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这边是彻底陷入了僵局，玉籽听宋律说完都不敢直视他，低着头半天不到说什么好。
宋律什么也没有说，就等着玉籽开口呢。
玉籽思考了半天，抬头时看来已经想好了要说什么“那你跟我说你要什么？”
“我只是觉得，如果我只是单纯的想要投资一个影视公司的话，我大可以自己亲手去弄一个。我对你的公司，感兴趣的重来不是什么收益，而是你公司的那些艺术家和导演们…”
“你有话不妨直说。”玉籽一直是见识过他的厉害的，可现在他说了半天都没有说到重点上。
“艺术品，我需要你手上的艺术品。不是一件两件，而是全部。”宋律没有犹豫，直接说出心中所想。
玉籽皱了皱眉，心里也就有了打算，也难怪他刚才说，他想要的东西非常明显，自己的公司里，并不是这些签约的艺术家和导演最值钱，而是这些艺术家和导演，创造出来的东西值钱。
通常情况下，一家文化公司，会从一位艺术家还没有成名时，开始与他签订契约，给他提供优质的创作空间，推广他的作品，一直到这位艺术家一炮而红，但从此以后的数年里，这是艺术家创作的每一部作品，都与文化公司有关系。就拿玉籽来说，她的成名作是一部关注女性的纪录片，这部纪录片，在国际上享有很高的名声，也是她一炮而红的契机，从此以后，她的每一部作品，一直到最近的《蓝空》，YuBe公司都拥有70%的所有权，她这么多年拍了四部长篇，却只有一部在她的名下。这些所有权是可以进行交易的，通常情况下都说艺术无价，可只要愿意抛售，那有的是真金白银。
“你的要求，果然是显尔意见，是我之前想的天真了。”玉籽双手交叉叠放在膝盖上，这是她的防御姿势。
“是你说要跟我谈生意的。玉籽，我不知道你以前遇到的都是些什么人，又有什么样的契机，让你闯下了这么大一片地的事业，但是在生意场上，你生疏的如同一只菜鸟，你的表现让我很不满意，我没有办法放弃现有已经成熟的模式，现在的生意都这么难做，哪里再有重头来过的可能性。艺术的价值是无法估量的，到头来究竟是谁在操纵他们，从其中获利，我看你是一无所知，所以我是不会帮你的。”宋律一针见血断然拒绝了玉籽。
玉籽心里虽然有气，但是宋律说的一点都没有错，自己的想法一点儿也不成熟，从头再来？谈何容易。不过听她说自己生疏的像只菜鸟，心里还真是有些不爽，不由得想要说一些狠话“那如果我给你，这些作品的拥有权呢？”
“你知道我会拿这些作品干什么吗？”宋律看她有些较真儿，反正现在在天上，两个人闲得无聊，宋律决定给她好好上一课。
“我不知道，但是这些艺术家们把他们的作品委托给了我，我肯定要考察清楚。”玉籽义正言辞的说。
“你知道艺术品，除了其艺术价值外，从来都是有钱人的玩物吗？”宋律虽然说的隐晦，但是，玉籽是个让他都欣赏的聪明女人，他知道她一定听得明白。
“那如果这样的话，你想都不要想。我自己也是一个导演，我的作品犹如我的孩子，我的血脉一样。我不允许你，拿着别人珍贵的东西，去说那些见不得人的事。”玉籽心底有些异样，宋律在她的眼里一贯是个看不透但是不坏的人，可现在的他，陌生又神秘。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讨厌，甚至很坏？”宋律洞察人心的本事还是很厉害的。
“如果要我实话实说的话，没错，我觉得你又残忍又坏。”玉籽双手环胸，已经很不耐烦了。
“玉籽啊，这个世界，又被你看到了残忍百倍。我们从蛮荒时代过来，好不容易不茹毛饮血了，但是从来都是不见硝烟的战争更加的残酷。你这么聪明，但是却不愿意看到这些事情。你和江浚泽是一模一样的，觉得眼前只要是绿灯你就可以通行，红灯就要停下来。这很好，如果你想要这个样子，我可以让你一辈子，都这样下去。”宋律难得会说这些感慨的话，说完，心里的情绪也翻涌几番，他是真的很喜欢眼前这个又聪明又善良的女人。
玉籽不知道怎么回话，只是有些机械的摇摇头“那如果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在灰色地带的你，为什么还要我白色这边的我走来？”
“因为美好，来你看。”宋律见两个人的生意谈到了结尾，也就立刻调整了状态，招招手让玉籽过来，玉籽与他坐在一排座椅上，顺着他手指过的方向看去“这，这里是？”
玉籽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刚刚还在云层之中看不见下面，不过是谈话的功夫，飞机就飞到了群山之间，群山之中的山顶尽在眼前。
“是不是很美好？”宋律看玉籽的情绪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她双眼发亮，手也激动的颤抖着。
“这里还有这样的地方？那座最高的山是什么雪山吗？”玉籽很快发现飞机正在这片山区徘徊，已经离地面很近了，好像随时都会降落。
“那里就是我们这次的目的地，那里是这一片最大的滑雪场。”原来，宋律是要把他带来滑雪呀！
有一条小型的跑道，跑到不长，甚至刚刚才达到起飞降落的级别，而跑到周围又停满飞机。
只是这么一看，这里肯定是一处富人区，因为停机坪上停的都是私人飞机。
这是玉籽从来没有涉足过的领域，那个传说中1%的阶级，还真是让人十分的好奇呢。
玉籽转过头来看了宋律一眼，宋律有些疑惑，他为什么看自己，就发现玉籽还在看“虽然我不讨厌，但是我真的想问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这飞机马上就降落了，你作为机长难道不要该做点儿什么吗？”玉籽看他依然悠哉悠哉的坐在这里，还在喝咖啡。
宋律慢悠悠的把杯子放在桌子上，桌子和杯子之间好像有什么奇妙的连接，因为降落飞机多少有些颠簸，宋律依然这么放心大胆的把杯子放在上面，接着他说道“你知道汤姆一年的工资是多少？”
“我怎么知道？”玉籽摊开了手，表示这是自己关心不到的事情。
宋律依然慢悠悠的说“那你应该知道谁发给他工资吧。”
“嗯，是你。”玉籽又看不透他了，他从来也不是这种慢性子。
“你先不用着急，我的意思是…”宋律从玉籽的呼吸里就听出了她的不耐烦，赶紧加快语速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我每年，也不是白给他发那么多工资的。他总得有点儿什么用吧。”
“那他有什么用呢？”玉籽说完这话觉得怪怪的。
宋律倒也没觉得什么，回答道“他总得会开飞机吧。”
玉籽听完以后气不打一出来“他会开飞机，你直接给我说他会开飞机就好了？我也知道他会开。你可以直接跟我说:降落这件事情，交给他一个人就足够了，用不到你，这不就不用我们之前的对话吗？”
“哦，既然是你想听的，那好吧。降落这件事情，汤姆一个人就可以解决，用不到我。”玉籽听完宋律十分认真，但怎么听怎么像敷衍的话，差一点没气晕过去。
不过也好在两个人这一会儿的吵闹，飞机已经稳稳的落地，在跑道上滑行了。有牵引车让飞机向前移动，最后只听一声很响的引擎关闭的声音后，汤姆从驾驶舱里出来“宋先生，玉小姐，此次飞行已经圆满结束，祝二位接下来旅途愉快！”
玉籽看着提前一步，下机的汤姆还真有些不得，不过这位帅哥还真是冷漠呢，一句多余的话和动作都没有，还真是让人有些泄气呢。
宋律看眼前的玉籽，又灵魂出窍似的发呆，看着刚刚下去的汤姆，他站在玉籽的旁边说“你现在是不是很困惑？困惑那个汤姆，为什么看都不看你一眼，也不多跟你说句话。”
“是啊，你怎么知道？”玉籽觉得宋律这看透人心的能力，显示堪比能掐会算的半瞎。
“那你想知道为什么吗？”宋律居高临下一幅看热闹的表情。
“还往半瞎指点迷津。”玉籽双手抱拳，等着他赐教。
“因为我跟他们说，这次是带我的未婚妻来这里旅行的。”宋律说完，竟有些不自信的干咳了几声。
“你是疯了吗？你怎么可以跟这么英俊的小哥哥说这样的话？你这不是毁我名声吗？”玉籽立刻炸了毛，从座位上站起来。
宋律依然是那一幅泰山崩于前，不改面目的淡定模样“这个应该就是他为什么不敢跟你说话的原因了。”
玉籽有一点生气“你这是拿资本的力量来压迫别人，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我要下去跟汤姆说，我和你不是这种关系。“
“你说了他也是不会听的，因为，他根本不喜欢你这个类型。”宋律慢慢的，真的是动作很慢的，往仓门口踱去。
“那你说他喜欢什么类型？”玉籽双手环胸，一幅一定让他说清楚的模样。
“我就是说吧，肯定不是你这个样子的。“宋律依然往门口踱步，这会儿只有几步远了。
“那你说我是什么样子？你刚才还是我是一个又聪明善良的女人，这样肯定不差吧？”玉籽昂头挺胸，想要把自己的优势发挥出来。
“他应该喜欢那种和你相反，不聪明善良，却这里和这里，都很好的样子了。”话音刚落，宋律似乎在耳边听到一句网络名言“面对疾风吧！”
好在宋律提前有准备，一向身体很好的他，运动神经当然很发达，反应极快的从飞机上跑下来。
玉籽觉得自己听宋律的建议，穿一双平底鞋实在是今天做的最对的一个决定，宋律先她一步跑上滑雪度假村派来接他们的车子，但是车门还没关上，就一把被玉籽给夺了过去。
宋律闷哼两声，他听江浚泽说过了，玉籽的手真的很狠，就好像两片铁板一样，打在身上火辣辣的疼。
“我这里和这里怎么不好了？我，我可是…”玉籽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上，宋律刚才比划的那两部位，觉得好像也没那么强差人意。
宋律没能逃过挨打的命运，有些受挫，他勾了勾手指，对玉籽说“你把耳朵附过来，我告诉你究竟是哪里不对。”
玉籽姨夫，我看你再怎么骗我，我就是不上当的样子，宋律气喘吁吁的解释道“我这次对天发誓，绝对不耍你。你自己看，我们现在在车里，我如果耍你的话肯定又被你打。”
玉籽觉得他这话有道理，于是把耳朵凑过去，宋律轻声地把真正的原因告诉了她，玉籽听了以后点点头“果然是这样，啧啧啧！”
“好了，我们不议论这些了。来说一说在这里的行程吧。现在虽然已经11点多了，我本来打算在吃午饭之前先热热身呢。”宋律看了看手腕上的时间，觉得自己的计划也稍微有一些被打乱，不过无伤大雅，他们毕竟不会在这里，只呆上一天。有的是时间。
“那现在呢？”玉籽还一脸单纯的从车窗里探出目光，四处看看。
“我们先去度假村办理入住，住下来以后，吃午饭，午饭过后我们先去室内的滑冰场热身，然后再划两三个小时的雪，晚上度假村前面的广场上会燃起篝火，表演也很热闹，我们晚上就在这里看表演，明天一整天的行程就是滑冰，度假村里有很多康乐设施，还有一个你肯定会喜欢的……”宋律一一列举了自己的安排，有一些没有想到的，他还特意掏出手机来看上面的行程。
玉籽听他说完，有些不对劲的问“我听你这安排都要三四天了，我们说好的不是只玩八个小时吗？”
“嗯，是的。我们约好的是八个小时。”宋律一边说话一边后退，伸出手把玉籽的胳膊固定，玉籽深知自己上当了，抬高声调的说“你不要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看着我，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你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最善变的就是人心吗？我们是说好了八个小时，可是也没有说不能变。所以我们先去变了。本来八个小时的时间改为三天三夜，第三天的下午，这里会有一场宴会，我们参加完宴会之后再回去。”
玉籽刚才听了一耳朵他的安排，一切都是她期待已久的旅行的模样，但自己还有事情要做，怎么还有闲情逸致的旅行“我订了明天的机票，那又怎么办？你作为航空公司的老板，应该知道现在已经退不了票了吧？”
“那就让它空着呗，或者是让江浚泽替你坐。”宋律早已经把她的行程和江浚泽的行程打听的一清二楚，两个人结伴回去的消息，他自然也知道。
“我国内还有工作呢，我这突然不见了三天，那该怎么办？”宋律平淡的听完，指了指玉籽手上的绷带“你的手这个样子是拍不了片子的，至于其他的工作，我每天可以给你两个小时的时间，足够你处理了。“这些事情，宋律也早早的准备好了，因为他也有很多工作，每天也需要时间来处理。
玉籽看已经近在眼前的度假村，和完全不知道出去的路在哪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现在还真不是跟他硬碰硬的时候，自己真的是好久没有旅行过了。
“那好吧，但是，我有一个条件。”车已经停下了，但是玉籽不肯下车，一定要跟他说完。
“你说”宋律看她这架势又是一场谈判，宋律心想，就谈判而言，玉籽估计到了下辈子也谈不过自己。
“我让你至少，愿意试着相信我一次。”玉籽声音低沉了下来，她只有在心绪涌动的时候才会这样说话。
“相信你什么？”宋律也感觉到了她话语中情绪的变化。
“相信我可以做到我说的事情。我现在真的非常需要认可。你说我做的事情是个不靠谱，天马行空的事。我其实心里也放不下。关闭现在已经如此成功的公司，原本属于公司的市场会迅速被抢占，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可能已经没有我的立足之地了。可是这些我都不害怕，我害怕的是自己不愿意再重新开始，害怕没有办法尝试新的事情，接受新的人。我在努力的让自己接受新的东西，比如说待在这里放松的旅行，也是我之前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事情。这对我来说也是一种新的尝试，但是这种尝试是好的，可以让我更加的放松充实，宋律你可能已经不再相信梦想了，也已经看透现实，是操纵别人梦想的那波人了。可是你依然想要靠近一个人，觉得这世间有美好的东西，那么我想让你最起码相信我一次。我说这些话，不是利用你对我的感情让你的心动摇，而是让你，即便是不参与我做的事，也请站在一边看着我，你可能是巨人的姿态，我不过是慢慢的学步，我想做的也不过是重新开始，最起码我想试试。”宋律本来听完之后，心里并没有什么触动，他确实已经成为了操纵别人梦想那一波的人，他听别人空谈梦想和发展，已经多到他麻木了，所以他没有办法回馈给玉籽同等的热情，但是他抬眸看见了玉籽晶亮的眼睛。
她的眼睛是那么的好看，仿佛是黑暗里亮眼的光芒，坚定从容又带着期待，这种眼光并不复杂，只要用心，总可以有所撼动。
宋律歪着头，这个问题真的有些难住他了，他想要一盆冷水泼醒她，又不忍心让她眼里的光芒消失，通常情况下他总是有话要说的，这次却有些磕磕绊绊“我的观望，其实跟秃鹫等待猎物，是一模一样的。一旦你不行，我是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你觉得是你自己结束了YuBe，觉得自己是打破常规。可是如果由我来打破的话，就没有你现在这样的…”宋律觉得自己嘴唇被什么东西捂住了，那是玉籽的手，她的手并不光滑，掌心处还布满着茧子，玉籽有些泄气，但是眼神中依然含有光芒的说“你还真是一句话都不肯让。好了，我知道了。你愿意关注我，不给我捣乱，最起码等我扑腾不动了，再来吞下我的公司，就足够了。”
宋律好像突然被人涉去灵魂，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有机械的点了点头回答“好，就按你说的办。”
玉籽展颜开心的笑了。刚才有些阴沉的天气突然放晴，宋律从玉籽的肩膀上探出目光，此时窗外阳光明媚，他不由得说道“今天还真是个适合滑雪的日子啊！”
“是啊，是啊！我这大半年快熬成灰了，总算是可以滑雪了。”玉籽从小就练运动，自从没有办法在练习体操后，滑雪是她除了游泳外最喜欢的运动。以前她每一年都会去滑雪，但是这两年自己实在是太忙了，她觉得自己都快憋出病了。
玉籽什么行李都没有带，自己身上还穿着一件单薄的连衣裙，和一件大衣，刚刚下车她就忍不住了打了个喷嚏。此时室外的温度应该在零下，这就在不远处的冰山就好像个冰窖一样，持续不断的送来冷风。
宋律打开后备箱，里面装着他早已经打包好的行李，放在最前面的有一个黑色的包，宋律利索的拉开拉链从里面拿出一件白色的羽绒服，披在玉籽的肩膀上。又把这个黑色的包递给玉籽“里面是保暖的鞋子，衣服还有滑雪要穿的滑雪服。款式，虽然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但是我找了专业的设计师，应该不会太差。尺寸也是你穿的尺寸，如果不喜欢的话，我让度假村的人再为你准备。”
暖意从羽绒服披上的一刻起，就传遍了她全身，玉籽神色有些不自然“不用这么麻烦，我本来也没有什么固定的穿衣风格，不过，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
玉籽看宋律也许是穿着来时的夹克，但他好像不冷的样子，又问“你不冷吗？”
“我当然快冻死了。所以我们还要在这里站多久？”玉籽刚才还有一些羞怯，犹如被照顾的少女一般，但就在宋律开口的一瞬间，粉红泡泡立刻破裂：“走吧”
宋律提着黑色的包，度假村的正门就在眼前，宋律会开保暖用的门，一幅富丽堂皇，精心装饰的画面就出现在了玉籽的眼前。
虽然刚才就有准备，那些私人飞机上，不难看出这里是一个非常好的地方，但仅仅是一个接待大厅，都照得如同北欧皇宫一样，既有让人忘却寒冷的暖色调，又有显示财富和权力的装饰，但是这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混合在一起，却又搭配的很和谐。
玉籽又犯了职业病四处看，想做自己如果在这里拍摄，会用什么样的角度，什么样的相机和灯光来好好展示这里。但是她心里又非常清楚，能够在这里拍摄和采访，肯定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自己从来没有在新闻或者是旅游宣传上看到过这里，这里肯定只有非常有品味且富有的人才会出现。好似突然出现了乌托邦，这里的老板肯定不会亲手打破自己创造出来的这个泡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