道不失,即为正果。一饮一啄早已成为定数,合该有此一劫,我又何必去强加干预。”
黄衣老者有些恼怒的站起身来,走到一旁,转身躺在藤椅之上,望着阴沉的天空说道:“真是越来越看不透你了。”
“等你把一切都看透的时候,就觉得活着很无趣了。你这样反而更好,行走于人世之间,反而更利于你的修行。”酆都大帝继续把小草放进坑里说道。
“你啊你,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不说了,快把你的醉仙酿拿出来让我喝一口,这两千多年没有闻到酒味了,想念的紧了。”黄衣老者催促道。
“稍等一下,还有一个老朋友要来,我还在等他。算着时辰,应该快到了。”酆都大帝站起身来看着山下说道。
彼岸花海中,几道人影出现在这里,惊起了一片冥蝶。墨秦轻轻地伸出一根手指出来,没想到真的有冥蝶落到他的手指上。
一阵钻心剧痛,墨秦的手指被冥蝶咬到,一滴猩红中点缀着金黄色纹路的鲜血从指尖滑落。
金色的火焰自鲜血滴落的地方烧起,顷刻间将奈河这端的花海变成金黄色的火海。
七彩的冥蝶似乎与彼岸花不离不弃,仍飞舞于火海之上,眼见着彼岸花被金色火焰吞没,也全部没入于火海里。花恋蝶,蝶亦恋花,至死相依。
那道斜倚在桥上的人影并没有动,只是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大火无动于衷。墨秦想要去引那奈河之水救这些即将化作灰烬的绝美之物,却被老妪给拦了下来。
老妪看着眼前的墨秦,眼神里带着三分恨意,三分怨念,三分凄凉,却被那仅存的一分理智给拖了回来,将眼睛移开,侧开身子将去路给他们让开。
等他们从奈何桥上走过才缓缓移步到水晶棺前,看着那个毫无生机的躯壳,叹了一口气,伸手隔着水晶摸着他的脸庞。
当墨秦几个人下了桥之后,眼前景色变换,已然来到了半山坳的破旧茅草房前。
“别来无恙否?”农夫打扮的酆都大帝站起身来朝着徐福问道。
一身白衣的徐福朝着酆都大帝和黄衣老者拱了拱手算
是行了半礼说道:“两位已然得道,却不去处理那酆都城之事,却让我等来此,所谓何事。”
酆都大帝指着一旁在发呆的墨秦笑着说道:“只是想要见这位小友一面,让他帮我一个小忙。”
“你一个仙人都完成不了的事,即便是他,又有什么用呢?”徐福不解的问道。
酆都大帝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墨秦说道:“这位小友你且过来。”
墨秦走过去蹲在地上,看着酆都大帝将一株小草放进挖好的坑里,只可惜小草接触到土壤的时候,就开始枯黄,直至消散在空气里。
酆都大帝往旁边挪了一下,把位置让出来给墨秦,对他说道:“小友也来试上一试吧。”
墨秦点点头,将一株小草拿在手里,小心翼翼地放进那个坑里,只不过结局已然注定,逃脱不了消亡的命运。
徐福皱了下眉头,走过来一把抓住墨秦的手,从怀里取出一个用布包裹着的东西来,展开以后从上面取下来一根银针来,一下子扎在墨秦的手指肚上,将鲜血挤出来滴在那个坑里。
这一次再没有火焰燃烧,坑里的土壤也没任何的变化,徐福指着这个坑对墨秦说道:“现在再试一次。”
墨秦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还是按照徐福的话去做了,将小草放进了坑里。
刚放进去,小草就开始变得枯萎起来,看得一旁的黄衣老者直摇头。
只不过很快就有了转机,越来越小的小草停止了枯萎,渐渐的缩小,成了一颗灰溜溜的种子。
酆都大帝突然大笑了起来,直接用手把土盖在种子上,将种子埋进坑里,又将一旁水壶里的水均匀的洒在刚刚的泥土上。
黄衣老者张着嘴,惊讶的说不出话来,老半天才把嘴给合上,望向墨秦的眼神也是充满了好奇,然后掐着指诀在心底默默推演着。
只不过这个少年的头顶之上有着一个漩涡,将他的命理遮掩住了,无法算出他的未来。
黄衣老者觉得胸口一闷,突然吐出一口血来,看向墨秦时眼睛里满是惊奇之色。
吐了这口老血之后,黄衣老者的脸色看上去有些萎靡不振,或许是真的被天道动摇了根基。
酆都大帝一挥手,墨秦几个人顿时消失不见,等他们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回到了刚进入彼岸花海的地方,只是这里已经恢复了原样,并没有半棵花被烧毁掉。
杨贵妃转身看着一旁的徐福,一脸惊异的问道:“刚才是真还是假?”
就连最擅长幻术的杨贵妃都都分不清刚才是不是只是做了一场梦。
“走吧,答应别人的事,该去做个了结了。”徐福看了一眼远处的阴山,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说道。
墨秦手里提着那把宝剑,脸上也有了凝重的神色,毕竟对手是那个人,那个传说中的人物,西楚霸王。
羽之神勇,千古无二。力拔山兮气盖世,英雄豪杰,世间再无人能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