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千难民,此时就像一家人一样,分工协作。
走不得的,就留在家里洗洗刷刷。
有力气的,出城伐木的伐木,在城里捞鱼的捞鱼。
有力气的女人们,上山摘野菜的摘野菜,走不得的,在家里烘菜熏鱼。
夜里,大伙还商商量量的,轮出人来,守着烘菜熏鱼的火。
累了一天的男人们,免强吃了个三分饱,早早就睡下了。
陈山领着人,像以前一样,给收容老人小孩们的宅子,送去鱼汤炖野菜。
小孩们,高兴得跟过年似的。
不过别看他们还是孩子,却也知道,如今能吃上两顿饭的不易。
吃了一碗后,再馋也没去要第二碗。
而老人们,拒不接碗。
他们觉着,自己都已经快死的人了,要把粮食留给年轻人和孩子们。
最后还是李老三过来说了又说,老人们才免强每人只喝了半碗。
让人没想到的是,第二日,那些打算继续出城的人聚在一起时,竟多了不少身强体壮的生面孔。
领头的见着李大石,过来拱手行了个礼。
“督抚大人命我等,随李大公子同行……”
合着,董吉人这是把养的兵都派出来了!
众人也是高兴,能做到这步的官老爷,他们活到今天,也是头一回见啊!
更让人意外的是,督抚大人还下令,把那些没人住的宅子打开。
让陈山和李二木,领着人去捞池塘。
要知道,这些被弃的宅子里,没有哪家,是不挖个大池塘的。
七八日后,不仅李家的粮库充裕了,就连督府的粮库,也丰富起来。
烘好的野菜,熏好的肉干,装了小半座粮库。
兴许是山上遭了水的缘故,粮库附近,开始有山鼠活动的迹象。
接连吃了七八天鱼汤的四宝,又开始眼馋了。
不错不错,可以改善伙食。
这几日,爹娘阿哥们,忙活起来,也没人管她。
左右有小柳看着,也就随着四宝乱跑。
别看四宝不到五岁,娃娃们,都拿她当老大呢。
没办法,谁叫四宝打架最凶呢!
还有就是,跟着四宝的小柳哥,那眼神,他们不敢惹啊!
于是,四宝把娃娃们组织起来,守住粮库,不被偷吃。
一天下来,捉了八只大山鼠。
这四宝眼里,那就是肉啊!
四宝眼里冒着光。
“想吃?”小柳问。
“嗯嗯。”
小柳摸出把匕首,三下五除二,就开膛破肚,去了皮毛。
在库房门口点了把小火堆,就烤起来。
那肉香一出来,可把三十几个娃娃,馋哭了。
“喏!一起猎的,当然一起吃。”
四宝话倒是说了,不过最后,在小柳那冰冻三尺的眼神下,三十几个娃娃,只分了七只。
剩下那只,全进了四宝的肚子。
看着眼前的小团子吃得高兴,小柳也高兴。
嘴里说着:“不能尽吃肉。”结果,还不停仔细剔下肉,递过去。
这样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日子,一过就是两个月。
眼瞅着林楚楚肚子一天比一天大,王氏既高兴,又担忧。
同为女人,自然知道,生个孩子,等于在鬼门前,走一遭的道理。
好在这两个月,大伙协作,吃食不必担忧。
又有吴孝远在,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只是谁也没想到,某天夜里,城门楼上的大钟,顿时响彻天际。
“北漠!北漠的达子,攻到城下了!”
北漠,被南图岭称为蛮人,他们野蛮嗜血。
传说许多年前,长达十年的大灾,北漠人把猎杀南图岭的人,视为狩猎。
每每奔袭入境,烧杀抢掠。
他们抢女人,杀小孩。
至于老人和男人,他们喜欢活活烧死,以此取乐。
走的时候,会捡走小孩的尸体,拖走抢到手的女人。
只因为小孩的肉质鲜嫩,女人次之。
南图岭也就依仗着永来镇,才把这群野兽拦下。
谁也没想到,历史会有重演的一天。
这一晚,太过漫长。
厮杀、惨叫、悲鸣……无数种叫人不寒而栗的声音,交织在永来镇上空。
城楼上,董吉人身着铠甲,手握长剑,满眼血光。
他想不明白,北漠人是如何悄无声息的摸到永来镇来的。
而且还是如此浩荡之势!
“大人!敌人数量太多,我、我们恐不敌。”
“放箭!”
“大人!我们的将士还在城外!黑夜里,我们没法分辨哪个是漠北人!会伤到自己人的!”
“放箭!”
如果不是走投无路,他又如何为选择这种杀敌一千自损五百的做法。
箭雨之下,成片的人倒地不起。
北漠人或许是被这种自杀式的战法惊到,很快把人撤了回去。
也是因此,永来镇这晚,才勉强守住了关隘。
望向断崖远处,董吉人握着长剑的手,关节泛青。
太庞大了!这次来的北漠人数量,比以前任何一次都多。
目测至少五千以上!
而自己城内的兵士,不过三千!
这一战,剩下的人,已不足两千。
向皇朝求救兵?还来得急吗?
“大人!您连夜启程,去搬救兵吧!这里,交给小的!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董吉人一语不发,摇了摇头。
救兵要搬,但是,他不能走!
劣势之下,他!便是军心!
他走了,军心必乱!何以守城?
眼下不是没有方法……
“去!把李家人都请来。”
随待领命而去。
接着督抚大人的命令,连同行走不便的林楚楚,都请到了北城门边上。
随着李家人一起来的,还有那些被李家收容的难民。
男女老幼,将南北大街上,站得满满当当。
董吉人拱手道:“大难在即,各位,有想走的,请即刻离开永来镇!明日之后,南城门将不再开启!我!董吉人与永来镇共存亡!”
将士们在听到这话,呐喊着:共存亡!共存亡!
而百姓们,早在北漠攻到城下时,被吓得瑟瑟发抖。
“请吧!”
董吉人大手一展,示意要走的可以走了。
然而,没有人动。
难民们,都将目光,聚集在李家人身上。
看得久了,李老三心里更毛了。
王氏在旁边,扯了扯李老三的衣角。
李老三不动。
看不下去的李三水,俯手于二哥耳朵,一阵嘀咕。
而后,李二木站了出来。
“各位,我们家不走!”
“二公子,北漠已经到城外了!不走,不就是等死吗?”
李二木摇头:“我家的情况,大家是看到的。大嫂生产在即,实不易远行。更何况,如果永来镇失守,我们、你们,真的还有地方可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