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耕作农事,杨遇安也未曾放松练兵之事。
乱世已至,手中没有足够武力,琼花盟谈何自保?
虽则琼花盟打着道门联盟的旗号,不可能象对岸杜家军明着招兵马买。
那样一来就真成反贼了,丹阳太守再是贪婪怯懦,也不可能视而不见。
不过私底下以抵抗贼军的名义搞些民团巡练,却一直没有停下。
杨遇安甚至还趁着粮食充足,从杜家军那里收购了些战场上缴获了些兵甲武器,武装了一支千人规模的道兵僧兵。
农时耕作,闲时训练。
他不求这支人马能上阵杀敌,只要在敌军攻城时据城坚守,护住琼花盟的核心利益,便足够了。
毕竟他还是杨盟主,不是杨渠帅不是?
“只可惜还缺个领兵的将军,如果大兄能南下帮忙就好了。”
“他早就有志于天下,精熟兵略,比不上早年杨、韩、贺、史等开皇名将,也大概比不上如今张须陀王世充等后起之秀。但统领一支千人规模的守军,应该不在话下。”
其实杨遇安也能胜任守军统帅一职,可他是盟主,还要主持大局,还要种田浇花,悟道修炼……哪里有闲工夫统兵守城?
“大兄过来之前,只能找程氏帮忙了,虽然如今程氏嫡房只剩一个程二娘,但好歹是将门之后,族老中仍有不少曾经上过战阵……”
杨遇安思忖着接下来两三年的种田团练计划,思忖着将来隋室倾倒,群雄逐鹿中原之时,琼花盟该如何自处,但随着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他不得不暂时放下手中琐事。
“王君山率领一支偏师秘密南下丹阳?”
“准备效彷当年韩阎王渡江奇袭采石,百里奔袭陈都建康?”
采石并非距离丹阳城最近的渡口。
从江都的扬子津南渡,甚至杜家军所在六合附近,都有路线更近的渡口。
实际上杨遇安秘密与杜家军交易,不就是想让对方在北边当个屏障,帮忙挡住可能南下官兵?
再不济,也可以帮忙盯梢?
至于采石,远是远,却也有一个其他地方不具备的优势——在丹阳的上游。
从那里渡江,不容易被杜家军或者琼花盟往来外海的船队发现,更具有隐蔽性与突然性。
这更能说明来者不善。
“能确认消息真假?”
“应该是真的。”魏征语气沉重道,“是丹阳太守念在我等平日‘孝敬’的份上,私下托人转告的,他犯不着无端消遣我等。”
杨遇安知道魏征在收集情报上很有一手,立即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不过他这边也一直有留意王世充在淮上的动向,知道对方刚刚击溃孟让不久,应该还在忙于收拾淮上乱局,没道理这个时候突然分出一支偏师对付“遵纪守法”的琼花盟啊……
“某私下去找杜家军的几个熟人打听过,他们似乎并不知道此事,但辅公祏数日前忽然称病返回六合,将交易之事交给其他当家……”
魏征意有所指,杨遇安与他共事多时,立即听出对方潜台词。
当下不动声色,让仙子到净土中给他推演一番。
结果正如魏征暗示那样,此事确实是姓辅的从中作梗。
“本想着互相做个邻居,你好我好,可有些人贪心不足,不肯安分啊……”
杨遇安脸色微沉,魏征知道他听出并认同自己暗示,便接着道:“彼辈打着驱虎吞狼的主意,而王氏父子多半也是顺水推舟插足丹阳。我等务必尽快查清辅公祏到底是如何作梗,并尽快将真相公之于众,否则王君山一部师出有名,可以为所欲为,甚至将我等直接定性为反贼!”
“怕是来不及了。”杨遇安一边听仙子解说推演结果,一边跟魏征说出自己判断,“丹阳太守为人胆小怕事,能私下报信已经对得起咱们往日的孝敬,就别指望他真心为我们好。多半是看局势明朗,为免我等情急之下绑了他一家老小当人质,才卖我们一个人情。”
“盟主的意思是,丹阳太守的情报有延误,他说王君山刚刚出兵不久,而实际上人可能已经快到江边了?”
魏征闻弦之意,神色又添三分凝重。
“若是如此,我等除了奋起抵抗,别无他法……要不,咱们也干脆揭竿而起?”
杨遇安见魏征沉凝的目光中隐含着一丝雀跃,心中不禁无语。
不愧是前世投身瓦岗寨当过反贼的大唐开国功臣……
“我知玄成的心意,但,时候未到。”杨遇安注视对方,微微摇头。
是时候未到,不是没有可能。
魏征听出对方暗示,心中有所明悟,有所惊喜,却也识趣地收敛心中小九九,肃然点头道:“盟主所言极是,眼下我琼花盟自保有余,进取不足,应该高筑墙,广积粮!”
“是啊,我等不反,丹阳郡府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我们搞各种小动作。”杨遇安轻叹道,“可一旦反了,他们再如何不想生事,也只能跟我们切割。到那时,我琼花盟能稳住城内局势就算不错,哪还有余力抵抗王君山的偏师?”
“况且眼下琼花稻刚刚完成引种,一切刚有起色,更应该埋头积蓄发展。不能因为一时冲动,葬送好不容易挣来的大好局面。”
“可若我等不反,又凭什么抵挡王君山的偏师?”魏征蹙眉问道。
“自是凭我这个盟主了!谁让我平日只负责动嘴皮子,最是清闲呢?”
杨遇安霍然而起,半是自嘲,半是认真。
“王氏父子插足丹阳,有一半是因为琼花盟,有一半却是因为杨某。而王君山此子,多半就是冲我而来的。抵抗彼辈,舍我其谁?”
啪。
魏征闻言突然跪下,长长一拜:“不能替盟主分忧,冲锋陷阵。是属下无能!”
杨遇安闻言上前扶起对方,宽慰道:“玄成能帮我料理好盟中事务,便是替我分忧。你之才不在战阵厮杀,就老老实实待在后方,替我主持内务吧!”
魏征闻言再三揖拜,又道:“还望盟主以自身为重,若事不可为,务必以自保为先,不必挂念丹阳一切。只要盟主活着一天,我等总有东山再起之日!”
杨遇安闻言本想赞对方一句机智地立了个反flag,但见魏征一脸肃然,目中含泪,终于还是忍住吐槽冲动,郑重点头道:“我会保住自身的。”
“只是玄成啊……”杨遇安拍了拍魏征肩膀,目中精光闪烁,如有两团烈火在燃烧,“你是不是也太小瞧你家盟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