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的时间一晃而过,池双卿收拾好,带着母亲弟弟去了池老爷那边。
此时,那边张灯结彩,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家嫁女儿呢。
王姨娘扭着丰腴的身子,花蝴蝶般招呼着来往的夫人。
池府门第不高,与池老爷交好的也是京城的商户,或是附近的人家。听到池府攀上端王府,周围不少夫人羡慕地眼睛都红了。
自从消息传出,池府每天来往客人不断,都是来恭维讨好池双沅的,也凭着池双沅即将入端王府这件事,让池老爷狠狠谈了几笔大生意。
一想到大女儿攀上了祯郡王,二女儿又即将嫁入端王府,池老爷最近做梦都是笑醒的。更别论原先看不起的京城本地的商户,现在都竞相讨好于他,池老爷最近过的是风生水起,顺心畅意。
见到大女儿她们过来,池老爷端起表情,淡淡挥了挥手,说道:“卿姐儿来了,正好去陪陪你二妹,你们是亲姐妹,要守望相助,以前的那些小矛盾就都忘了吧。”
池双卿直接送给池老爷一个大白眼,气的池老爷一个倒仰,正准备教训她,她已经拉着池夫人飞快地跑了。
等看不见池老爷的身影,三人才停下脚步。
池夫人略微喘着气,脸上却带着笑,“你也真是大胆,看你爹刚刚气的脸都青了。”
池双晋一手拉着娘,一手拉着姐姐,一蹦一跳的吆喝道:“爹爹脸青了,嘿嘿,脸青了。”
池双卿忍着笑,不在意说道:“让我和池双沅守望相助,下辈子吧!”
今天池府来的人不少,刚刚大门处发生的事不少人都看在眼里,当着池老爷的面不少说,等进了府,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就着这事说上了。
“刚才那个姑娘,你们谁认识啊?看她那样子,也是这府上的人?”
“你这都不知道,刚才那个就是那位池姑娘啊?”
“哪位?”
“啧,就是那个勾着祯郡王不让他娶吏部尚书府上千金的那位呀,我今天也是第一次看到,不愧是能勾的祯郡王上心的人,你看看那白里透红的小脸,还有那翦水秋瞳,水汪汪的,别说男人了,我这一个女人看着都心软。”
“嘁,长得一副红颜祸水的模样,一看就不是个老实的。”
“哎哟,都说缺什么想什么,刘嫂子这是羡慕嫉妒呢?”
被叫刘嫂子的人双目一瞪,脸色阴沉,“你胡说什么,看我不撕烂你的嘴,你们扪心问问,要让你们娶个这么娇媚勾人的儿媳妇,你们愿意?”
这么一个儿媳妇取回来,早晚得让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
“咳,说来,这池老爷还真是命好。”有人轻咳一声,试图缓和气氛。
旁边的人连声附和,“对对对,大女儿勾上了祯郡王,二女儿又入了端王府,啧啧,以后,咱们这一条街就属他最风光了。”
“谁说不是呢,我怎么就没生个这么好命的闺女。”
不少妇人摇头叹息,是啊,她们怎么就没生个这么厉害的闺女啊,要不然,指不定现在风光的是谁呢。
内院池双沅的闺房里。
她身上一件粉色襦裙,手腕上套着一枚粉红色的镯子,镯子上缠着金丝,间或镶嵌着一枚绿宝石,衬得她手腕越发白皙。
她往日大多做素雅的装扮,如今一身粉红,到比平常看起来多了两分生气。
此时,她得意地望着镜中秀美的自己,抬手抚上鬓边玉钗,歪着脑袋对镜一笑。
“我的乖女儿,打扮好了吗?端王府的人就要到了。”王姨娘一身正红石榴裙,头上插着五六只金钗,脖子上还套着一枚金锁,不注意看,还以为来了个金人呢。
“哎哟,我的女儿可真漂亮,难怪能让端王殿下对你念念不忘。”王姨娘一想到女儿攀上了端王殿下,内心就止不住的得意。
可惜,没看到池夫人,要不然她定要上去好好炫耀一番。
祯郡王又如何?能比得上皇子?
等以后端王殿下当了皇帝,她女儿就是娘娘了,只要一想到这个,王姨娘就激动的无法呼吸。
“她们来了吗?”池双沅优雅转身,总是覆着温柔忧愁的眸子如今只剩下浓厚的冷意。
王姨娘摇头,语气可惜道:“我让你爹送了请帖过去,她们不会是知道你要嫁给五皇子,所以不敢来池府了?”
“娘,祯郡王虽然地位没有殿下高,但他独得圣心,殿下现在正是关键的时候,你别给我们拖后腿。”
池双沅语气不渝,她不喜欢池双卿,不,甚至可以说是讨厌,但她能让端王念念不忘,除了她小心讨好之外,还因为她有一个攀上了祯郡王的姐姐。
虽然端王没有明说,但她就是从他话语中听明白了,她不止要好好与池双卿相处,还要尽可能让她劝说祯郡王归顺端王。
池双沅内心复杂,她讨厌池双卿,却因为她才入了端王的眼,池双沅兴奋之余,心底又冒出浓烈的愤怒和不甘。
她居然靠着最讨厌的人才被端王看上,她能高兴起来就怪了。
想到这些,原本带笑的脸立马沉了下来。
王姨娘小心地看了眼女儿,语气间不乏讨好,“你放心,娘都知道,绝不会坏了你们的事,大不了,等你们......娘再去向她们炫耀。”
“娘明白就好,现在什么都比不了端王的事情重要。”
“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还没嫁人呢,就开始向着夫家了。”不得不说,王姨娘心里微微发酸。
她虽然看重儿子,但对女儿也不差,如今见她这般急巴巴的为了夫家说她,心底忍不住难受了一下。
一听王姨娘这夹着抱怨的语气,池双沅抱上她手臂,拖长声音撒娇道:“娘,我知道你最疼我了,等我在端王府站稳了脚,一定不会忘了你和弟弟的,你就等着享福吧。”
“这还差不多,娘就等着享你的福了。”王姨娘重新笑眯了眼。
纳妾和娶妻不同,没有那么多的礼节,一顶红色小轿将人抬去夫家就算完事。
不过池老爷心疼二女儿,将带来的银子花了大半,置办了二十四抬嫁妆,随着小轿一并入了端王府。
看着池双沅坐上软轿,四个高大的轿夫一起用力,轻松抬起轿子,缓缓离开池府。
王姨娘红着眼睛,她身边陪着四五个妇人,不停地低声安慰。
虽然池双沅是给端王为妾,但池老爷声势搞得很大,附近相熟的不熟的人家,都纷纷携礼前来祝贺。
宴席从早上开到晚上,满桌子肉食看得人眼花缭乱。
池双卿吃饱喝足,感叹般地与池夫人说道:“爹之前还好意思和我哭穷,我看这一桌都不下上千两银子。”
池夫人淡淡道:“你爹那个人,你还不知道,再多银子他也不嫌多。你二妹的那嫁妆你看见了吧,至少都是比这你之前的来的。”
池夫人不是嫉妒,只是嫡庶有别,看见区区一个庶女都要骑到她女儿脖子上了,她再大度也不会好受。
好在池老爷这次来带的银子不多,要不然肯定不止给她置办二十四抬嫁妆。
等到客人全部离开,只留下池府众人坐在花厅,喝茶歇口气。
池夫人正准备将析产别居的打算说出来,刚张开口,就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哀嚎,紧接着响起刘管事惊惧的叫声:“老爷,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行了,能有什么大事,咱们池府眼看就要起来了,你作为池府的大管事,别整天大惊小怪,免得让外人看扁了去。”池老爷慢条斯理地端起茶盏,细细品味口中茶香。
刘管事一张老脸急的泛白,一拍大腿,嚎道:“老爷,太后薨了。”
“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池老爷唰的站起身,茶水倒在他身上都没察觉到。
刘管事苦着脸,再次说道:“太后薨了,老爷,这会不会对咱们二姑娘不利啊。”
二姑娘刚入端王府,太后就去了,那些针对端王的人搞不好就要将太后去世的锅扔到端王头上。
池老爷也想到了这一点,不由揪着胡子唉声叹气起来。
池双卿和池夫人相视一眼,知道今天不是再讨论析产别居的时候,池夫人起身,淡淡道:“既然你们还有事,我们就先回去了。”
“等一下!”池老爷踌躇地张了张嘴,低声说道:“卿姐儿,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如果有人将这件事扣在你二妹头上,你能不能请祯郡王出面,为她澄清一二。”
“让我为她求情?”她反手指着鼻子,露出看傻子一样的眼神。
池老爷脸上努力挂上慈爱的笑,温声说道:“我知道你和你二妹有些龃龉,但谁家姐妹不是这么长大的,难道都要老死不相往来。你二妹好了,对你也有好处不是?”
“你想想,等日后端王殿下登基,你二妹就是宫中的娘娘了,以后若说有谁欺负你,还能为你撑腰,咱们和韩国公府相差太大,你以后要是被人欺负了,我们都没办法帮你,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池老爷语重心长劝道,池双卿听得无语至极。
“爹你找错人了,我没这么大的本事。”池双卿摊开手,也不等池老爷反应,拉起娘和弟弟就往外去。
池老爷瞪着她离开的背影,捂着心口,直骂:“不孝女,真是个不孝女啊!”
王姨娘弱弱地抚着他,担忧地问道:“老爷,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池老爷深吸口气,稳住身体,“先别急,现在说什么都还太早,刘管事,从现在开始,你安排人时时盯着外面,要是有什么不好的传言,立马告知给我。”
刘管事抹了下额头,颤着嗓音回道:“是,老爷。”
不止池老爷对太后薨逝之事高度关注,池双卿回府后,也连忙吩咐青莲盯着外面消息。
除了想看池双沅的好戏外,她更多的还是担心祯郡王。
她这几天一直留意着隔壁的动静,可惜祯郡王当天进宫后到现在都还没出来,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太后薨逝,京城各处迅速换上白绸,官宦之家,还得进宫哭灵,不过也就是在哭灵这几日,隐约有人开始传出端王不孝的名声来。
实在是太巧了,那日早晨太后都还开开心心地围着御花园散了散步,谁知就在端王纳妾进府的那一刻,太后就不好了,随后,连太医都没等到,就去了。
速度之快,众人惊诧之下,不少人都认同太后之死是被端王小妾克了。
这话不知怎的传到了端王耳中,气的他砸了往日最喜爱的鱼跃龙门摆件。
“这话是从哪里传出来的?”端王阴着脸,表情狰狞。
“是从太后灵堂传出来的,不少前来哭灵的夫人都在谈论此事,不过依奴才看,这事背后定然脱不了那几位的手笔。”
明公公同样阴着一张脸,他是自小伺候端王长大的公公,在端王府很有些脸面,也一向得端王看重。
端王咬着牙,眼神凶狠,“我那几个好兄弟真是关心本王啊,连本王纳个小妾都放到了心上。”
“王爷,池姨娘那边,你看?”
“她不能死,皇祖母已经去了,现在弄死她岂不是说明我们心虚,再说,本王还要靠她和祯郡王做连襟呢。”
不管池姨娘是死还是活着,他的那些兄弟都不会放过这次机会,或许,他让人弄死池姨娘才是如了他们的愿。
明公公憋闷地点了下头,随后低声问道:“那外面的那些流言?”
“本王明天就进宫求见父皇,想以此让本王失了圣心,哼,本王不会让他们如愿。”端王表情深沉,薄唇扯动带起浓厚的冷意。
父皇在乎皇祖母比在乎他们这些儿子多多了,想用皇祖母来设计他,让她老人家走的不安心,到时还不知道是谁让父皇厌烦呢。
心里有了决定,第二天宫门才开,端王就一路哭着去了养心殿,也不知道他和圣上说了什么,等到他从养心殿出来,一双眼睛通红,脸上似乎还带着被冤枉的委屈,但仔细看,就能发现他嘴角微微上扬,带着计谋得逞的畅快。
端王离开不久,又有一个小太监拿着圣旨快步离开,随后不久,就传来明王和安王被圣上训斥的消息。
与此同时,接到圣旨的明王和安王被勒令禁足府中,什么时候想清楚错在哪里,什么时候再出来。
原本因拉拢睿王而风光无限的明王阴沟里翻船,又一次被端王抢了风头,朝上风气也紧跟着一变,许多保持中立的大臣也开始游离不定。
明王气的吐血,摔碎的瓷器加起来都有两大筐。
“父皇真是太偏心了,五弟说什么他就信什么,我们这些儿子在他眼中,还比不了五弟一根手指头!”
张幕僚一直等到明王将怒气发泄的差不多了,才缓缓开口道:“圣上君威莫测,我之前看圣上似乎有打压唐贵妃以及端王的意思,但如今再看,或许我们都着相了。”
“先生这是何意?”明王表情沉重。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张幕僚眼睛闪烁,一字一顿道:“成大事者,都将经历一番磨难。”
明王心口一凉,脸上再不见得意之色。
“先生的意思是,父皇在有意磨练五弟,而我们,就是他的磨刀石。”
张幕僚点了下头,一时有点难以接受,表情难看。
他跟着明王,自然是希望明王荣登大位,如果真是如他猜测这般,明王想称帝的机会就更加渺茫了。
明王瞟了一眼张幕僚,没说什么,主要是他现在还处在一种震惊之中,不敢置信之余又有几分理所当然的感觉。
想想父皇之前对唐贵妃的宠爱,对五弟看重,怎么可能一下子就疏远了他们,他之前就觉得奇怪,如今终于想通了。
父皇为了五弟还真是用尽了心肠啊!
都是儿子,差别却这么大,明王不甘心的同时,一股怒火悄然聚集。他双目微瞪,眼底冷光流转。
父皇你好好看着吧,我会让你亲眼看着,我这个磨刀石是怎么将你看好的刀磨得稀碎!
因为太后突然薨逝,原定的会试往后顺延,太后出殡后,京城内气氛不见回暖,反而越发紧张。
明王和安王是在太后出殡这日被放出来的,经过几天的冷待,明王再次恢复之前温和宽容的姿态,让支持他的一众官员大大的松了口气。
不过有明王和安王的教训在前,众人不敢再议论端王妾室克死太后一事,纷纷闭上了嘴巴。
经此一事,百官对端王的态度恭敬不少,接连几日,不少人携着重礼去端王府拜访。
不过池双沅这几日却实在过的艰难,从她克死太后的流言传出,当天就被端王禁足,府上奴才又惯会踩地捧高,一个不得宠的姨娘,根本懒得搭理。
她被关在院子里,没人给她送吃喝,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整整饿了三日,终于遇到一个心软的丫鬟,从厨房给她拿了几个隔夜的包子。
从这之后,这丫鬟每天都会给她送些吃食,这才让她坚持到太后出殡,让她留着一条命,有机会向池府的人炫耀,而不是先一步被饿死。
被端王放出来后,池双沅看他的目光带上了明显的恐惧,对于端王的吩咐,更是不敢有一丝反驳。
休息了两日,池双沅精神逐渐恢复,想到端王的吩咐,她咬了咬唇,吩咐丫鬟安排马车,她要出府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