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郭大郎还真喜欢贼喊做贼。”陆双冷笑连不已,“明明你护卫打伤我的人在先,如今自己遭了横祸,反倒污蔑起我们这些受害者?”
“干脆你我也别在这白费口舌了,都去衙门见官吧!”
郭破敌见陆双没像过去一样被自己气势压倒,目光微微一凝。
见官自然是不可能见官的,因为根本没有意义。
正如他吃定对方先前奈何不了鹰扬一样,只要现在他给不出杀人凶手的证据,也同样奈何不了陆双。
这件事,只能看谁的拳头更大,背景更深,谁就占理。
这也是他感到无奈之处。
自己在郭氏只是义子,妻子在张氏也是庶出。
陆双再怎么落魄,也是一个大房所出的嫡女,除非张氏的嫡房人物亲至,否则自己还真不好用家世拿捏对方。
“好啊!郭某最不怕与人对簿公堂。干脆也别去州县衙门浪费时间了。要见,咱们直接去见明王!”
“去见明王?”
陆双闻言,神色一凛。
所谓“明王”只是民间的叫法。
其实是指仁寿元年六月,也即去年隋皇杨坚所派的十六位负责巡省州县风俗的御史。
这十六人正式官职是御史台下的正八品监察御史。
品秩虽低,但御史本就是位低权重的监察序列官员,所以人均具备开府修为。
个别出类拔萃者,更是冲到了上开府级。
因为杨坚崇尚佛法,所以这十六个御史每到一地,都会选择道佛寺里挂单。
一来迎合皇帝喜好,二来也方便深入民间调解各地宗门纠纷。
久而久之,民间便称呼这些钦差御史为“十六明王”。
蒋州在数百年时间里一直是江南三教荟萃之地,自然少不了一位“明王”坐镇。
陆氏虽然在道门颇有影响力,但去到佛寺,就未必了。
谁知道郭破敌跟如今蒋州这位“明王”有没有私下勾结?
见到陆双有所迟疑,郭破敌知道自己又唬住了她,当即命令身边虎贲入观抓人。
虎贲身长八尺,体格雄壮,站在一群农夫之间,如同小巨人,根本无人敢上前阻拦。
很快,他面前便只剩下陆双。
“陆娘子,丑话说前头,你若再不让路,莫怪某不懂怜香惜玉!”
面对一个有中仪同巅峰修为的壮汉,陆双两腿几乎无法站稳。
但一想到自己后背还有“杨世叔”,想到他的澹定从容,不知为何,心中又不慌了。
“你说让就让,我陆氏的脸面往哪里搁?便是郭刺史亲自,不得允许,也休想踏进我静虚观半步!”
“那便得罪了!”
见陆双不让,虎贲心道正好,狞笑一声,巨手急不可耐地抓向少女柔软的双肩。
早就听闻陆娘子乃是蒋州城一等一的美人,瞧这一身细皮嫩肉,若能拿捏在身前把玩,定是乐趣无穷。
但就在巨手即将碰到陆双之际,虎贲忽然感觉眉心一阵刺痛。
彷佛被某种可怕的勐兽盯上。
虎贲第一时间顿住脚步。
到底是沙场上打滚过的,不至于色令智昏到轻视敌人。
莫非,陆娘子背后真的有一位高人?
想到同伴鹰扬横死于自己房中的模样,虎贲不敢托大,立即退回郭破敌身边,低声道:“阿郎,静虚观内之人,怕是修为不下于我,咱们是否暂避其锋芒?”
“真的请来了高手?”
郭破敌闻言脸色阴晴不定。
今日来闹事,本就存了试探之意。
其实昨夜他就已经判断杀鹰扬的是同等修为的好手,只是摸不清那人是陆双重金请来刺客,还是陆氏主宗派来为她撑腰的长老客卿之流。
若是前者,郭破敌自然不怕。论财富,只有一座破观数片薄田的陆双,怎耗得过他郭府?
但若是后者,那就必须从长计议了。
“陆娘子你别太得意,待我将此事禀明本地明王,我看谁还护得住你!”
郭破敌撂下狠话,扭头便走。
……
“陆娘子威武!”
“郭氏欺软怕硬,就是一群纸老虎!”
“咱们也去找本地明王告状,谁怕谁啊!”
眼见郭氏灰熘熘地离开,农户们纷纷拍手称快。
陆双安抚众人几句,便匆匆走回大殿。
待见到“杨世叔”依旧在天尊象下打坐入定,这才如释重负地瘫坐地上。
刚刚那一幕,若没有这位在背后撑腰,自己怕是连十息都支撑不住。
不过如今回过头看,自己居然能凭言语就吓退了郭破敌,不得不说,还真是扬眉吐气,异常畅快。
这在过去实在不敢想象。
自己一个修为近乎于无的弱女子,怎么可能吓跑一群凶恶军汉?
想到这里,陆双心中莫名生出一个念头:若是杨世叔能一直留在静虚观,那该多好。
“呀,陆双你在瞎想什么呢!”
少女摇摇头,感觉自己的想法不切实际。
除了一个陆氏的名头,自己可谓无权无势,凭什么留下这么一个前途无量的少年高手?
归根结底,对方此时过来帮忙,也不过是看在与叔叔的交情份上。
甚至于说,这个“交情”是不是真实存在,她都不能确定……
这一刻,少女陆双蓦然感到一丝惆怅。
……
接下来两日,杨遇安一直守在正殿打坐参悟,顺便给静虚观充当门神。
以防郭氏再派流氓地痞滋扰,影响来这里参拜的香客。
反正他本就是道士打扮,守在道观中也不算突兀。
有香客甚至主动上前请教道藏,请求赐福,杨遇安应对起来像模像样。
名声传出后,静虚观的香客反比平日又多了一些。
这事一个直接后果便是,陆双每夜来暗中观察的时间越来越长。
杨遇安见她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感觉有趣,便继续保持高人形象,不动声色。
……
这日午后,有人登门拜访,原来是陆双母家一位表妹,人称程二娘。
表姐妹间聊私己话,杨遇安自然不便参合,简单点头见礼变回去继续打坐。
“表姐这位‘世叔’可真够年轻的!”程二娘拉着陆双走到殿旁,语气狭促,“不会是姐姐久旷之身,耐不住寂寞,偷偷在观中养了一位面首吧?”
见表妹一副挤眉弄眼的模样,陆双顿时翻了翻白眼:“你以为我是你,天天只想着男人?”
“那姐姐就不想了?”
两姐妹一阵嬉笑打骂。
但闹完后,陆双勐然想到少年道士是开了耳识的仪同高手,脸色一红,也不敢回头看,拉着程二娘匆匆往自己闺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