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几人是要秘密南下,故而府里知道的都不多。栀子只告诉了三位嘴严的管事婆子,并告诉她们,若是随意说与外人听,待长公主回来,就割了她们舌头。
而外头,苏念烟只告诉了李知府,毕竟她们需要借用李知府的名义,找一艘商船,往南方去。
没有挑什么黄道吉日。苏念烟只选了一个阳光正好的时辰,她带着明镜和杜娟,余文茵带着彩月,顾枕书带着自己的小厮悦茗和幕厌,一行八人登上了自京中来的商船,使了些银子,租下三间房。
“可算是遇见三位同僚了。”三人各自带着人上船,便有一位衣着儒雅、相貌堂堂的书生模样的人迎上来。“小生盛墨,家父扬州通判。”上来便自报家门,倒是知礼的。
苏念烟和余文茵都戴着围帽,身为女子不便交际,只能将顾枕书推出去。“家父就职大理寺。”顾枕书顿了顿,才继续说道:“在下姓顾,表字静舒。这位是我嫂子,余氏。这是舍妹。”用最模湖的方法,介绍了三人。
“难得在船上见到同龄人,是在下唐突。”不知为何,这位盛公子格外热情,将想要领三人去房间的小厮赶走,亲自带着三人往客房去。倒是奇怪,明明看着是个书生,却对商户的船只如此熟悉。
“在下今岁入京赶考的,来去都是乘的这艘船。”盛墨颇为无所谓的说着,看样子是对方并未中榜,可他自己丝毫不在意。
听这位滔滔不绝的盛公子说,此番是他第一次入京赶考,陡然离开出生地,极其不适应,加上来时在船上染了风寒,落了榜,但他也看得开,觉得一次能中的属于凤毛麟角,自己来年继续,定然不负家父所托。
“盛公子倒是乐观。”余文茵笑着,突然想起离开京都遇见的那位书生,听顾枕书提起过对方,那人是难得一见的才子,于是多嘴问道:“我们来建宁时,也遇见一位书生,名字似乎叫刘明诚,不知公子是否听过?”
“听过的!”盛墨提高音调,道:“我记得他,他是同他寡嫂并一众五大三粗的汉子一同入京的,我们同住一间客栈。听着像是中了,只是那几日我状态不好,榜都是让小厮去看的,听见自己没中,就搭船回来了。”
说话间,盛墨有意无意地向苏念烟靠近,顾枕书瞥了他一眼,毫不留情地挡住想要靠近的盛墨,不过因为商船启航时有段小颠簸,他只来得及推开盛墨,自己则因为惯性,同苏念烟撞在一起,双双倒地。
“姑娘!”杜娟和明镜赶紧去扶。
“这么快启程了,都怪我耽误了。”盛墨赶忙道歉,还说离开码头前会格外颠簸,有时候为了避开隔壁的商船,还会突然调转船头,第一次坐商船时,盛墨也险些吐了。
几人只能进了最近的顾枕书的房间,先坐定再说。一行人中,只有杜娟和幕厌下盘扎实,丝毫没有受到波及,反倒是初次坐船的明镜和彩月,两人伏在窗边,半个身子都伸了出去,至少不能吐在房间内。
苏念烟倒是习惯,她什么折腾的交通工具没坐过,只是启程时有些颠簸罢了,能够挺过去。顾枕书虽然坐在椅子上,下盘却是扎实的踩在地上。盛墨也是早已习惯,随着船体一起摇晃。只有余文茵最可怜,她伏在桌上,不愿抬起来。
等到商船离开码头,房内才静下来。“打搅了。”盛墨知礼地告退,开门时正好遇见四处找自己的小厮,两人站在房门外说了会儿话。
房内,缓过神的彩月去替余文茵摘掉头上的围帽,扶着对方去吹吹风,缓口气。苏念烟则向杜娟伸出手,坐到顾枕书身旁,自顾自地解开围帽。
“忘了问,顾公子是要往哪儿去?”盛墨突然回首,与摘下围帽的苏念烟对上,一时竟被这凡尘不该有的容貌惊住,呆呆地站在门外。
“倒是巧,也是要去扬州的。”顾枕书看着盛墨上下抖动的喉结,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向坐在自己身旁,已经摘下围帽,在和杜娟说笑的苏念烟,顿时脸色一沉,夺过苏念烟手里的围帽,又给对方戴了上去。
“闷!”苏念烟因为顾枕书的动作,不得不侧过身子,并未注意到门口站着的盛墨。她只觉得戴着围帽太闷,想要解开,眼看顾枕书要替自己打死结,赶紧伸手去拍对方的手,奈何屋内巴掌声再清脆,顾枕书都不肯停手。
“我这妹妹,要去扬州空巷寺拜会玄明禅师。”顾枕书脸色挂着僵硬的笑容,眼神犀利地瞪着盛墨,示意他该离开了。
奈何盛墨的眼睛长在了苏念烟身上,哪里还容得下旁人,赶忙咽下口里的唾沫,说道:“禅师不轻易见人的,若是姑娘不嫌弃,倒是可以去我家小住片刻,我家老祖母与禅师有段佛缘,倒是能替姑娘递个话。”
“不劳老夫人费心了,我等自是有书信,能够见到的。”顾枕书手上力道一勐,将苏念烟的头扯低了些,“况且,我妹妹是出家之人,不宜随意入旁人府邸,家母已经在扬州置办了房产,盛公子不必担心。”
“近来扬州也是不太平的,倒是找个官宦人家小住为妙。”不料盛墨死皮赖脸,站在门外,还用身子抵住门,不让杜娟关上。“今岁盐引短了,三大盐商家都在闹,很是危险,前不久还有民女被张家强娶了去的。”
强娶民女?苏念烟顿时有了兴趣,挺直腰板,想要回头细问,可是顾枕书看得严,起身便挡在苏念烟与盛墨中间。
“这当是官府要管的,况且我等本就是官宦人家的,他哪里敢动我们。”顾枕书知道苏念烟想听,于是故意用话激盛墨。
“他们都是些泼皮,仗着同京中有些妯里关系,飞扬跋扈的,往日领盐引,都得官差亲自送去府里,哪里会怕官府。”盛墨哼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