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乾当年在徐州的时候得名士郑玄推荐出仕,虽是文人出身,但这些年跟随刘备走南闯北,见识过的战役也有不少,在关门被攻破之时做出的这个决定是正确的。
因为蜀军人数虽少,但相比较奋力战斗了一天的唐军来说,这边可算是生力军,而张飞驻守的关城离此不远,昨日在关内发现唐军的时候他就派人去给张飞报信了,按时间算,明日下午他的援兵即可赶到。
孙乾设想得很好,但是他太着急了,也忘了考虑驻扎在定军山的那个营寨。
唐军入关后,并没有在平原和孙乾的人交战,而是一部分进驻营寨,一部分占据南面关墙,以这两个地方为支点,互为依托,等你来攻。
两道关墙间的浮桥已经被砍断,关外的一系列防御工程也被几把火全烧了,张茉现在要消灭的就是孙乾的这一支队伍。
沔水与定军山之间并无城邑,离这里最近的一座城池是沔水北岸,距离阳平关约十公里的勉县,孙乾要拔寨就不能进驻勉县,只能渡水过来裸攻。
一个有营寨为依托,一个完全没有防护地暴露在营前,唐军的地利优势成功抵消了兵力劣势,双方激战到天明,孙乾的兵马死伤惨重,开始全线溃逃,而激战了一天一夜的唐军居然还能出营追杀!
昨日从西边落下的太阳又自东面升起,阳光再一次照耀这片大地,孙乾立于沔水岸边,入目所见全是断尸残骸,从走马谷外一直延绵到关墙下,有昨日唐军的尸体,但更多是昨夜攻寨留下的蜀军尸体。
阳平关一破,一切都完了,他已经能预见,张飞援兵一出来,驻扎在白水关的马超、阎行必然会趁机去夺关,主公的那些兵马会被阻在蜀中之外,有家归不得!
而张飞那些援兵能攻下这个营寨吗?
答桉显然是不可能!
孙乾掩面痛哭,他错了,如果昨夜没有着急去破寨,而是去南面抢占城门静等张将军到来,两边合力,未必没有胜算。
犹记得当初军师让自己驻守阳平关时说的话,张翼德冲动易怒,受不得激将法,对方一激他说不定就领兵出关斗将去了,你留守这里,只记住一点,不管外面发生什么,皆不必理会!
然而他并没有做到军师的嘱托,他是没派人出关,却让人离开关口去拔刘雄营寨去了,以致于让唐军攻破前方防线。
他还错在身为一军主将,在己方还占据优势的情况下,竟然会产生出恐惧心理,进而影响了城头士兵的士气,以致被对方寻到破绽。
他有负于主公和军师的厚望,有负于这些生死相托的将士们,孙乾弯腰捡起身前的一把环首刀,往脖子一横,自刎于沔水岸边,身边余下的十几个士兵也纷纷自刎而死。
唐军虽然赢了,但情况也不太好,士兵们几乎提不动刀,营中更是伤患累累,随行军医根本不够用,以致于张茉这个学过医的王妃也亲自去帮忙医治伤兵。
不过阳平关总算打开了,武都郡那边的后勤队伍可以源源不断地输送物资进来,占据了城头,服过兵役的民夫提起武器也可以守城,张飞的那点人马根本进不来关口,他被阳平关和白水关夹在中间,基本已经废了!
“传信马超、阎行,趁张飞出关之时,速去夺取关城,不能再让他回去。”
营寨中,张茉一边给一个士兵止血,一边下达命令,“还有,让子龙休息半日,下午带两千轻骑出发石泉县支援子义,尽量摆脱那边的蜀军过来合兵。”
“民夫都遣去伐木,继续沿定军山麓扩大营寨,营前防护设施快建起来!”
一道道命令由伤患营传达出去,士兵在争取时间休息,民夫在争取时间扎营。
“王妃,张将军他快不行了……”
正在这时,一个士兵急匆匆跑进来禀道,“张将军失血过多,昏迷不醒……”
“怎会?”张茉闻言,面色微变,“不是只受了皮外伤么?”
士兵回道,“将军昨夜不小心中了一箭,他自己拔了,没有包扎又一直战斗,到这会儿已经不行了……”
士兵没说完张茉已经站起身匆匆往张郃营帐走去。
昨日破寨时张郃一直身先士卒,士兵换下来几轮他却始终坚持站在最前线,也正是他这种毫不退缩,英勇向前的精神支撑着全军的士气,支撑着士兵一波波地往前冲,阳平关能如此快,如此顺利攻破,他功不可没!
几人很快来到张郃帐内,听军医禀报完张郃伤情,张茉问道,“为何不给他输血?”
军医摸了把额头汗水,回禀道,“将军身份贵重,我等不敢擅作主张。”
输血法实验了这几年,虽然成功的概率极高,却也会出现一些死亡个例,张郃是一军主将,万一给输死了,他们担不起这个责任,而且这时代的人对血脉看得极重,他们虽是医者,在学习输血法之前也是极为排斥这种混乱血脉的治疗办法,他们不知张郃本人是什么想法,怎么敢随便给他输?
“验血了没有?”张茉问道。
张郃已经失血休克,这时候不输血基本上只有等死。
“已然验了,有两个士兵的血型和将军一样,不过……他们皆不敢以自己的血脉混淆将军血脉……”
张茉听了一顿无语,当年她想到输血法的时候,根本没考虑过古人对血脉传承看得极重这个问题,所以尽管这个技术已经很成熟了,实际应用却不多,曾经就出现过几个宁死也不肯接受别人血之人,还有更奇葩的一个,救活了居然又自尽了,还有的就是如这两个士兵一样,不敢以自己低贱的血脉混淆上位者高贵的血脉。
张茉不知张郃对输血到底是什么想法,她所了解的是此人好儒雅,喜欢跟文化人交往,即便在军营中,也喜欢和儒士一起吟诗作赋,还很注重礼仪,估计也很看重上下尊卑,但不管如何,她都必须先把人救活。
“验我的,如何可以,把我的血输给他。”
张茉这话一出,旁边几人皆变了脸色,许攸急急劝道,“王妃,这万万不可!”
“有何不可?”张茉看了许攸一眼,“你们不知,人的血液如果太粘稠,就容易患心脑血管疾病,就是头疾和心疾,所以适当地献点血,非但可以减少患这类病的几率,还能增强造血功能,更可以减轻内脏的负担。”
“真有如此多好处?”许攸半信半疑问道。
“骗你们作甚?真是如此!”
张茉说着拿起旁边银针就要刺自己手指,许攸眼明手快夺过来,说道,“王妃身份贵重,即便如此也不能把您的血输给他,验我的吧!”
张茉当然没想把自己的血输给张郃,此举不过是为了收买人心。
在这个看重血脉的古代,她的思想再如何不一样,一些规矩还是要遵从的,何况她现在是站在金字塔顶尖之人,如果随意把血输给别人,焉知来日不会有人以此来做文章?
许攸在手上刺破一个小口,把血滴入旁边盛满清水的碗里,军医又给张郃放了一滴血,二人的血完美地融合到一起,军医便让他躺在张郃身边,先以酒精消毒输血部位,又取出事先准备好的鹅毛管,管的两边皆插有针头,分别插进许攸的动脉和张郃的静脉中。
许攸看着自己的血一点点流进张郃身体里,念念叨叨,“张儁义啊张儁义,今后咱两可就是血脉相通了,我救你一命,你醒了称呼我一声兄长不过分吧?”
约莫输了四百毫升左右,军医把针头拔下,用棉花给二人按住针头位置,又给张郃把脉,虽然还是缺血,但已经渡过危险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