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哪座释家道场会为亡者做法事?”萧阎看着眼前一脸认真的小师弟,莫名其妙,“你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这不是今日在江边遇见一渔夫不幸溺水身亡,师弟我救治不及,心中有愧,所以想着帮这家人张罗一下葬礼的法事!”
杨遇安半真半假地解释道。
“你还真是跟师傅一模一样,爱多管闲事……”萧阎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丧葬法事的话,道门也能办,给主持法师的车马费还少一些,为何那渔家偏要选那群吃人不吐骨头的秃驴?”
“若是他们不拘小节,咱们后土祠也不是不能承办,譬如你师兄我……”
面对萧阎一副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模样,杨遇安早有腹稿,摇头道:“那家人自称世代拜佛,不兴天尊老爷那一套的。”
听到此事没有油水可抽,萧阎顿时没有了兴趣。
敷衍地给杨遇安指点几处道场,便离开了。
其实城中哪家道场办事最地道,性价比最好,杨遇安比他还要清楚。
之所以多此一问,不过是为了明日单独行动找个借口。
以防自己带僧人到江边的时候被看见,回来百口莫辩。
原来,仆兰冲的遗愿非常简单,就是请僧人给自己做一场法事超度,以期死后脱离苦海。
实际上这也不仅仅是他临死前的愿望了。
早在他为周武帝东征西讨的时候,就存了这个心思。
他笃信佛祖,奈何皇帝宇文邕却对释家十分厌恶,曾经效彷北魏太武帝,掀起一轮声势浩大的灭·佛运动。
仆兰冲作为皇帝近侍,自然不能忤逆天子意志。
不过到了今世开皇朝,情况就不一样了。
隋皇杨坚对释家十分优厚,民间传言他出生于佛寺,曾被一位比丘尼抚养了一段时间。
故而当下找僧人做法事,并不困难。
有钱就行,粮食更好。
“看来是时候动用那些‘储备’了……”
……
次日一早,杨遇安与萧阎在城门口拜别后,没有急着去找僧人,而是先转出城外,摸到一处山野隐蔽洞穴。
一阵挖掘后,他从地里捞起了一樽用泥巴封死的陶罐。
刮泥,开封。
盖子揭开后,一阵谷物香味扑鼻而来。
“大概三十斤陈粮,没有腐坏,应该足够支付法事了。”
杨遇安满意点头。
这次藏粮地来自于他先前收获的一段记忆。
记忆主人是个行商,因为江南曾经动乱,不得不外出避祸。
临行前将珍贵钱粮分散藏好,以图将来再取回。
这里正是其中一处。
当然,既然他的记忆被杨遇安获得,自然是已经死了,没有什么将来可言。
实际上在杨遇安获得的记忆中,还有大量这样的“藏宝点”。
有南来北往的行商,有积谷防饥的平民,有赚取不义之财的盗贼。
这里面,既有金银珠宝,也有粮食谷物,甚至兵器盔甲。
不过遗憾的是,绝大部分宝藏都在江都城外,甚至长江对岸。
他虽然知道准确地点,却暂时鞭长莫及。
金银等死物可以长久保存,倒也不着急,将来总有机会挖出来。
关键是粮食有保质期。
若是他十多年后才能离开江都,粮食早就腐烂不能吃了。
“那些粮食宝藏往后得想办法利用起来,不然就浪费了……”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先完成仆兰冲的遗愿,解锁《建德十式》。”
……
僧人们初闻一个道童打扮的少年哭着要为家中长辈做法事的时候,心中便有几分疑惑。
待对方将他们引到江边一处明显年代久远的遗骸时,就更是感觉怪异。
但俗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
当小道童亮出三十斤粮食的时候,所有一切不合理的事情,都可以变得很合理了。
不是我们寺庙贪图人家钱粮。
主要是念在人家小施主年纪小小,难得如此有孝心,又是出粮又是出力又是声泪俱下,着实让人心生恻隐。
如此孝感动天,咱们若是拒绝,那就太不近人情了。
菩萨也会责备的。
总之,粮收下,念经就完事了。
……
“法事已毕,还望小施主节哀。谨和南!”
僧人们收拾妥当,带着粮罐扬长而去。
杨遇安保持一副恒定的哀容,直到视野中再也看不到一个人影,才转头询问琼花仙子:“这样算完成幽魂的遗愿了吗?”
“本次遗愿评价:甲上。”琼花仙子声音响起。
“哈,这算是对我的任务评分吗?”杨遇安松一口气之余,不禁失笑问道。
“是。”
咦,仙子小姐姐居然学会接梗了?
未等他兴奋多久,一段功法记忆汹涌而来。
《建德十式》,终于解锁了。
……
跟先前猜想一样,《建德十式》果然是周武帝专门给麾下侍官修习的功法,故又名《侍官十式》。
而且仔细比较过后,杨遇安发现《建德十式》前六式功法,跟《开皇六式》如出一辙。
不能说一模一样吧,只能说这就是赤果果的抄袭。
宇文周在前,杨隋在后,谁抄袭谁,不言自明。
“一脉相承的功法……那到底还算不算前朝的?”杨遇安不禁皱眉滴咕道。
功法就在脑中,与其瞎担心,不如立即求证。
因为有了《擒豹拳》打下的身体底子,这次杨遇安胆子大一些,直接开始演练《建德十式》对应下都督阶段的两种招式。
也即《开皇六式》中的“拳法一“与“身法一”。
他对后者早就烂熟于心,只是未曾动手尝试而已。
如今首次打出,竟然流畅无比,毫无生涩之感。
彷佛演练了千百次的老手。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获得大量修行者的记忆,他确实算是“老手”了。
……
片刻后,杨遇安收功负手长立,目视涛涛江水,久久无言。
从穿越到今天,快过去两年了。
两年之间,殚精竭虑,辗转反侧,夙夜忧叹……终于在今天,获得了回报。
就在刚刚演练结束后,他发现腹部气海之内,多出了一丝微不可查,却真切无比的血气。
一丝对他而言,至关重要的血气。
没有走火入魔,没有凭空消失。
“我终于可以修炼了……”
杨遇安目光通红,嘴里发出压抑而低沉的嘶吼。
若非担心引来未知变数,他甚至想对着大江长啸,放肆发泄一番。
“从今日起,你的气运再也别想压死我!”
杨遇安蓦然回首北顾,目光之中,似有壮阔山河,却又似超然世外的幽涧碧潭,静水流深。
……
……
“(建德三年)十二月……改诸军军士并为侍官。”——《周书·帝纪第五·武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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