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池老爷等人离开,池双卿小小松了口气,下一刻兴奋地跑了上去,挽着池夫人臂膀甜甜笑道:“娘,我好想你啊。”
池夫人抱着女儿,眼中含泪,哽咽道:“娘也想你,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晋哥儿,怎么看着姐姐也不喊啊,是不是不认识姐姐了?”她低下头,掐了掐弟弟的小胖脸。
池双晋嘟着嘴,不高兴地拍开姐姐的手,“姐姐一个人走,不带我,不和姐姐玩了。”
“哎哟,我们晋哥儿知道生气啦,好啦好啦,是姐姐错了,姐姐让嬷嬷做了桂花糕,晋哥儿想不想吃呀?”她连忙蹲下身,对着弟弟讨好的笑。
池双晋咽了下口水,伸手想往嘴里塞。池双卿拉住他的小手,牵着他往里面去,嘴上教导道:“晋哥儿现在是大孩子了,不能再吃手了哦。”
“不吃手,吃桂花糕,桂花糕,桂花糕。”他走路蹦蹦跳跳,整个人不负刚才在池老爷身边时的无精打采。
“桂花糕来咯。”郭嬷嬷笑着从外进来,她身后还跟着青莲和银月,两人手上都端着东西。
“夫人也尝尝,一路走来累了吧,老奴做了你爱吃的脆皮乳鸽,快尝尝。”
池夫人笑着点头,看着已经吃上的儿子眼中带着泪光,“你照顾卿姐儿也辛苦了,幸好有你跟着她,我才能稍微放下两分心。”
“瞧夫人说的,老奴照顾好姑娘,是老奴的本分,谈不上辛苦不辛苦的。”郭嬷嬷嘴上这么说,心底却闪过感动,她碰到了一对好主子啊。
池夫人看了眼容光焕发的女儿,低声问道:“冯府的亲事到底怎么回事?”
不是她看不起自己的女儿,实在是他们门第相差太远,一个首辅府,一个商人家的女儿,怎么也不像是能走到一起的人。如今心底的那丝侥幸也彻底消失,只余下担忧。
池双卿索然无味的放下筷子,余光注意到母亲眼中的担忧,她轻叹一声,将事情始末一一说来。
就见池夫人神情越来越暗,最后愤怒又悲伤地攥紧了绣帕。
“二妹她、她怎么可以这样?她明知道那冯府是什么地方,还推你如火坑,我......”池夫人哽咽,一边是她女儿,一边是亲妹妹,她只觉得自己一颗心被人狠狠踩在了地上。
池双卿捻着帕子给她擦拭眼泪,低声劝解道:“这都是人之常情,二夫人更看重表姐,母亲不也是更看重我吗。”
“我知道,可只要一想到你之前受的苦,我就忍不住难受。”池夫人怜爱地将女儿圈在怀中,好像这样就能替她挡风遮雨一样。
伏在母亲怀中,池双卿幸福的眯起眼,“娘,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你别难受了,你难受我也难受。”
“好,好,好,娘不难受了。”池夫人轻轻抚着女儿乌黑的秀发,神情温柔说道:“卿姐儿比娘有主见,这样就好。”
池双卿在池夫人怀中扭了扭,被夸得不好意思了,红着脸颊说道:“咱们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情了,娘你们一路走来肯定累了,你先休息,明早我带你和弟弟在周围转转。”
“别看我们这庄子小,好玩的可不少,对了,庄子周围还种了许多苹果树,那果子又大又甜,可好吃了。”
“好。”池夫人柔柔一笑,眼底却微微发涩,女儿长大了。
这时一直埋头苦吃的池双晋抬起小脑袋,嫩声嫩气说道:“苹果好吃,我要吃两个。”
说着,还伸出手,比了个‘二’的手势。
池双卿笑的倒在母亲怀中,捏了捏他的小脸,打趣道:“哎哟,我们晋哥儿还会算数了呢。”
池夫人拍了拍她后背,笑道:“别笑话他,你弟弟现在可是学会生气了。”
池双卿笑呵呵地将人抱起来亲了亲,“真的呀,那以后我可不敢惹我们晋哥儿了。”
“哼。”池双晋双手插在腰上,一副我很生气,快来哄我的样子。
池双卿看的哈哈笑了起来,连忙问母亲他这是学的谁?
池夫人笑的眼泪都出来了,“不就是学的你,你以前可不就是这个模样。”
“啊?”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她以前生气的时候是这样的吗?难怪刚刚觉得还怪眼熟的。
那边池双晋还在生气,见母亲和姐姐都不理他,又是重重地一哼,眼睛却时不时偷偷地往这边看。
池双卿伸手揉了揉他脑袋,对母亲说:“看样子之前那些药有效果,娘来京城有带着药方吗?京城也有许多厉害的大夫,可以让他们给晋哥儿看看。”
池双晋因为小时候发热没及时治疗,等到好了之后,大家就发现他反应比之前慢了许多,最开始的时候,喊他半天都没有反应,急的池夫人和池双卿没少偷偷抹眼泪。
好在这几年来一直不间断地喂药调养,如今终于见到成效,两人都忍不住激动地红了眼睛。
看着如今活泼可爱的儿子,池夫人心底很是松了口气,“药方带着呢,我也想着带他来京城看看,或许就好了呢。”
她儿子虽然现在看不出什么问题,但实际比一般的孩子还是反应慢很多,说话做事都像是三四岁的孩子。
她只担心等到儿子十五六岁了,还是像现在这样,以后可怎么娶妻生子啊。
池夫人眉间拢起一抹忧愁,对于害的她儿子如此地步的池老爷和王姨娘也不由生出几分怨恨来。
“娘放心吧,弟弟肯定会好的,就算......也还有我呢。”
池夫人哽咽地应了一声,但她知道,现在有她还好,等她没了,女儿又嫁了人,哪个婆家会愿意看到儿媳妇大手大脚的接济娘家。
所以,她一定要在撒手之前,为儿子计划好未来的生计。
*
接下来几天,池双卿果然如她说的那般,带着母亲和弟弟在四周玩了个遍,先去溪水里捉了鱼,随后又去爬了山,还将周围的苹果能吃的都摘了下来,和母亲一起泡了两大缸的苹果酒,其他多的拿去送给了附近的农户。
随后,一行人启程回京。
没有池老爷这些碍眼的人,池双卿觉得空气都清醒了,开心地撩开帘子,揽着弟弟细心地给他介绍起京城来。
虽然他或许听过就忘,但这也不能打消池双卿的热情。
池夫人乐的姐弟俩亲香,倚在一旁含笑地听着她们说话。
马车在池府停下,池双卿扶着母亲下来,兴奋又带着自豪的一挥手,“这里就是我们以后住的地方了。”
池夫人抬头看着上方刻着‘池府’两个烫金大字的门匾,眼底骄傲又怜惜。
虽然她十几年没回京城了,但这里的样子还是没变。她之前有位手帕交就住在帽儿胡同,不过从她离开京城,就再没有她的消息,也不知道她嫁到哪里去了。
不过女儿能在这里置办上一座宅院,果真是长大了,比她有用。
进了院子,池夫人越发满意,这里没有池府华丽,没有随处可见古董玉器,也没有池老爷为了附庸风雅而置办的名贵书画。
但这里的一草一木都透露出主人家的精心,不论是墙角下盛开的蔷薇,还是每隔几步都能让人眼前一亮的小玩意,或是一件色彩鲜艳的陶俑,或是一盏样式精致的花灯,都透露出一股清雅舒心来。
这是池夫人将近二十年来最轻松舒缓的一日,她抬手遮在额头上,透过手指缝隙看向外面明媚的天际,忽而抿唇一笑,真好。
池双卿见到母亲动作,还以为她热到了,连忙吩咐青莲拿伞过来,一边扶着她往里面走,“娘是不是热了,冰窖里还存了些冰,我让银月去拿些出来。”
原本这里没有冰窖,不过之前隔壁隔三差五送冰块过来,池双卿多次拒绝,对方却总说买多了,放着也是白化了,一如既往的隔两天就给她们送来。
送来的冰块多了,几天都用不完,最后郭嬷嬷提出挖个冰窖,以后冬天就可以自己存些冰块,免得后续再买。
后面得知隔壁住的是祯郡王,她也动过将冰块还回去的打算,不过每次才开了个口就被梓瑞岔开了话题,到现在冰块也还没还回去。
银月福身,低头去了冰窖。
池夫人轻松一笑,拉着女儿的手悠闲地走在长廊上,“京城确实比在绥丰县热些,不过这边是干热,不像绥丰县,一热起来,身上就黏糊糊的,每天恨不得洗个三回澡。”
“咱们那地儿湿气重,别说夏天了,冬天也是冷的要命。”池双卿跟着吐槽,她冬天冷的恨不得整天钻在被窝里。
说着,几人走到正院,里面银月已经摆好冰盆,拿着把扇子轻轻向着四周扇,丝丝凉气迎面扑来,池双卿舒服的长吁一声。
池双晋已经兴奋地扑了上去,伸出小手小心地摸了摸冰块,冰凉的触感吓的他猛地缩回手,明明很害怕,又舍不得走,蹲在一旁看的津津有味。
几人唤了身轻薄的衣裳,一人拿着一把团扇,慢悠悠地扇着风。
郭嬷嬷端着水果进来,水果她特意放到冰块中镇了镇,咬在嘴里,凉丝丝的,又甜,一口吃下去,整个人都通泰了许多。
害怕弟弟吃多了闹肚子,一人用了两块,池双卿就吩咐郭嬷嬷端了下去,让她们分着吃了。
池双晋舒服地躺在竹椅上,睡得小肚子一股一股的。池双卿一边和母亲说着话,一边轻轻给他扇着风。
这么一副温馨的画面下一刻就被郭嬷嬷焦急的叫声打破,郭嬷嬷充满担忧的嗓音伴着她沉重的脚步一起传来。
“夫人,姑娘,老爷带着刘老太爷他们来了。”
“怎么又来了?”池双卿打扇的手一顿,见母亲脸上浮起担忧之色,连忙安慰道:“娘别着急,京城不是在绥丰县,由不得他们放肆,我出去看看,你别出来。”
“不行,还是我去吧,你爹那个人,不达目的不会罢休的。”池夫人摇头,嘴里发苦。
池双卿上前扶着母亲,紧紧握住她的手,贴在她耳边说道:“那我们一起去,我之前帮了一位贵人一个忙,我爹若是敢动手,我就去请他帮忙收拾我爹。”
池夫人脸上露出一丝笑,这几日是她十几年来的黑暗中的一丝光,她突然心生贪婪,若是可以一直这样该多好!
院子里,池老爷气急败坏,一见到池双卿母女两个,立马大声喝问道:“我问你,池府送来的嫁妆呢?既然你和冯府的亲事没了,那些嫁妆就不属于你,立马给我还回来。”
池夫人被暴怒的池老爷吓了一跳,尽管害怕,还是努力挡在女儿身前,低声说道:“老爷别生气,那嫁妆不是给卿姐儿的么,就给她吧。”
“你知道个屁,那是老子给冯府的嫁妆,什么给你女儿的嫁妆,你看看她,她哪里值得上几十万两银子!”
要不是为了攀上冯府,他能狠心掏空小半个池府?
“你......卿姐儿可是你的亲生女儿,你怎么能这么说她!”池夫人扶着胸口,眼中闪过受伤。
“我把她当女儿,她有把我当他爹吗?冯府多好的亲事,说退就退,这就是你生的女儿,不孝的东西!”
只要一想到错失冯府亲事,池老爷就气的睡不着觉。
不过岳父说的对,他这女儿长得这般娇媚可人,没了冯府的亲事,还有其他贵人。可惜自来了京城,性子就开始野了。
“不是的,不是的,女儿不是你说的那样的,不能怪女儿啊,是那冯府不好。”池夫人憋着泪摇头,想为女儿解释却不知道从哪里说起,越着急越不知道该怎么说,急的鼻尖冒汗。
“行了,我管你是不是,卿姐儿,刘管事送来的嫁妆呢,是你自己让人抬出来,还是我让人去搬?”
池老爷厌烦地将目光从池夫人脸上移开,要不是留着她还有用,真恨不得现在就让人将她送回绥丰县去。
池双卿轻声安抚母亲,听见池老爷的话,冷淡一笑,满不在意道:“爹来晚了,那些嫁妆早被我换成银子花了,不过爹也说了,那是你给我准备的嫁妆,我花了也没事的吧。”
她语气漫不经心,跟着池老爷来的刘府众人却惊的倒吸一口冷气。
刘老夫人一把抓住儿媳妇,惊声道:“花了?二十多万两的银子你都给花了?”
池老爷可是给他们吹嘘过,他这次为了和冯府的亲事,咬牙给大女儿准备了二十多万两的嫁妆,就是为了让冯府知道他们的心意。
这也是历来的规矩了,商户家的女儿想要嫁给官宦之家,往往都会准备丰厚的银子,也叫做正妻银。
正妻银,顾名思义,买正妻位置的银子。
带着十足的讽刺意味,却是诸多商户求爷爷告奶奶恨不得落到自己头上的。
舅母刘夫人痛的咬牙,大庭广众之下又不敢将婆母推开,心里不由暗骂这老婆子奸诈,刚刚还这儿痛哪儿酸,要她揉肩捶背,现在倒是一下子就好了!
池双卿在众人探究怀疑暴怒的目光中平静颔首,她静静地站在对面,就这么简单的站着,就让人感受到她身上散发的一种良好教养的气质,比起被刘夫人精心教导的女儿还要胜出几分。
刘夫人磨了磨牙,二姑姐命好,嫁去了韩国公府,这大姑姐眼看就是她们中过的最惨的了,谁知道偏偏生了个好命的女儿。
到头来,倒是她一家人过的最惨。
刘老夫人看见她点头,再也忍不住的捂着额头怒斥道:“你胆子怎么这么大!那么多东西也敢那去换成银子花?”
下一刻,她语气一边,哀怨地干嚎道:“都是我不好,没有教养好女儿,让她生了个这么不争气的外孙女,女婿啊,是我对不起你啊!”
别说刘老夫人了,池老爷也被惊了一跳,他还犹记得在绥丰县时,他这个大女儿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见到他畏畏缩缩,让人看不上眼。
现在,居然敢眼也不带眨得将那么多东西换成银子,这还是他的女儿吗?自己的打算还能实现吗?
池老爷心下开始犹豫,刘老太爷见此,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算是提醒,“你也别哭了,女儿没教好,就再带回去好好教,好在外孙女年纪不算大,还能扭转回来。”
“那嫁妆换成银子少说也得有二十几万两,这么多银子你都用完了?”刘老太爷看向池双卿。
他眼神平和,脸上慈祥,更像是长辈对晚辈的关心。
不过池双卿却不会被他的外表欺骗,当初她惊慌失落地来到京城,又是期待又是担心地上门拜访,却被晾在门外大半天。
她不信外祖父不知道她,却还是能狠下心不见她,可见不论是她还是她母亲,在他心中都没有一分地位。
慈祥?
她心底冷哼,面上平静回道:“我爹不是说了么,那是给我准备的嫁妆,既然如此,我怎么处理你们也管不着。”
“银子我不会给你们,另外,我准备将娘和弟弟留在京城,爹你什么时候准备回去,我好派人送你。”
刘老太爷还从没被小辈这么无视过,他脸上慈祥的表情差点挂不住,看着池双卿的眼神似乎一瞬间就变得冰凉刺骨。
“回去?你爹我回哪里去?”池老爷狞笑一声,心底的愤怒直冲头顶,恶狠狠说道:“我准备将池府搬来京城,你这辈子都别想摆脱我。”
“嫁妆你不还来,也行,但你必须答应我三个条件,我知道你和那什么祯郡王关系好,第一,你让他给我介绍几个营生,第二,再将你弟弟送去国子监,至于第三嘛......”
“咳咳。”刘老太爷轻咳一声。
池老爷得意地神情一敛,不情愿地开口道:“至于第三,就是给你舅舅安排一个好差事,官职不能比之前低,你要是能办到,那些嫁妆我就不追究了。”
池双卿无语地瞪大了眼,随后讥讽道:“爹,太阳还在头顶呢。”
池老爷眉头一皱,疑惑地看向她,“你什么意思?你只管说你应还是不应?”
她摊摊手,“还没到晚上呢,你就开始做梦,你可真行。”
“放肆!你怎么和我说话呢,知不知道长辈说话,你听着就是,我看你娘就是太惯着你了,目无尊长,简直大逆不道!”
呸,你算什么长辈!
池双卿心中腹诽,面上不动声色,“我是好心提醒爹你呢,不说舅舅一家犯了事,没有抄家流放已经是祖宗保佑了,还想为官,下辈子还有可能。”
“至于二弟,能入国子监的除了考进去的人,就是府上有蒙荫名额的,二弟才学平平,咱们不过商户之家,人家国子监凭什么收他?”
“至于爹你,京城可不是绥丰县那些小地方,每一家商户背后都有靠山,就算我求了祯郡王帮了你一次,还能帮你两次、三次、无数次吗?”
“所以啊,想这些爹还不如今晚好好做梦吧,至少过过干瘾。”
她没有否定认识祯郡王,她爹刚来京城可能不清楚,但有外祖一家在旁边虎视眈眈,她否认也没用。
池老爷被她这一番话气的直翻白眼,抖着手指着她,咬牙切齿道:“我是你爹,你必须听我的。”
“那我不认你当爹,我就可以不听你的了?”她状似玩笑说道,但眼神中却没一点开玩笑的意思。
池老爷牙齿咬得咯吱响,脸皮动了动,却从她眼中看出了认真。
想到刘老太爷之前劝解他的话,池老爷忍着心口怒火,脸上扯出一丝难看的笑,“我就是你爹,你不认我也是你爹。我提的这三个条件也是为了你好,你看看,那什么祯郡王现在也没来池府提亲,这男人的心思我最懂,咱们不现在赶紧把好处抓到手上,等将来他不要你了,我看你怎么哭去。”
“这位...池老爷看来很有经验啊,本郡王没想到的你都替本郡王想好了。”
祯郡王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他一身紫黑色玄衣,头戴玉冠,脚踩白底黑面云纹锦靴,面容俊朗,嘴角含笑,只是在看到池老爷及刘府众人时,嘴角的笑意泛起森森寒气。
随着他的靠近,池老爷等人忙不迭的往后退,明明相隔甚远,似乎还是被他身上摄人的气势吓到了。
原本梗着脖子的池老爷像是被人掐住了嗓子,老实的不像话。
“大家怎么不说话,刚才不是还说的很尽兴么。”他似乎很是疑惑,表情像是在说,你们快说啊,我听着呢。
说......说个屁啊!
池老爷心肝儿一颤,被他平静到像是死水般黑沉幽深的目光盯着,别说开口说话了,他现在恨不得钻进地缝里逃命。
刘老太爷拄着拐杖颤颤巍巍上前,礼节周全地颔首道:“见过祯郡王,下官曾任从五品户部员外郎,是卿姐儿的外祖父。”
“闻名不如一见,祯郡王果然如传言中的英姿挺拔,威风凛凛,真有初代韩国公的真传,老国公在地下看着后辈如此能干,也能瞑目了。”
祯郡王嗤笑一声,“我高祖早死一百多年了,你见过?”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刘老太爷,“哦,难道也是在梦里见的?这梦可真是个好东西,不止能让某些人过过干瘾,连死了上百年的人都能见到。”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池老爷,摆明了要给池双卿撑腰。
池老爷当即脸皮一抖,悻悻地说道:“没有,没有,我刚刚和卿姐儿开玩笑的呢,卿姐儿,你快给这位贵人说说,我刚刚是不是在和你开玩笑。”
从祯郡王出现,池双卿目光就控制不住落到他身上,忽然听见池老爷讨好的语气,她面容讥讽道:“你说是就是吧,毕竟你做不做梦我又不知道。”
池老爷努力维持住脸上的笑,心底却在大骂,这女儿算是白生了,早知道还不如一桶水溺死来的干净。
抬起袖子擦了下额上冷汗,池老爷想提醒刘老太爷开口,不想看过去差点没气的一个倒仰。
刘老太爷一脸疲惫的靠在儿子身上,刘老夫人低着头,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好啊,对着他倒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现在该说话的时候就没长嘴了。
好处没少捞,该办事了就这个态度?难怪被皇帝老子给一股脑撸了,他都看不上他们这些欺软怕硬的玩意儿,更别提精明神武的皇帝老子了。
哼,行啊,不开口是吧!等着他是吧!
池老爷对着刘府众人一声冷笑,随后舔着脸看向池双卿和祯郡王两人,猥琐地搓着手,“误会,都是误会,我今天本来只想来看看卿姐儿过的好不好的,谁知道刘老太爷一直在我耳边念叨什么养了女儿就一定要求回报啊,女儿就是给儿子垫脚的啊。”
“我这脑子一热,就相信了他的话,现在我清醒了,卿姐儿是我的亲生儿女,我怎么舍得她为难,刚才说的都不算数,不算数哈。”
池双卿眼角抽搐,没眼看地转过脑袋。紧接着心底升起一抹羞恼,他知道她父亲是这般前倨后恭的人,会不会看不起她?
一直没听到两人开口,池老爷脸上的笑维持不住了,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说道:“咳咳,既然人已经看到了,那我就先回去了,我住在离这儿不远的崇安街旁边的客栈里,卿姐儿想爹了,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池双卿可有可无的点了下头,反正她没打算去找他。
眼看池老爷逃也似的离开,刘府众人纵使再不甘,也不敢在祯郡王面前放肆,嘟嘟囔囔地跟着离开了。
不相干的人都走了,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
清风吹动几人衣角,池夫人大气也不敢出地拧了拧女儿,尴尬笑道:“卿姐儿也不知道给娘介绍介绍,这位公子是?”
池双卿抬眸看了他一眼,随后飞快地低下头,声若蚊蝇说道:“娘,这位就是祯郡王。”
池夫人之前大概猜到了,如今听女儿一说,连忙对他感激道:“民妇见过郡王殿下,多谢您之前帮了卿姐儿,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
祯郡王连忙往旁边侧了侧身,避开她的行礼。
“伯母客气了,池姑娘也帮了我许多,我这一点忙及不上她的万分之一。伯母安心在京城住着,遇到什么问题,只管让人来找我,我就住在隔壁。”
“好,好,好。”池夫人连说三声好,随后推了推池双卿,不停地给她使眼色。
池双卿被推的一个踉跄,等站稳身子,才发现自己离祯郡王不过半步远的距离。
她脸颊一红,耳尖火速地滚烫起来。
“咳,今天多谢你了,我爹这样子,让你见笑了。”
“没有。”
“啊?”
祯郡王拧了拧眉,似乎在想怎么形容,半响说道:“伯父直率坦真,惯会审时度势,趋利避害,能屈能伸,若能沉下心,必有一番大作为。”
“噗!”她强忍着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在短短一面之缘下,想出了她爹这么多‘优点’。
祯郡王不好意思的轻咳一声,“外面那些流言你别放在心上,后面我会处理好。”他似乎很少向人解释,神情间有些淡淡的不自在,“咳,你这里缺什么东西只管吩咐梓瑞他们,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他对着池夫人点了点头,随后带着人离开。
池夫人激动地掐了女儿一般,压着声音问道:“他......是不是对你有意?”
“嘶,娘,你掐痛我了。”她痛地往旁边躲了躲,揉着手臂说道:“我不跟你说了,我累了,要去休息一会儿。”
“我这不是太激动了么。”池夫人讪讪地收回手,下一刻就见女儿害羞似的三两步跑开了。
女儿走了,池夫人心情仍然无比激荡,祯郡王啊!纵使她不在京城,也知道他在圣上面前有多得宠。
若是女儿嫁给了他,晋哥儿这一辈子也不愁了。
越想池夫人越是兴奋,控制不住在原地兴奋地打起转来。
因为有祯郡王的插手,池老爷再不敢明目张胆地过来闹。但他也不甘心就这么失去攀上贵人的机会,从那之后,见天儿的来池府,说是想儿子。
不管怎么说池老爷都是她的爹,是长辈,他想来,池双卿根本拒绝不了,除非她不想要名声了。
看着抱着晋哥儿,一脸慈父模样的池老爷,她厌恶地移开目光。扭头就看到站在一旁,满心欣慰地看着父子两玩闹的池夫人。
她神色一怔,眼底的厌恶慢慢消散,只余下无奈。
别看池老爷一直在陪着儿子玩,实际余光一直关注着女儿的表情,见她神情变软,池老爷瞬间来了劲儿,更加大力的将儿子抛向半空。
心里想着,刘老太爷也不是一无是处么,果然对付他这大女儿,还得从夫人和晋哥儿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