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水也慌乱的薅着自己的头发，把脸挡得更严实了。
四宝眯着眼，小嘴撅得老高。
三哥这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三水正了正神，再次开口：“十、嗯十那个十。”
声音小就算了，还语无伦次的。
反倒把大伙的目光都吸了过来。
“十两银子。”赵一提醒。
“啊对！十两银子。”三水点头接话：“先不说，到南方的路，有多远。就算啥也不缺的顺利到了南方，落脚要花钱吧？”
对这点，赵一是认同的。
“这么多人，一下子涌进南方，到时候说不定，要进城，都得花钱。所以，与其惹来麻烦不断，不如断了麻烦，挣些银子，备不时之需。”
路捐这种名头，在南图岭可不是稀罕物。
听到这，赵一也认同了。
他刚才只想到路上大家要喝，完全没想到落脚之后的事。
他承认，自己确实看得没有三水远，想得也没有三水多。
可是……
“那她呢？捡回来有啥用？捡个狗捡个兔的，还能吃上一顿。她有啥用？”
三水点头：“顺道的事，救人一命吧！”
赵一冷哼一声：“你懂不懂财不露白的道理！别人知道我们有水，身上还有了银子，指不定生出什么事来。”
越过三水，赵一回到火光边坐下。
李老三把三水喊过去。
小声安慰道：“三水，你没做错。别人或许不能理解你的善良，爹娘都理解。”
“宝宝也是。”四宝贴着三哥的胸膛。
她最喜欢听三哥胸膛里的咚咚声了。
不像大哥的，太响，太有劲。
也不二哥，又慢又轻，不他细都听不着。
只有三哥的心跳，就和三哥一样，像泉水一样温柔。
赵家老太太，看着女娃手腕上，已经数不清的刀疤。
“都是人生父母养的，谁不想活下去呢？如果不是遭到惨痛的伤害，又怎么可能求着别人帮她了断？哎！”
这时，女孩幽幽转醒，一双空洞的眼，打量过所有的人。
“我、我是死了吗？”她声音沙哑得有些可怕。
王氏把竹筒里的一小口温水，递到女孩手里。
声音温柔的说：“姑娘你没死。”
“丫头，你爹娘呢？家是哪里的？怎么会落到他们手里？”赵二婶是个心急的。
看到女孩脸上的茫然，赵大婶连忙解释。
“是李三哥拿一袋水，把你换了回来。放心吧！我们不是坏人。”
仔细说过刚才发生的事后，又挨个把所有人介绍了一遍。
女孩不知何时，红了双眼。
无法起身的她，努力转动身体，用额头触碰地面，一声声道谢。
王氏和赵大婶，忙把人扶起来。
因为她无法自己坐着，赵大婶就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一连生了三个儿子的赵大婶，很是心疼这女孩。
心情平复下来，女孩哭哭啼啼的，说起自己的身世。
她叫张小莲，今年十岁。
他们一家六口，也是逃荒出来的。
可路遇劫匪，她的家人都被害了性命。
她拼了命的跑，才活下来。
“我没有勇气死，也不敢走山路，就只能沿着官道往南方走。直到我实再没有力气晕倒在官道上。后来醒过来，就已经在秦家手里了。”
说到这，张小莲看向对面不远处的火光。
之前还平静的眼里，恐惧慢慢扩散。
王氏移动身体，挡去张小莲的视线。
张小莲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就像是刚才被人掐住了脖子，长时间没有呼吸似的。
众人都看得出，那是她对秦家人的恐惧。
“我求奶奶发善心，救救我，带我一起南下。他们答应了。只是、只是、我……”
后面的事，大家心里也都猜到了。
秦家是因为没水了，想以人血止渴，才留下她的。
“从那以后，他们每天放我两次血。”
王氏说不出的心疼，帮她扶稳竹筒，将水慢慢倒进嘴里。
她也曾是爹娘疼爱的心头肉，逃过了别人的屠刀，却落进了另一个深渊。
她只比四宝大七岁啊！
如果有一天，四宝也遇到这种非人的处境，自己得多疼啊！
一个只有十岁，又痛失家人的孩子，很容易，就被王氏和赵家三个儿媳妇接纳。
就连赵家老太太，都为她哭红了眼。
李三水把细细碾磨的草木灰粉，撒在张小莲手腕那道皮肉外翻的刀口上。
然后，撕碎衣角，轻轻包扎。
“谢谢。”
一直低着头的三水，摇头没有回答。
张小莲一把紧紧的拽着三水的衣角。
恳求道：“求求你们，别丢下我。我可以不喝水，不吃东西。你们别把我丢在这里好不好？求求你了！”
三水被张小莲吓得直往后退。
赵大嫂连忙抱着张小莲，安抚了好久。
直到张小莲虚弱的再次昏睡过去。
夜晚。
张小莲缓缓睁开眼，看到了满眼的星空。
转头看到自己两侧，一边是那位抱了她好久好久的婶子。
她记得，婶子好像是姓赵。
另一边，是赵婶子家的弟媳妇。
或许是喝了些水，又睡得足够安稳。
张小莲勉强能坐起身来。
不远处的火堆，烧得噼啪作响。
火堆里的白灰，不时的被夜风卷起。
越过赵大婶，张小莲的目光，落在一对母女身上。
看着枕在母亲臂弯里的小娃娃，她想起了阿娘。
不知不觉中，眼眶红了，脸湿了。
四宝翻身，小脚抬得高高的，盖在身上的单薄衣裳，被蹬到旁边。
张小莲抹着泪，轻手轻脚的爬过去，将衣裳慢慢盖回四宝身上。
王氏感觉到身边有人，瞬间惊醒。
“小莲啊？”
难民营之事后，王氏夜里的睡眠，总是很轻。
张小莲也被吓了一跳。
连忙解释说：“四宝打被子，我怕她着凉了。”
“没事没事，我来。”王氏接过张小莲手里的衣角。
轻轻的包裹住四宝，搂进自己怀里。
小心翼翼的动作，就像是搂了块不得了的宝贝，怕碰着，摔着。
张小莲脸上的表情，就那么凝固了。
“小莲，谢谢你啊。”王氏道过谢，拨开四宝额头的碎发，亲了上去。
四宝樱红的小嘴上扬，还未褪去的奶胖小脸上，露出两个可爱的梨涡。
张小莲扯了扯嘴角，向火边爬去。
捡了一旁的柴火，往火堆里添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