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织田信长带着今川义元的首给离开桶狭间山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就是派佐佐成政以及余下大部份的足轻赶往漆山支援阿犬,以完成桶狭间后对三河的战略部署。
信长很清醒。虽然他一战讨取了今川义元,也确定今川家会因此而元气大伤,但这不代表织田家就能吞下三河。信长自知这次只是惨胜,死去的中级下级高级武士没有一百都差不多有五十以上,而今川家还有三国之地。一次的大胜织田军的士气故然于短时间内会极大地提高,但却不能维持,始终还是要休养生息。
因此佐佐成政的第二个任务就是与三河人沟通,鼓励他们独立,甚至更进一步发展成盟友等等。
当佐佐成政在黄昏前赶到时,这里的战事早就结束了。漆山原本属于今川军的阵地中,只有不到十个正在休息的足轻和几位武士,而且人人带伤。
其实佐佐成政十分关心漆山上的战事,因为那队诱惑今川军的军势之中,就有着他的兄长佐佐政次——
「内藏助!」在山上的佐佐政次一眼就看到往山上来的佐佐成政以及他们的军势。
「兄长大人!」
在漆山上留下的武士和足轻,全都是一开始跟着阿犬进攻的那一批,佐佐政次很幸运没有跟千秋季忠一样,在第二次接战的时候就被讨取了。
「你们...」
「已经胜利了!是一场史诗的胜利!大野殿是被大国灵神佑护之人,像战神一样!」佐佐政次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红润,精神状态十分亢奋,跟他身上包着的白布条一点都不合衬。
佐佐成政很清楚记得自己的兄长在之前还说过大野殿是恶鬼一样可怕,只是一场合战就改变了他的想法,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佐佐成政并没有再问佐佐政次,而是下令所有足轻把食物和伤药拿出来,为这些友军治疗。
在安排过后,他才缓步走向那一位被围在中心,伤重得只能坐着的赤濑清六一抬手,「赤濑大人!」
「佐佐大人!」满身都是刀伤,差不多就是个血人的赤濑清六向佐佐成政打招呼。
「今川军已经撤退了?」
「哈哈...是啊——呀...」赤濑清六笑着的时候身上的伤口又裂开了,渗出了血水,吓了佐佐成政一下。
「咳咳——赤濑大人还是先别说话躺着,这里由大野殿的第二得力家臣,前田庆次郎为佐佐大人来说明吧!」前田庆次郎这时其实并没有比赤濑清六好多少,他们两人都是冲在最前线,吃到的攻击只比阿犬小一点,但是庆次郎年轻,所以看起来才比较精神,。
「是。」
「我们攻破了漆山上的今川军,把朝比奈泰朝打得抱头乱窜,在下不才,也讨取了刈谷城城主水野信元!」前田庆次郎很自豪地说着。
「那大野殿她...」佐佐成政看了一眼四周的武士,没有发现的阿犬的身影,他还记得自己在来的时候,信长曾经执着他的手说过一句——
「一定要把阿犬救回来!」
现在竟然...
佐佐成政不敢想像接下来信长将会多愤怒,也不敢想像这对整个织田家来说是多大的损失。
「哦,主公去追击了。」前田庆次郎一脸轻松地说道。
「追击...追击?」
「嗯,主公说要把剩下的杂种水野金吾杀了——对,还有大高城的松平元康以及三河人也顺便杀一杀,才能解气。」
佐佐成政深吸了一口气,脑子有点使不过来,马上大喝道:「大野殿手下还有多少人?你们不去阻止她?让她这样孤军追击!」
「阻止?为什么?主公之前不是也一个人就冲进末森城吗?更何况现在不就是一座小小的大高城呢?」前田庆次郎不觉得阿犬的做法有问题,而在他旁边的赤濑也有同样的感觉。
「可是...这不是一样,那——」
「报,佐佐大人!山下来了一骑,自称是大野殿手下的武士织田一郎!」
没有等佐佐成政回应,前田庆次郎就马上点头,「他是本家的下级武士,来传讯的。」
佐佐成政不疑有他,立即让他前来。
「前田大人,主公让你们通知大殿尽快接收大高城!」
听到这个消息的佐佐成政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才多少时间?这就已经攻下了大高城?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还能不能跟三河人讲和?
比起已经吓得无法思考的佐佐成政,前田庆次郎没有半点的奇怪,而是接着问道:「主公呢?她在哪?是怎么说的?」
织田一郎清了一下嗓子,摆出了一脸不在乎的样子,装作阿犬的语气说道:「怎可能会放过杀死三河人的机会呢?毕竟他们是我女儿的仇人,还有那个叛徒水野金吾以为我会追朝比奈,我才不可能会放过这个一次合战杀两个仇人的机会!」
「哈哈——」前田庆次郎和织田一郎同时大笑了起来,然后两人都被赤濑清六狠狠地巴了一下头。
「主公是你们两人可以调笑的吗?」赤濑清六怒道。
「对不起。」
「在下下次会注意...」
佐佐成政这时才反应过来,又急忙叫道:「大野殿在...在攻击三河人?」
「对,而且还有把他们赶尽杀绝的打算。」前田庆次郎其实也想跟阿犬一起去,可惜他受的并不是轻伤,所以并不合适再行动,只能在这里休息。
这一点,前田庆次郎不得不承认,前田利家是比较厉害,果然是跟着阿犬一起出阵了很多次的武士,因为他在漆山合战之后,身上受的伤都是轻伤并不影响行动,所以仍能跟着阿犬去下一场的战斗。
得到了消息的佐佐成政没有再跟前田庆次郎等人寒暄,再等下去,两个结果都不是他能吃得消的。他马上把足轻分成三队,一队是前去接收大高城,另一队就是要追上阿犬并阻止她继续追击,不过最后还要把前田庆次郎等受伤的武士和足轻送回中岛寨治疗并向信长报讯。
想到就立即行动,佐佐成政没有半点拖泥带水,下达命令到行动只用了不到一刻钟。不过也正正是这个原因,让他看到了一生都不会忘记的画面。
「水野金吾被我讨取了!接下来就是你们!」
阿犬身边有几个武士,其中包括前田利家。不过这位枪之又左于阿犬旁边时,明显失色不少。只见阿犬双刀或斩或切,跟前方接近五十多个三河武士在撕杀,而包围前田利家他们的只有不到十人。
不过这不是最厉害,阿犬那一场于马上起舞一般击杀众多武士的萱津合战,佐佐成政是见证人之一。最令佐佐成政惊讶的是于这些武士都是三河众之中最有名的几十位!
大久保忠员﹑大久保忠佐﹑米津常春﹑内滕正成﹑本多忠真...三河众里有名的武士。
一对五十?正常来说,这优势极大。几人对六十多?谁都不会选择退,可是这时佐佐成政却发现,现在的情况是三河人似乎想要留人下来殿后,用以断尾求生。
「大野殿...妳到底是鬼还是人?」佐佐成政吞了吞口水。
在三河人的眼中,阿犬已经不是人,而是鬼,还是最可怕的恶鬼。
三河武士们在大高城被击破之前就已经见识过一次——那娇小又无畏的身躯,能给所有敌人带来绝望。
每一刀下去必有一人倒下,可是鼓起勇气举刀迎击,却连具足也没能斩切到,她吝啬得不给敌人半点火花。
无法击中!无法打倒!无法阻止!
「鬼王也不过如是吧?」
不到几刻的时间,最先包围着阿犬的三河武士不是受伤就是被杀死,还能站着的就剩下蜂屋贞次一人。
「恶犬...你就是那夜重伤我的『天狗』!」蜂屋贞次把打刀当成了拐杖插到地上,强撑着自己不要倒下。
恐惧支配了所有的三河人。不,应该说那些勇敢的三河武士没有被恐惧支配,但已被死亡吞噬,留下的都是因同伴奋战而苟活之人。
蜂屋贞次很厉害,但问题是他现在亦是强弩之末,任何时候倒下亦不出奇。
「老实说,我还真是挺不想杀你的,毕竟你是三河武士之中最能打的几个,对...刚刚用那奇怪长枪的小子也很不错,虽然我不喜欢用枪,但作为收藏还是不错的,可惜他被你们拖回去。」
「有我一个便足够。」蜂屋贞次嘴角带血的冷笑,如英雄一样悲剧。
「是吗?」阿犬对此并不同意。
「休要狂妄!妳现在只有几人!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吗?」那些没有上前的三河武士一边撤退,一边大声叫嚣。
阿犬摇了摇头,一步一步走到蜂屋贞次的身前,举起了沾满血水的三代村正,「啧啧,那些就是你的同伴,也是三河武士?」
「我不会放弃——」蜂屋贞次没有理会阿犬的嘲讽,突然拔出打刀,矮身向前高速突击!
「意识我给一百分,可是动作太明显。」
阿犬小跳步欠身,再轻松地用刀柄,一击敲在蜂屋贞次的后颈。接着他就如同掉线的风筝一样,失去反抗的力量而昏倒。
阿犬瞄了一眼正分出殿后队,想要撤退的三河武士,不屑的说道:「还要逃吗?」
「主公快走!」本多忠真拔出打刀向着阿犬大声咆哮。
「能逃得掉吗?」
诚如恶鬼之所说,本多忠真叫不到几秒,疾驰而来的阿犬一刀轻易斩去他的首给。热血的武士,连半点浪花亦没有翻起。
可是他的死亡没有白费,即使殿后队没了带头之人,也还有几十个武士能拖住阿犬...
是的,这个战场上,没有一个人觉得自己可以打败这头恶鬼!
赶到来的佐佐成政自知如果不再阻止,松平家大部份武士都要被阿犬一人屠宰完毕,所以他不再等待,立即叫道——
「停手,大野殿快停手!」
阿犬皱起了眉头,可是手绝对不会停下,又是一刀,把正想要攻击她的三河武士杀死。
佐佐成政见自己的话没有效果,立即拔刀对着阿犬和那些殿后的三河武士。
这时阿犬终于停了。
「你谁啊?」阿犬停了下来,冷冷地瞪着前来的佐佐成政。
「在下织田家足轻大将佐佐成政!主公有令,请大野殿停止追击三河武士!」
「哦?」
阿犬没有想到,自己是被自己人阻止的。
「得救了!」
「得救了...」
「太好了。」
对比起不满现状的阿犬,那些已经逃了一会的三河武士也停了下来,而正跟前田利家和阿犬等人激战的三河武士亦露出一副逃出魔爪般的幸福样子,完全不像是被敌军包围的模样。
「大野殿,不追击三河武士属于主公的命令...还请不要让在下为难。」
「为难?为难你难道你会因为他们而杀了我?」阿犬左手打刀横指,指向身侧那一位正发抖的足轻。
「绝不,但我们会用尽全力去阻止!」佐佐成政一挥手,所有武士全部单膝跪向阿犬,眼神之中带着敬畏。
「哈哈——哈哈!」阿犬大笑,那笑声显得十分的...不高兴!
「大野殿!」佐佐成政为首先大叫一声,想起那位失去了右臂,现时成为了僧侣的织田信行。其实在不久之后,他回想起这一件事时,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勇气这样跟阿犬说话。
「请停止!」
「我啊...你知道我作为小玲的母亲,为了报复我女儿整家男性被三河武士杀死的仇,你觉得我应该放弃这个机会吗?」阿犬瞪着佐佐成政。
「大野殿!」
佐佐成政的眼中是真诚的,阿犬可以发现,他并没有任何的私心,所有织田家的武士和足轻也一样。
阿犬很冷静,她明白现在不是树敌的时候,本家的实力并没有这一次合战所表现出的那么强,就连她的犬备也都死了七八成,大概在战后只会剩下不到三十人。如果现在依然故我,杀尽所有三河武士,那织田家和松平家就一定会成为不杀不休的仇敌,令本来已经好转了一点的局势再次转差。
一是理性,一是感性。
如果她还是九年前刚刚回到那古野城的阿犬,大概就会把这里所有拦阻她的人都杀掉,心情对她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大野殿!」
「但——作为织田家的公主,大野城的城主,我可以接受这项命令,放弃追击三河武士...」
「那——」。
「不过,不代表你们可以不需要付出代价,就这么轻易回去!」阿犬左手刀又指向前方的三河武士。
「织田大野殿下!」一直没有发言的三河武士之中,走出了一位,把佩刀放下,正坐到阿犬的身前低头道:「在下渡边守纲,希望一死,让殿下息怒!」
阿犬皱起了眉头,不过接下来其他的三河武士同样一个个放下了佩刀正坐在阿犬的身前——
「希望一死,让殿下息怒!」
阿犬想不到对方竟然会用这种方法,要是阿犬真的杀了他们,就真的成为这个时代最恶的恶鬼了。
「大野殿...」佐佐成政也开口劝说。
——唰!
「大野殿!」
阿犬挑散了渡边守纲的发带,再收刀入鞘。
「利家把他们的刀收好,这些刀都是利息,好好收着,如果有一天他们又成为织田家的敌人,我将会用来夺去这群三河人的命!」阿犬沉声道。
「是!」前田利家没理会那些披头散发的三河武士,一柄一柄的把他们身前打刀收起来。
没有人会怀疑阿犬这话的真实性,因为她有这个实力!
「大野殿——」
「如果不是念在你的兄长曾与我一同作战,今天你就死了。」阿犬在走过佐佐成政的旁边时轻声道。
佐佐成政吞了一下口水,他发现自己惹到了一个可怕的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