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君颤颤巍巍地站在韩国公府的大门前,目光死死地盯着地上落满脚印的牌匾,捶胸顿足道:“我的错,我对不起老祖宗,死了都没脸下去见你们爹啊!”
韩国公黑着脸,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韩三爷扶着老太君,语气抱怨道:“这哪里能怪你,还不是大哥,娶了寿安大长公主多好的事,就他整天这不满那不满,要不然也不会惹得你出手.......”
“老三!”老太君连忙打断他的话,见对面小太监站得远,应该没听清他们说话,才松口气道:“不怪你大哥,是我这个做娘的贪心不足,想要提携你们外祖家。”
“你就偏心他吧!”韩三爷不满的松开手,“现在好了,咱们全家都被赶出来,大哥,你现在满意了吧?”
韩国公不满地看向韩三爷道:“老三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大哥心里不清楚?我们一家人都是被你害的,真是到了八辈子霉,和你这样的人做了兄弟。”韩三爷不客气反驳。
“好了好了,你们别吵了,老三你也少说两句。”老太君在中间和稀泥。
韩三爷冷笑一声,要不是碍着老太君的面上,他真恨不得冲上去给对方两拳。
老太君看了眼两个儿子,叹气道:“现在说这些抱怨的话也无济于事,咱们还是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老大,你有什么主意?”
韩国公道:“我不想离开京城。”
“哼,谁想离开京城,要不是你,咱们至于走到这一步!”韩三爷哼哼道。
老太君拍了一下韩三爷,看向韩国公说:“既然大家都不想离开京城,咱们就想办法留下来。虽然咱们韩国公府败了,但大郎不是还在,他现在可是先皇亲封的摄政王。”
韩国公眼睛亮了一下,下一刻不知想到什么,又恢复成低沉的模样。“娘又不是不知道,那个不孝子恨不得没有我这个爹,他不将我们赶出京城就是好的了。”
老太君摇摇头道:“你错了,他就是因为想要得到你的关注,所以才会时时刻刻针对老大媳妇和二郎。”
听到这里,大夫人脸色一白,身子忍不住晃了晃,嘴里喊道:“老太君?”
“我知道这事委屈老大媳妇你了,不过现在咱们最重要的是留在京城,所以,老大媳妇,你和老大和离吧。”老太君道。
“不,我不要和离,我生死国公爷的人,死是国公爷的鬼。”大夫人咬牙拒绝。
老太君表情微冷道:“这事由不得你拒绝,你和老大和离之后,二郎先跟着你,你放心,只要我和老大他们在摄政王府站稳脚,不会少了你们的好处。”
大夫人还是摇头,她不想和离,和离了她一个女人能去哪里,更何况听老太君的意思,连她儿子也要被赶出来。
老太君恨铁不成刚看了眼大夫人,转头对韩国公道:“老大,你给你媳妇好好说说,将这事的利害关系给她掰扯清楚。”
韩国公应了一声,将大夫人拉倒了旁边。
望着祖母和父亲脸上都是要去投奔摄政王的欣喜,韩承业双手握拳,两个手心里掐出血迹。
被家人抛弃的不甘愤怒犹如汹汹烈火,灼烧着他的理智,他眼底闪过愤恨的暗光,看向韩国公等人的眼神充满杀气。
不知韩国公与大夫人说了什么,大夫人总算是勉勉强强答应和离。
解决好大房的事,老太君将目光看向二房。
韩二爷携着宠妾白氏及她的一双儿女站在一起,而二夫人带着女儿韩昭昭站在另一边,虽是一家人,却泾渭分明,无比生疏。
看到这一幕,老太君心底是满意的,故而笑呵呵道:“老二你们兄弟三个也早已成家,儿子也到了娶妻的年龄,正好,咱们今天就将家分了。”
韩二爷心底一凛,恭敬道:“母亲,儿子之前一直在任上,没有什么孝敬您的时间,如今回了京城,正好让儿子好好孝敬孝敬您。”
“不用,我有老大和老三,你照顾好你自己的小家就行。现在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国公府没了,府上从前几年开始就入不敷出,田庄铺子也卖的所剩不多,就简单点吧,田庄和铺子归老大和老三,外城有一座小院子,就归老二你,然后各房的体己归各房,我也不用你们什么养老孝敬。”老太君说。
韩二爷僵着脸道:“母亲是不是说错了,儿子记得之前每年都有送银子回来,怎么就入不敷出了。”
“京城开销大,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大哥三弟打点同僚,哪个不用银子。”老太君叹口气,“再说,按规矩,嫡长子可得七成,嫡次子可得两层,至于剩下的一层,由庶子平分,好在我们府上庶出的就你一人,那座小院子就归你一人了。”
说完,也不给韩二爷反驳的机会道:“既然分家了,老二就不用和我们一道了,就在这里分别吧,至于房契,吴嬷嬷,找出来给老二。老大,老三,我们走。”
韩二爷腮帮子咬的咯吱响,什么狗屁分家,不就是不想让他跟着沾光吗?哼,他们以为大侄子的便宜是那么好占的,他等着看他们怎么被赶出来!
“老爷,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白姨娘担忧地倚在韩二爷怀中,抬起头,一双水润的眸子就这般期待关切的望着他。
韩二爷抚上怀中人儿的肩膀道:“别担心,老爷我特地存了银子在别处,好在分家了,要不然我还不好拿出来用。”
“真的吗?真是太好了,老爷真是有先见之明。”白姨娘张口就是夸赞,心底跟着松了口气。
韩二爷得意的笑了笑,余光忽然瞥到一旁沉默不语的嫡妻和大女儿,皱眉道:“既然成亲了,就不要总是留在娘家,明日我找辆马车,送你去女婿那里。”
“我女儿那里也不去。”二夫人将儿女拉倒身后,怒视韩二爷。
“你看看这京城有哪家出嫁女是整天留在娘家的,你也不嫌丢人,这事我已经决定了,明日就送她走。”韩二爷道。
二夫人怒道:“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话我就给你放到这儿,你要是不送她走,你也就别跟着我了。”韩二爷一甩袖子,反正岳父家已经倒台,他何必再忍受这古板无趣的嫡妻。
白姨娘眼珠一转,故作体贴道:“夫人也别嫌老爷说话生硬,三姑娘又不是被姑爷休了,哪能一直住在娘家,妾曾听说,这出嫁的女儿一直留在娘家,是会给娘家带来霉运的呢,你看看,三姑娘才回来不久,咱们国公府就没了,要是再让她跟着咱们,万一克着老爷了可如何是好。”
果然,韩二爷本就难看的脸色越发青白,瞪了眼这没用的大女儿,嫌弃道:“娇儿说的没错,明天,不,今天,今天就给我把她送走。”
白姨娘原名白娇儿,曾是百花楼的头牌,未接客时就勾上了韩二爷,引得韩二爷花了六千两银子将她赎出来,随后纳为妾室。
“唔,这里怎么这么臭啊,是谁吃了屎忘记刷牙了。”池双卿扇着鼻子,一脸嫌弃的从白姨娘身上扫过,“原来是这位大嫂子啊,大嫂子以后吃了屎记得刷牙哦,熏到我们倒是没什么,就怕熏到了花花草草,让人家以为咱们人类喜欢吃屎呢。”
白姨娘瞪着来人道:“你是哪家的姑娘,我倒要给你父母好好说说,小小年纪满嘴脏污,你父母是怎么教你的?”
“我怎么教我女儿用不着外人操心,倒是你一个小小妾室,对着正头夫人傲慢不逊,果然是楼子里出来的,没规没矩。”池夫人从马车上下来,看着白姨娘没有一个好脸色。
楼子里出来的......
白姨娘最恨别人提起她的出身,自从她跟着韩二爷去了任上,哪一个人见到她不得唤一声韩夫人,久而久之,白姨娘也觉得她才是韩二爷的夫人。
至于京中的二夫人,不过是个傀儡罢了。
如今被池夫人剥下脸皮,白姨娘脸上青白交加,但是碍于不知来人底细,不敢太过放肆。
韩二爷盯着来人,看了半响道:“你是我夫人的大姐?”
听说他夫人的姐姐嫁给了一个商户,生了一儿一女,女儿却是个有出息的,将他那大侄子迷得晕头转向,连尚书府的千金都看不上。
韩二爷心脏砰砰直跳,枕头风有多厉害他一清二楚。
“白姨娘,还不快给大姐和池姑娘道歉。”韩二爷推了推白姨娘,又自己拱手道:“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大姐别介意,等回去我就让人好好教她规矩。”
池夫人看也没看韩二爷一眼,走近二夫人心疼道:“幸好卿姐儿一直留意着你们府上的消息,要不然你被着负心汉赶走了我都不知道。”
韩二爷闻言满头大汗解释道:“大姐误会了,夫人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怎么可能赶她走。至于昭姐儿,她已经嫁给女婿,再两地分居怕是会影响夫妻感情,我都是为她好,刚刚也只是想吓吓她而已。”
池夫人根本就不搭理他,只继续看着二夫人道:“池府虽然不大,但留你和昭姐儿住也足够了,我已经让人收拾好了院子,你们现在就随我过去。”
二夫人吸了下鼻子,连忙侧过脸,声音闷闷道:“她们刚才的话大姐你也听到了,我宁愿自己养着昭姐儿,也不愿她跟着那样的人过一辈子。”
“放心,什么霉运不霉运的,不过是些无稽之谈,只有没用的人才会以此寻求心理安慰。”池夫人拉住二夫人,在她手背上温柔拍了拍。
韩二爷在一旁急的跳脚,几次想插话,但两人谁都不理他,等到池夫人带着二夫人上了马车,他都没找到说话的机会。
不过韩二爷也不气馁,之前被赶出韩国公府,他犹如无头苍蝇,手上虽有银子,实际心底一直不安。好在如今有了方向,韩二爷望着离开的马车,静静笑了。
二夫人坐在马车里,一直悬着的心悄悄落回实处。她看向池夫人感激道:“今日谢谢大姐,我嫁妆里还有些银子,过几日就去附近找座小院子,以后就带着昭姐儿好好生活。”
池夫人紧紧抓着二夫人的手道:“找什么院子,池府就我们几个主子,卿姐儿是个闷的,我还正高兴你能来呢,你来了,我终于能找到说话的人了。”
“大姐就会说好听的哄我,你想找人说话,多的是人陪你呢。”二夫人嘴上抱怨,实则心下涌上淡淡的暖意,一直愁苦的脸上也带上了浅浅的笑容。
池夫人摇头笑道:“她们哪里能和二妹你比。”
见池夫人一脸和善,一直沉默不语的韩昭昭紧绷的身体总算稍微放缓下来,注意到旁边时不时偷看她的池双卿,她张了张嘴,终于将深埋在心底的歉意说了出来:“表妹,对不起。”
池双卿眼眶酸了一下,她以为她可以看在母亲的份上,接受二夫人和韩昭昭,此时听到她的道歉,她才知道,原来她还是在意的,在意自己被舍弃。
喉间像是塞着一块土豆,哽得她眼眶泛红,深深吸了口气,她释然道:“没关系,反正我也没事。”
“不,不能这么说,就算你没事,我和母亲也欠你一个道歉。”韩昭昭摇头道。
二夫人也看向了池双卿,郑重其事道:“昭姐儿说的没错,是姨母对不起你。”她眼底还有些红,脸上也带着深深的歉意。
够了,有这些就够了!
池双卿故作轻松道:“我初来京城,是姨母你收留了我,给我准备衣食住行,那就功过相抵好了,要是下次姨母再惹我生气,我就不理你了。”
“好。”二夫人眼眶一热,忙侧过身子,捂住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