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呼吸，尹诺克缓缓将自己的情绪重新平复。
“真是失态。”
甩掉手上的鲜血，他挥挥手，将自己面前已经变得完全漆黑的魔法投影进行转换。
凝视着重新变换为青山绿水的投影与其中逐渐醒来的少年少女，尹诺克沉默不语。
他计划中的线路，对方基本上都踩上了，但结果，却完全不同。
“变数啊.......”
看着那位揉着惺忪睡眼茫然环顾四周的小公主，尹诺克微微叹了口气。
但很快，他又重新换上那副至少看起来还算平易近人的笑容。
“不过，如果我的计划只有这样，那我可走不到现在的位置。”
“失败，并不是我不能接受的事情，没有为可能的失败做好准备与应对方案，才是我无法忍受的事实。”
“——虽然代价可能有点大，成功率不太高就是了。”
他澹澹笑着，唇角勾起的弧度愈发血腥。
如果是曾经的他，确实不会将接下来的，成功率约莫只有十分之一，代价却成几何倍数增长的计划付诸实行。
但也说了，那是曾经。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十分之一，已经是足够梭哈的概率。
“等着吧，你们。”
他环视四周的学生们。
“晚宴，还没开场呢。”
.........
【不对劲，绝对有问题！】
【混蛋！为什么梦境里头不能直播？我们到底又错过了什么！
】
【提问：十六七岁的少女和十五岁的少年小手拉小手，算不算Cu炼Cu？】
【答：算！因为我没有！
】
【呜呜呜呜，我的恩宝被白菜拱了，呜呜呜！】
“........”
林恩瞥了眼弹幕，不解道：“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可恶，骗自己可以，骗哥们.......后面咋说来着？】
【前面的开卷考都0分是吧。】
【还我们说什么，你自己看你的手现在在哪儿？】
【就是就是！】
“.......”林恩收回主动辅助夏洛特从地上起身的手，平静道：“殿下没有经过长期锻炼，需要帮忙，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啊！
】
【明明就是你先伸手的咩！
】
【啊，我突然感觉林恩现在就像一个极力掩饰自己早恋了的小娃娃，明明已经是件很明显的事情了缺非要用粗陋无比的谎言来掩盖。】
【恩宝可爱捏~】
“.......”
林恩深深感慨了一番弹幕戏真多。
果然就如他们自己所言，就算什么事情都没有，他们也会自己给自己产糖的。
“谢，谢谢！”
夏洛特从体位性低血压的眩晕中回过神来，赶忙向林恩道谢。
“举手之劳，无足挂齿。”顿了顿，林恩问，“你的身体，没问题吧？”
夏洛特刚要说话，忽的一怔，而弹幕们也捕捉到了一些细微的变化，又炸了开来。
【哇啊啊啊！大家！你们听到林恩刚刚叫夏洛特什么了吗！
】
【你，是你，不是您了诶！
！】
【居然不用敬称了，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两个的关系一定因为什么事而靠近了几分！
】
【糖糖！我的糖糖！
赶紧把幻境回放给我放出来，我要磕糖！
！】
【.......】
夏洛特自然是看不见弹幕的，但在事件平息之后，有了足够思考空间的她也能够发现对方话语当中的变化。
“您........额........”
夏洛特有些脸红。
一直在王宫当中对所有人敬而远之的她，所有给别人的称呼都是以敬称“您”来开头。
换成更简单一点的“你”本该是件轻松无比的事情，可她一时间，着实有些办不到。
少女的沉默，让本就不算热闹的氛围即将迈向尴尬。
好在，有人......有猫出来解围了。
“喂！”尹薇特奋力爪子挠着林恩的裤脚，咬牙切齿道，“混蛋！你知不知道，我把你们两个藏起来，用了多大力气！
”
“你真的好重好重啊！
”
她对于这种一进来就直接奔着幻境走，把其他外界所有事一声不吭全丢给她的行为，感到很是愤怒。
没有两碗小鱼干，绝对平息不了她的怒火！
绝对！
不过在面对林恩似笑非笑的眼神的时候，尹薇特忽然觉得，一碗也不是不行。
毕竟她也知道，对方可能不是故意的。
为了彰显神灵大人对于追随者的体谅，一碗........勉勉强强吧！
对此，林恩只笑笑，蹲下来将猫猫神抱起。
“行了，回去给你。”
揉揉尹薇特的脑袋，林恩微闭着眼，感受起自己的身体状况来。
在幻境里的时候，他可是切实受了伤的，而那幻境又与现实有着明显的连接存在，他有些担心，自己会不会落下什么后遗症。
尽管在刚出来的时候就已经稍稍检查过一遍，但他还是有些不放心。
经过一番仔细的审查之后，他并没有发现自己哪儿有缺失，为了确保没有残留，他又让尹薇特帮忙看了几眼。
结论是，确实没事。
“这样就好。”
舒了口气，林恩再度拍拍尹薇特的脑袋，转头招呼一声夏洛特。
“殿下，咱们出去吧。”
刚把头转过去的夏洛特又把粉色的脸转了回来：“好哒！”
显然，她的心情并没有受到幻境的影响.......
也不能说没影响。
毕竟进去之前，她可没这么开心来着。
两人一猫悠哉悠哉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去，路上，他们遇上了不少眼神有些茫然的学生。
“他们........会记得之前发生的事情吗？”
林恩摩挲着尹薇特的嵴背，摇了摇头：“不知道，但希望........好吧，我觉得我的希望大概要落空了。”
他叹了口气。
因为，注意到，那些学生们在见到他之后，原本有些茫然的目光中，瞬间带上了丝丝怨念。
林恩稍作沉思。
从他们那对于现实还没回神的眼神与像是忘记了什么事的表情来看，他们可能确实没把幻境当中的记忆带出来，但有一种东西，他们记住了。
而梦境在人们醒来之后会破碎成千千万万份的碎片再也拼凑不起来，有很大一个原因在于，其内容，不够深刻。
那个幻境里，再也没有什么事情是比林恩将他们的梦给摧毁，更让人值得记住的了。
或许，他们之所以会对林恩有所怨念，便是因为在模湖过程的对比下，让林恩的破坏更加显眼。
他们不知道到底梦到了什么，只知道那对于他们来说，绝对是件美好的事情，而林恩，却将其完全破坏。
“这也是他的手段吗？”
林恩的脸色微微有些凝重。
看起来，这好像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梦境嘛，谁会当真呢？
一般来说，人确实不怎么会在意梦境里的东西，可当所有人的梦境，都出现同一种景象的时候，那就不可能不在意了。
一旦学院中有人互相之间谈论起自己在探索考场的时候，不小心睡着了，做了个梦，梦到林恩作为大反派登场，那么，另外那个只要也是进了幻境里的，必然会对对方的话语产生共鸣。
一传十十传百，一定会引起恐慌出现。
林恩在学院里的名声本就在一些人的宣传下，没那么好。
如果一语成谶，那么林恩的期末考试，很有可能变成超级加倍版的期中考试。
要知道，期末考试可是全学院学生的大考，可不是只有新生了。
因为来茵学院的提前毕业规则，六年级的学生们虽然大多都不是天赋最顶尖的选手，但他们的实战经验，绝对不差。
双拳难敌四手，更别提，这不止四手，很大可能可能是几千双手......
林恩微微叹了口气。
“这可真是个大麻烦啊。”
夏洛特听着对方的叹息声，歪了歪脑袋：“您.......怎么了？”
“没什么。”林恩摇摇头，“先出去吧。”
“麻烦是麻烦，但事情，总是能被解决的。”
虽然没有前因后果导致听不太懂内容蕴意，但夏洛特还是用力点了点头。
“我相信您！绝对能做到的！”
林恩笑了笑，没有继续说话。
【所以说，什么时候给回放？不会是要出番外大电影6块钱才能看吧！】
【大会员3块捏~】
【什么年代了还买大会员，带冤种了属于是。】
【虽然但是，这次，我磕到了诶！
】
【互相之间的相信和被相信........真好啊！】
.......
事实证明，林恩的猜测从结果来看，没有问题。
勘测考场结束到考试正式开始的这段时间当中，仍有着一个月左右的准备时间。
在其中的某个节点，舆论，爆发了。
经过大部分学生的对账后，他们发现，自己等人的梦境是如此相似。
虽然印象有些模湖不清，但可以判断，那确实是件值得令人露出笑容的好事，而这些，全都被林恩所破坏！
一开始，大部分同学都只止步于震的层次，将其当成特殊的八卦来听。
但当有小道消息说，那或许是“神灵对于魔鬼的预言，而我们是杀死魔鬼的勇士”之类的流言传出的时候，情况，开始朝着有些血腥味的地方走去。
尽管学校介入及时，阻止了同学们在学院内对于林恩进行的声讨，但学院只能阻止人们的行动，并不能抹除他们的思想——就算是前者，也不完全能行。
“布雷泽。”
办公室里，莫里斯看着眼前的少年，叹了口气：“退出考试吧。”
“只是一场考试，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如果受了重伤，可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论天赋，你一定是未来之星，但在现在这个时候，天赋，是最没用的东西。”
林恩轻轻点头，说：“我知道。”
莫里斯再叹一声：“现在的情况，学院已经有点压不住了。”
“尽管在王国当中，学院是个很特殊的存在，但事情发展到这种程度，学院也没有办法。”
“你现在退出考试，学院会想办法帮你平息下舆论，待到假期过去之后，大家自然就会忘记这件事。”
他很是认真的说道。
“那毕竟只是个梦，不是什么预言。”
林恩笑笑，说：“预言不预言的，已经不重要了。”
“正确之所以正确，是因为大多数人觉得正确，就像没有人能证明一加一为什么等于二一样，大家都说它是二，那它就是二了。”
“........”
“我知道你很聪明，不过，请不要转移话题。”莫里斯凝重道，“这件事对你来说，很严重。”
“在学生当中，你很强没错，但你仍然只是学生，你还不够强。”
“古书上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你有着像银河般璀璨的未来，不能因为现在的事情，让未来来茵的天空失去色彩。”
林恩没有答话，偏头看向一边。
在那里，弹幕们正刷的轰轰烈烈。
【好老师啊，这绝对是好老师啊！】
【是啊，莫里斯老师从最初的新生对抗赛开始，就一直支持着林恩，他一直都很看到咱恩宝来着。】
【我也觉得老师说的有道理，毕竟这只是一场考试，奖励也没什么值得稀罕的，强行参加，着实没必要。】
【这样选择，确实是对的，但你们觉得，林恩可能会放弃吗？】
【仙侠小说里常有某个角色因为某件遗憾的事情，而产生心魔，如果这次放弃了，相当于在林恩的自信上面开了个口子，之后或许仍能攀升到一定的高度，但终究没有那么完美了。】
【所以，咱们不用劝了，直接加油吧。】
【恩宝冲鸭！你是最棒哒！
】
【加油！干碎他们那些废物！
】
【冲！
！】
“........”
林恩忽的笑了起来。
他抬头看向莫里斯：“老师，您说的都很对，目前来看，这样，也的确是最正确的选择。”
“不过，正如一些人所言，如果真的放弃了，那我，可就不再是我了。”
“.......”
莫里斯再度叹了口气。
这次叹息，比之前叹的，都要更深。
“真是个倔强的小家伙。”莫里斯摇摇头，忽的笑了起来，“看来，我大概是劝不住你了。”
顿了顿，他又摇摇头：“如果是平常，我可能会想点办法帮你，不过现在，我的心思和功夫都在罗杰斯塔上，没办法给你带点东西，就连这次找你，也是抽空。”
“感谢您的好意，老师。”
林恩微微躬身，离开办公室。
路上，他神色轻松，并无压力。
人们把他当做魔鬼，想要试图杀死他，可在传说里，能杀死魔鬼的，只有英雄。
可是，这个学院里，会有英雄的诞生吗？
站在办公大楼的顶端，林恩俯瞰全院，唇角的弧度愈发明显。
“激怒魔鬼却没有办法杀死它，带来的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要知道，无论任何传说，其讲述魔鬼们为什么要引导人们走向堕落的目的，向来只有一个原因。”
“他们期望。”
“——颠覆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