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籽睁开眼睛的那一刻,用力的呼吸了一下,然后因为面罩的阻隔,让她咳嗽了一声,她的眼睛干涩,但还是看不见东西,但很快,玉籽就感觉到了一只手,立刻触碰了一下自己的手,玉籽感觉到了,这个感觉很熟悉,是她一直…
玉籽扯下了脸上的面罩,沙哑着声音说了句“埃迪”
“你醒了”江俊泽已经这么坐了一天一夜了,他几乎眼睛都不眨的看着玉籽,就等着他醒来。
“我想喝水”玉籽尝试着坐起来,但是她只感觉自己手脚无力,不能坐起来。
“好”玉籽觉得床铺有些晃动,不一会,自己就在床背的支持下,玉籽不用用力就坐了起来。
一个杯水放在了玉籽的唇边,玉籽喝了两口后,就又被埃迪装上了氧气面罩“容医生说,你今天晚上都不能吃任何东西,要保持氧气。”
氧气有在源源不断的充盈进玉籽的口鼻中,玉籽也只能用力的呼吸,但过了一会,玉籽就把面罩拿了下来“埃迪,我做梦了。”
“恩”江俊泽依然压低声音,假装着埃迪的声音。
“我梦见了我的妈妈,在我们的文化里,如果梦到了亡故的母亲,来接自己,那么就跟西方里,死神来接是一样的意思。但是,妈妈和死神不一样,你拒绝了她,她就会离开的。”说着,玉籽有流了眼泪。
“你说服了她?”江俊泽想要伸手摸一摸玉籽的手,但是他克制住了。
“恩,我跟她说,如果没有那个人,我就跟你走了。”
“谁?”
“江俊泽”
“你男友?”
“江俊泽”玉籽有叫了一声江俊泽的名字。
“江俊泽,你还要装傻到什么时候?”玉籽伸手,摸索着,她可以很确定,江俊泽的手就在附近“我跟妈妈说了,我说我有了牵挂,我不能走了。”
“玉籽…”江俊泽看着玉籽的手覆盖在自己的手上,虽然不准确,但是她的手用力且坚定“江俊泽,我知道是你。”
“你。你怎么知道?”玉籽觉得有眼泪滴落在自己的手背上“别哭了,江俊泽啊,你看到我这个样子了,我还没哭呢。”
说着,玉籽的眼泪依然忍不住的流“我们啊,都不要哭了。”
“玉籽,我爱你,我爱你。”说着,江俊泽一把把玉籽抱在了怀里,玉籽的身体冷透了,她也一夕之间瘦了许多,江俊泽这段时间,做梦都想把她抱在怀里,他紧紧的抱着她,想要把温暖传递回她身上“我也爱你”
“玉籽,你会好起来的。”江俊泽轻轻的摩擦着玉籽的胳膊,玉籽伏在他的怀里,摸了摸他的脖颈,他也瘦了,本来他就是个消瘦的男子,看来,这几天他应该比自己过得还煎熬“原谅我”
“我从来就没怪过你,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我只怪我自己,是我不够优秀和,和没有办法让你安心,而我知道你这样子后,我其实有,那么一点点的恨,恨老天爷为什么这么不公平,但是看见你以后,我就不敢恨老天爷了,我求他对你仁慈一些,实在不行,分一些…唔…”
江俊泽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嘴巴上,玉籽的手,她准确的把手放在了他的嘴唇上,捏住了“你给我闭嘴,还有,你什么时候这么迷信。”
“为你,我一点差池都不想有,玉籽,我们现在,要永远在一起了吗?”
玉籽点头“你从现在开始,就要负担我和你自己两个人的人生重量了。”
“没问题”江俊泽拍着自己的胸口“我承担的住。”
“那你要多吃点”玉籽又摸了摸江俊泽的肋骨,真的瘦了很多。
“你也要多吃点。”江俊泽也摸了摸玉籽的脸。
“我们一起吃”江俊泽又紧紧的抱了一下玉籽“吃糖醋肉,春卷,BBQ。”
“那家小羊排…”
“等你的禁食解除了,我就去给你买,第一时间去买。”
“恩,好。”玉籽伏在江俊泽的怀里,慢慢的,觉得困了,她本来睡了一天一夜,但伏在了熟悉的怀抱里,眼睛就开始打架了,但是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抓住了江俊泽的衣服“你,身上的气味怎么变了?”
“恩?”江俊泽也困了,被玉籽一问,低头闻了闻自己身上的气味,想起自己变化自己的花了多大的功夫“我不仅身上的味道变了,我还变了声音,练了脚步声,我到现在,还在去上表演课。”
玉籽因为治疗的原因,每天除了一日三餐,要睡二十个小时,他虽然每时每刻都陪在玉籽的身边,但还是会抽两个小时,去上表演课,让自己埃迪这个角色,能够丰满起来,就现在来讲,有个沉默寡言的护工角色,找到自己,自己肯定是拿大奖的级别。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的气味变了,呼吸都变了,你,你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说着,玉籽伸手,想要摸一摸江俊泽的脸,因为她看不见,所以不安感深重。
“没有,你自己摸摸看。”说着,江俊泽把玉籽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从头发开始慢慢的摸到脖子,胳膊,腿,确定他没有什么事情。
“我每天洗两次澡,然后所有的洗发水,沐浴液,还,还买了香水,就,就工人们用来遮汗味的香水,呼吸是因为我…咳咳”江俊泽咳嗽了两声,然后长舒了一口气“我保持这浓重的口气,快累死了,你摸摸我的发音肌是不是练的发达了。”说着,他把玉籽的手放在自己的脖子处。
玉籽掐了他一下“你还是学医的,有发音肌这块肌肉吗?发音的不是声带吗?你还能把你的声带拿出来给我看?”说着,玉籽把手放在了江俊泽的喉结上,江俊泽咽了口口水,逗得玉籽笑了起来“你别动。”
“我爱你”
“恩,我知道。”玉籽点头,困意再次袭来“我明天想…”
“玉籽…玉籽…”正说这话的玉籽,突然如同松了口气一样的晕了过去,无论江俊泽怎么叫她,她都没有反应。
按了铃,不过片刻,容泽就一阵小跑着过来,看了一眼倒在了江俊泽怀里的玉籽,就知道玉籽凭借她的聪明才智,认出了江俊泽。
“别害怕,把她放下吧。”容泽喘着气,让江俊泽把她放平,躺好,又用手电检查了一下玉籽眼球的光感,对江俊泽说“你自己来看一下。”
说着,江俊泽接过容泽手里的小手电,在玉籽的瞳孔上照了照,原本毫无反应的玉籽的眼睛,居然跟着光动了动“容泽,她的眼睛…”
容泽点了点头“她这么一摔,也不是全无好处,她的视神经本来就没有任何问题,经过一次的介入治疗,血肿的地方,也在慢慢的消肿,所以,她的眼睛,很快就会看见的。你幸好,在她看见之前,被你发现了。”
“那她为什么会晕倒?”
“她其实,一直都有晕过去的反应,最初她意识到的一次,是她从东南亚回来的飞机上,她昏迷了整整两个小时,下了飞机,又在开的车上,差点晕过去。这也是我,非得坚持带她来美国治疗的原因。她晕倒只会有两个原因,一是本来就是因为严重,这是正常反应,再来,就是比本来就更重了。”
“那…”
“有两种状况,也就意味着有治疗方法,第一种就是继续现在的治疗,第二,就是更冒险的,就是我之前不肯为她做的,开颅手术。我并不具备,为她做这个手术的能力。”
“你都不行?”
“恩,我不行。我虽然是外科医生,但是我的专攻方向并不在神经治疗,我已经请了专家,其中,你的老师山姆,就是我心目里,最合适,为玉籽做手术的人选。”
“山姆的手术时间,都排到明年了,他是个从来不讲情面的人,只信奉科学和规则。”
“是,所以,现在我的办法是,继续现在的介入治疗,这是目前最科学和有效的治疗,而山姆医生那边,只有排队了。至少现在的治疗,不会让她变得更糟。”
“我,我去见山姆。”江俊泽看了一眼带着氧气面罩,深深睡去的样子,他觉得要亲自走这一趟。
“你是不可能改变山姆的,他虽然是你的老师,但是这么多年,我没少和他打交道。”说到这里,容泽突然笑了“要不是他不肯给我爷爷做手术,他可能还要再活几年。”
“你爷爷去世,怎么还这么开心?”江俊泽发现容泽说完,都在笑。
容泽摇摇头“没什么,但是你可以去试试。”
“好,你最好越快去越好,我也继续给玉籽加强检查,你带着她的结果去。”
“恩”江俊泽把手里的小手电还给容泽“我拿到结果就去。”
“好,你好好照顾他。”说着,江俊泽准备出去。
快到门口,江俊泽突然叫住了他“容泽…”
“怎么了?”容泽觉得江俊泽的声音深沉了几分。
“玉籽她…”
“她现在没事啊。”
“明天,她明天能吃东西吗?”
“什么?”容泽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玉籽饿坏了,想吃糖醋肉,春卷和小羊排。”
“医院拐角有家不错的烤羊排店,但是你要早去,估计要排队。”说着,容泽又笑了,这几天,他的笑容,好像也多了起来。
“好,我明天一早就去。”
江俊泽等容泽走后,转身想要坐在刚才坐的位置上时,却发现,外面又下雪了“玉籽,又下雪了。”
当然,玉籽是不能回应他的,但他还是絮絮的说着“玉籽,又下雪了。
真冷啊,玉籽,就像我妈妈去世的时候,她那时候病得很严重,每天都咳嗽,瘦的皮包骨,然后她知道,要带我去见我父亲和哥哥了。
那天天上也下着雪,她吃了好多药,化了妆,打起了全部的精神,想要在我父亲面前,装得若无其事。
她把我交在我父亲的手里,拥抱了宋律,宋律浑身僵硬,我在面对我父亲的时候,也是吓得说不出话来。她最后看了我们一眼,然后转身就离开了。
我追出去,外面的天黑了,我怎么,都找不到她。
父亲把我抱住,对我说,我知道你妈妈病了,这可能是我们父子三人,最后一次见她了。
我父亲说的没错,第二天的晚上,依然是下着雪的夜晚,我们父子三人,一起送走了我妈妈。
下着雪的夜,真的是太冷了。玉籽,你不要离开我,最起码不要在下雪的时候,也不要在下雨的时候,也不要在…总之,你永远,不能离开我。
玉籽…
你活着,我陪你,你死了,我也陪你”说着,江俊泽伏在了玉籽的床边,他尝试着,去拉玉籽的手,她的手背冷透了,但是她的掌心…
“别怕”玉籽的掌心是热的,而且她握住了江俊泽的手“江俊泽,别怕。”
江俊泽看向玉籽,玉籽的眼睛正一瞬不瞬的看着他的方向,虽然她什么也看不见“江俊泽,我不会死的。我可以,拒绝我妈妈一次,就会拒绝她一百次,一千次,直到死神来到我的身边,我也要挣扎一下的。”
“玉籽,你醒了?”江俊泽问。
玉籽点头“恩,我醒了。”
江俊泽哭着说“我爱你”
“我也爱你。”玉籽点头,回应了他“江俊泽,如果我死了,你也不要死。”
“不,我要陪着你。”江俊泽坚决的说。
“不,你要活着,活着,每一年都来我的墓地上看我,然后你不可以带着你的孩子,你的孙子,你的新的陪伴来,我吃醋。我会尽我所能,但是如果我实在是没挣扎过死神,你也不要…不要…”玉籽哽咽了,因为她真的没有办法祝福江俊泽,在没有自己的人生里,过得太好。
“你死了,我不会有孩子孙子也不会新的爱人,我也…”江俊泽发现,玉籽睡着了,她哭着哭着居然睡着了,但是江俊泽可以非常确认玉籽是睡着了。
他伸手,摸着玉籽的眉眼,熟悉极了,又深深爱着“玉籽,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