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份的夕阳一点都不温柔,尤其是南方地区,即使黄昏时分,室外依然热得跟火炉一样,就连吹来的风也是热的。
图书馆门口人来人往,张茉背着一个驼色小包又一次来到这里。
三个多月前,她刚从梦里醒来时发现自己还在图书馆,她问过同学,时间还是穿越的那天,她只不过睡了一个小时而已。
一个小时很短,她却在东汉末年经历了一生,这段时间她满脑子都是上一世的种种,一幕幕记忆清晰得就像昨天刚发生的一样,她不相信这只是一个梦,天天守在图书馆门口,想等那个可能证明这一切不是梦的人。
然而整整等了三个多月,一直到她毕业也没等到吕布,为此她错过了招聘会,错过了报考教学研究的机会。
考古本就是个很冷门的专业,就业岗位不多,错过了就再也难找到专业对口的工作。
梦中一世她能利用现代先于古人的认知,轻轻松松赚到钱,却没办法用古代积累的领兵打仗、治理国家的经验在现代生存,她也曾想去人事部门试试,然而简历投出去全都石沉大海,连面试的机会也没有。
毕业就是失业,为了待在这个城市,为了等那个可能一辈子也不会出现的人,她只好去餐厅当服务员。
张茉前世做了大半生的唐国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一时间角色有点转变不过来,说话文绉绉就算了,那不经意间显现出来的贵气和王者之气,不但让客人接受不了,同事也时常嘲笑她装模作样,明明是灰姑娘却装什么公主,餐厅老板也觉得她行为怪怪的,干了没几天被人家当精神病辞退了。
没有工作就没饭吃,而她之前的积蓄都拿来租了房子,实在没办法,她便又想回图书馆工作,然而图书馆也招了新的学生做兼职,根本没有多余的岗位留给她。
“阿茉,怎么又来了?这里真没位置了?”看门的保安大叔看到她,以为她又是来找工作的。
“我知道,顺路过来转转!”
张茉走到旁边台阶坐下,双手撑在膝盖上拄着下巴,望着远处就开始发呆。
“顺路吗?三个多月,每天都要来这里干坐着,没毕业的时候一坐一整天,招聘会也不去,饭也不吃,毕业了逮着空闲就跑过来,你再如此执着,大叔就要怀疑你的动机了。”
保安唠唠叨叨说了一通,见她一点反应都没有,又道,“外面热,进来吹吹空调吧!”
张茉依然没反应,保安以为她塞着耳机没听见,又大声叫了一遍,她还是跟木头人一样一动不动,保安走到她身边正要再张口,却见她呆呆愣愣望着天边,双目噙着泪水,可怜兮兮。
“怎么了?是不是没钱吃饭了?”保安想起自己在外读书的女儿,有点心疼地问道。
张茉回过神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保安在她身边坐下,有点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说你学习那么好,那时怎么就不去报考咱学校的教研呢?白白把机会送给了别人,后来拍卖行和博物馆的招聘会你也不去,真不知道你咋想的?”
他从兜里掏出几张钱往她包里塞,“实在不行就回家乡吧!父母虽然不在了,好歹还有亲戚照应,总好过一个人在这他乡漂泊,这里竞争太大了,回家乡考个公务员也挺好,这些钱拿去买个车票,当是大叔借你的,回去吧!”
张茉眨了眨眼眶,把钱还给他,“我不走,我要等一人,如果离开这里,他不知道要去哪里找我。”
“等谁?我可以帮你留意着。”
张茉摇头,“除了我,没人知道他是谁!”
保安听得湖里湖涂,他总觉得自从那天她在图书馆打了个瞌睡后,醒来人就变得奇奇怪怪,有点像神经病。
“你……要不去看看医生吧?”
张茉又摇头,保安又道,“不然我帮你找个神婆看看?我觉得,你可能中邪了!”
“中邪?”张茉转过头,有些迷茫地看着他。
保安神秘兮兮地说道,“我听说十年前咱学校有个女生被男朋友抛弃,在月圆之夜穿红衣服跳楼自杀了,你想啊,月圆之夜阴气本就极重,她又穿红衣服,这种多半会变成厉鬼,你是不是被她缠上了,所以最近变得……有点怪怪的。”
张茉还以为他说的中邪是什么离奇的事情,没想到是恐怖小说,她如果怕什么鬼怪,就不会学这个盗墓的专业了。
“我没有中邪,大叔你去忙吧,不用管我,等九点闭馆了我就走!”
“真没事吗?”
“真没事!”
见她不愿再多说,保安摇头轻叹了口气,背着手回到图书馆内,夕阳一点点收起它的余晖,天色渐渐暗下来,她就那样呆呆坐着一动也不动,保安看着她的背影,总觉得很悲伤,很落寞,明明是个花一样的年纪,却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沧桑感,像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太一样。
天完全黑下来了,张茉仰头看着天上寥寥几颗星星,想起灵泉行宫里和吕布在一起的无数个夜晚,那里的星空璀璨似宝石,他们时常躺在池塘旁的摇椅上看星星,她跟他说十二星座,跟他说星星的传说,他的呼吸,他的心跳,他宽阔的胸膛是那么真实,还有他们的儿女,可爱的孙子孙女,一个个都是活生生出现过在她生命里的人,怎么可能是梦呢?
可如果不是梦,为什么他还没来?三个多月了,就算他重生成老头,只要还能走得动,相信他也会来找她的。
又或许他根本没跟来?
这段时间张茉真的很迷茫,有时候她也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精神分裂症或其他精神病,那些都是自己幻想出来的,她也查了历史,根本没有任何改变,他还是那个被人称为三姓家奴的吕布。
图书馆里的人陆陆续续都离开了,保安关门的声音惊醒了她,张茉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了,她站起来最后看了眼周围,失望地转身离开。
学校门口,吕布从出租车上下来,火急火燎地冲进学校,他站在大路边东张西望了一会儿,却见这里面到处都是楼房,不知道图书馆到底在哪一栋,他往左边大道走了一段,看见前面花丛旁有一对情侣正在热情拥吻,他冲过去噼头便问,“图书馆怎么走?”
两人被他吓了一跳,燥热的感觉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那男生拍了拍胸口,一脸惊魂未定地看着他,“你这人懂不懂礼貌?知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
“抱歉,请问,图书馆怎么走?”
“这个点已经闭馆了!”旁边女生说道。
“闭馆了?”吕布滴咕了一句又问,“那你们知不知道考古专业的女生宿舍在哪里?”
“找女朋友?”那男生问道。
吕布点了点头,男生又问,“哪个年级的?”
“2017!”
“17级今年已经毕业了,你居然不知道?”
“毕业?”
吕布一听顿时更加着急了,“那阁下认不认识考古专业一个叫张茉的女生,她搬去哪里了?”
“这我哪里知道?你可以明天去找她辅导员问问。”
“去哪里找?”
男人给他指了指远处一栋楼房,“就在那栋楼,你自己去打听。”
吕布道了谢,又打听图书馆的位置,急匆匆往那边走去,却在一个路口和张茉插肩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