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行想斗将,然而任他如何挑衅,太史慈始终没有答应。
太史慈并非冲动易激之人,现在双方骑战的结果已经毫无悬念了,他没必要去应一个败军之将的挑战。
不是怕输,而是赢了对己方没有任何作用,输了自己丢命事小,还会严重打击到士气,甚至于可能让这股败军反败为胜。
而且,据阿茉此前提供的资料,阎行武艺十分了得,是需要重点注意的对手之一。
太史慈不肯应战,阎行别无他法,他不想被人围困死于乱箭之下,也不想因战败而屈辱投降,唯有一死以全忠义。
他翻身下马,望着西边的夕阳,视线彷佛透过千山万水,看到了站在里门外盼着他归家的父母,他朝着西北方向遥拜了三拜,低垂下眼帘,掩去眼中愧疚之色,提起长矛便往自己脖子刺去。
就在他矛尖将要刺到脖颈之时,耳边传来一声尖锐的箭鸣声,而后矛杆被一股巨力撞击,原本应该刺中脖子动脉的矛尖擦着表皮而过,在上面留下一道浅浅的划痕。
阎行愣了一下,回头看去,只见远处一男子骑着匹红色大马正往此处而来,那人手上拿着一张弓,显然,方才那箭是他所射。
阎行已经猜到来人是谁了,他忍不住好奇打量着这个传说中能一脚将马踢飞的吕布,长得是高大强壮,却也没有什么三头六臂,更不似别人说的那般青面獠牙,凶神恶煞,相反,这个男人十分的英俊,眼神中也并无摄人的煞气。
“你便是阎行?”
吕布驱马过来,居高临下看着这个年轻小将,人高马大,面白无须,看着不过才弱冠之龄。如果不是阿茉提起,说此人武艺高强,明事理,有大义,方才自己不会射出那一箭。
阎行抱拳,礼貌行了一礼,澹澹回道,“正是在下。”
“第一次吃败战?”吕布问道。
阎行白皙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沉默地低下头,他跟随韩遂已经三年多了,从前打的都是凉州一些小军阀,确实一次都没输过,那年主公应董卓所请,本想带兵来汜水关打关东联军,不过队伍尚未出凉州那战便打完了,他也就没机会见识到十数万大军作战的大场面,这一次确是第一次败于大阵仗之中。
看他那样子,吕布便明白了,他笑道,“败给我夫人的手下不丢脸,别说你这刚出道不久的小将,便是麹义那在中原混了多年的老人,也曾败于我夫人的金鹰卫之下。”
阎行抬头,诧异地看了吕布一眼又看向太史慈那边,这支骑兵竟然并非并州军,而是吕布夫人的私人部曲吗?他凉州骑兵以多欺少输给了一群部曲?
“我方才见你下马对着西北遥拜,可是在同你父母告别?”吕布问道。
阎行回过神,点了点头。
吕布又道,“听说阎小将军乃忠义之士,今日看来,忠义确是有,孝顺却不足,你爹娘将你养这么大,吃一次败战便要自尽,可对得起他们?”
阎行道,“我不愿降,不自尽使君亦不可能放我归去,不如自我了断干脆。”
“放了你自然不行。”吕布忽然想起阿茉之前所说,笑道,“我夫人想从你这儿验证一事,既不愿效忠于我,便做俘虏吧!待夫人验证过后,是杀是放,看她的意思。”
吕布说完,对身旁士兵道,“带阎小将军回城。”
立即有两个士兵上来卸了阎行身上佩剑,将他双手绑上。
吕布来到太史慈那边,询问了金鹰卫伤亡情况,又慰问过将士们,便让他们回营休息,他自己也回城去了,至于救治伤患,战场打扫等后续工作,自有段煨带人去做。
吕布回到城中第一时间便是跑回家找媳妇儿,告诉她阎行抓来了。
张茉正在听士兵汇报今日城外各处战况,见吕布兴致十分高昂,有些奇怪地问道,“俘虏一个小将便值得你如此高兴?”
吕布摆手让士兵退下,叫许褚和菊香也回去休息,他一边卸铠甲一边说道,“你从前不是说,史书里面记载那马儿差点叫阎行击杀么,你觉得此事的真实性有待考据,现如今两人皆抓来了,让他二人比试一番不就知道谁强谁弱。”
“所以,你就是为此才将他俘虏来?”张茉走过来帮他脱铠甲。
“也不是,他本就无路可逃,我不过是在他想自尽时顺手救下他小命,又想起你说过的话,便顺手带回来了。”
“他为何宁死也不愿降?”张茉问道。
吕布笑道,“年轻人嘛,没经历过什么大起大落,看不清人事,心中总有那么点执着!比如那马儿,跟我少年时一样,执着着那点自以为天下无敌的傲气,不过我是真天下无敌,他是装的,这阎行却是执着着他心中的所谓忠义,却不知他今日死了,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会有多伤心。”
张茉不禁失笑,“你心里倒是明白得很!”
“我本来也不明白,看过自己前世那悲惨的一生后稍微明白了点,再后来听你说起往后几百年的历史,明白得更多了点,现在这些名利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之所以想一统天下,不过是为了让你在有生之年能看到一个繁华盛世,一个你我共同打造的和平国度。”
吕布把甲胃挂在一旁架子上,这时有仆从端了水进来,张茉拧了条布巾为他擦脸,说道,“如此说来全是为了我?”
“大部分是为了你,当然也为了给追随我的那些人一个交代。”他握住她的手,“等天下太平后,咱就把治理的活丢给小包子,我带你去周游天下,看遍世间所有美景。”
“那得赶紧了,趁年轻,等老了就走不动了。”
吕布道,“快了,这一次把那二僚打残,回头就去收了凉州。”
说到这儿,张茉有些无奈叹道,“没粮啊!这一次东西两线同时开战,又招纳了黑山几十万贼众,还有各处前来投靠的流民,把咱家底都掏光了,我估计了一下,存粮撑不到明年秋收。想要尽快收复凉州,除非这一次马、韩战死,那些依附他们的小军阀各自为营,然后再派贾诩、张济这些凉州人回去一一收拢,才能在少动用兵马粮草的情况下收复凉州。”
吕布道,“那我便去斩那二人脑袋。”
“不许!”张茉瞪着他,“你想斩他们,他们就不想斩你么?不许去!没粮多托两年就是,没必要冒险。”
“那不然等打退马腾、韩遂,我带兵出武关,去荆州走一趟,回来再去攻略凉州?”
张茉知道他去荆州是要做什么,摇了摇头,“荆州多水域,你的骑兵到了那里寸步难行,别说夺粮,能不能安然回来都是问题。”
她说道这儿,悠然一叹,“咱们也得开始准备培养水军了!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