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较袁绍的六神无主,田丰显得沉稳很多,他捻着唇上一撇胡子,神态自若说道,“吕布是来趁火打劫没错,然亦可为我军助力,助主公击退公孙瓒。”
“助力?”
袁绍摇头, “他和公孙瓒合力消灭孤,便可瓜分冀州,孤便是给他再大好处,他也不可能为我助力。”
田丰道,“吕布入主并州不过一年,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平定了河东白波军,此时他并州内务估计尚未整清楚, 如何还有能力和精力来治理冀州?”
“再者, 吕布即便真是来和公孙瓒瓜分冀州的,他能要的只能是和并州相邻的常山国、赵国、魏郡,冀州并州中间隔着张燕黑山军,张燕岂能坐视他以包围之势将整个黑山围困于中间?吕布若帮公孙瓒,张燕必然会来帮主公,否则他未来只能被吕布困死在太行山。”
“张燕这百万贼众可不好相与啊!”田丰悠悠叹了口气,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对主公来说,公孙瓒、吕布、张燕皆为强敌,此番暂时为友,主公必是要付出大代价。
听完田丰这一番分析,袁绍眉头慢慢舒展开,却还是担忧道,“若吕布这莽夫想不到这其中厉害关系又当如何?”
田丰睨了袁绍一眼,“主公真觉得吕布乃莽夫?”
袁绍斟酌着道,“或许不太蠢, 却也不会太聪明。”
田丰却摇头,“若非背后有高人指点,那此人眼光之深远可谓当世罕见。”
“何以见得?”
田丰道, “吕布在董卓入洛阳后不久便请封并州牧,彼时董卓权倾朝野,他又是董卓最信任的女婿,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然他却要了个穷困复杂的并州牧?以那时形势来看,董卓若死,他便是下一个权臣,要一个并州做甚?”
田丰停顿了一下又道,“只怕那时没有人能想得通吕布要并州的目的,然而从现在来看,他是早早便看出董卓必将自取灭亡,故而在给自己留后路。此人不简单,又或许是他背后之人不简单。”
袁绍点了点头,“那……照此看来,吕布此番并非来相助公孙瓒?”
“站在吕布方面来说,公孙瓒取冀州比主公占冀州对他更为不利。他应该只是来敲诈主公,主公需做好心理准备。”
袁绍道,“他所提条件若太过苛刻,孤不应他难道真会助公孙瓒?”
“那也说不准,从他当年斩杀杨绰、追杀胡人来看,他若冲动起来,那是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听到这儿,袁绍眉头又皱了起来,公孙瓒遣回去的人马很快会发现大营外的袁军是疑兵,自己本想趁他回救大营这段时间先战公孙瓒余下兵马,进而减轻压力,再等颜良援兵过来,便无惧公孙了,谁料吕布突然杀来了,此时他和公孙瓒开战,那就是鹬蚌相争,吕布渔翁得利。
如果不想失去冀州,这一次自己只能求吕布为友军,只希望吕布提的要求不要太过分了。
而差不多同一时间,公孙瓒也收到吕布发兵来冀的消息,公孙瓒和吕布并无交集,对他也不太了解,但是吕布善战这一点几乎是天下共知,公孙瓒不知大本营那边现在是何情况,不敢再贸然出兵,便让士兵在袁绍大营北边十余里外扎了个临时营寨,静观吕布动静。
吕布骑兵速度极快,傍晚不到便来到了广宗,他一面命人在袁绍大营西侧十里处扎营,一面火急火燎让人传话袁绍,邀他出来一见。
吕布相邀,说实话,袁绍有点不敢去见,此人的武艺那是逆天级别的,他怕这厮不讲信用,一戟将自己刺死,那可就玩完了。
然而怕归怕,他能不去吗?不去的话就是把吕布推向公孙瓒,自己同样得玩完,长这么大,袁绍从没觉得如此憋屈过。
夏日的傍晚,清风徐徐,蚊子麻麻,旷野上,吕布好整以暇坐在一棵树桩上,看着在士兵重重保护下停在五十步外的袁绍,面露疑惑,我有那么可怕吗?我是来帮你的,袁本初!
为了能让这场对话顺利点进行,吕布率先喊道,“本初公且走近一些,你放心,我吕奉先向来最讲信用,既是我相邀会面,便绝不会对你下杀手,犯不着护得如此严实。”
袁绍讪讪笑了笑,让前面的士兵将盾牌拿开,朝吕布拱了拱手,直入主题道,“奉先今日带兵来我冀州,不知有何贵干?”
吕布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袁绍不自觉跟着往后退,吕布止住脚步笑了笑,在条件谈妥之前,便不再过去吓唬他了。
“我听闻公孙伯圭进犯冀州,又听闻本初公军中出了瘟疫,料你此次非公孙伯圭对手,故而特地带兵来为你解围。”
袁绍听了暗暗吃惊,吕布远在并州,竟然这么快便知道我军中出了疫病?
害怕消息走漏,此次从外面抓来的医匠还全关在军营里,而军中将士这段时间也无人外出,便是离得如此近的公孙瓒都未必知道,吕布到底如何得知?是军中有吕布安插的奸细还是那个被吕布掳走的张先生为他测算出的?
吃惊过后,袁绍又了然,原来这厮早已知晓,难怪他敢如此明目张胆带兵进入冀州。
“有何条件?”袁绍直接干脆问道。
吕布道,“我千里迢迢带兵过来帮你,这粮草你得为我出吧,我也不要太多,就四十万石吧!”
四千士兵要四十万石粮草,还不算多?这厮果然是敲诈来了!
袁绍心中怒火腾腾,却也还能忍,这个数量虽多,并非不能承受。
“奉先若能让公孙伯圭退兵,我改日便让人运送粮草去并州。”
吕布满意笑了笑,“第二个,我并州土地太过贫瘠,每年所出实在养不了多少人口,给粮草只能解一时之急,还是再给点土地实在,袁使君占据冀州如此广袤肥沃土地,可否分我一块?”
这就是赤果果明晃晃的强盗行径,果然边境出身的强盗,无耻之极,无耻之极!
袁绍气得太阳穴突突跳动着,差点咬碎一口白牙。
对吕布的这个要求,田丰颇为不解,“冀并中间隔着太行张燕,他要冀州土地有何用?就算送给他一郡,孤零零立于冀州,他能守得住?”
“鬼知道这厮心里做何打算?”
田丰道,“主公不妨问问他想要哪里?”
袁绍压下怒气,尽量保持着绅士风度,问道,“不知奉先想要何处?”
吕布道,“冀州隔着黑山,我也不好管理,便要上党郡南部的河内郡吧!”
听吕布要的竟然是河内郡,袁绍暗自松了口气,“奉先可能不知,河内郡隶属司隶校尉,此并非我能做主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