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前伺候的宫人们见苏念烟笑了,皆害羞地低下头,甚至不敢看铜镜之中的长公主。
不得不感慨,果真是生得好。苏念烟单手撑着下巴,打量着铜镜中的“自己”,一双勾人夺魄的桃花眼,还带着几分病气,显得楚楚可怜,精心凋琢出来的脸,若放在现世也是名动四方的佳人。
可惜了,白吃十五年的御膳,营养全长脸上了,脑子都给皇帝了。苏念烟愤愤不平地戳着铜镜中的“自己”。
待宫人们为苏念烟梳好妆,苏念烟又挑了件半旧的冬衣,便由杜娟搀扶着,去寿安宫主殿给太后请安。
“儿臣先前胡闹,让母后徒增烦恼,特来请罪。”太后自然是不肯见苏念烟的,只能在殿外磕头。之前长公主作天作地,终于惹到皇帝,对于太后而言,手心手背虽都是肉,但掌中这块肉只不过身骄肉贵,而手背上的肉才能保全太后的权力和体面,聪明的人自然会选择站在儿子那边。
寿安宫的掌事安嬷嬷,略带心疼地看着跪在门口的苏念烟,以及苏念烟垂着无法动弹的左臂。身为太后身边的老人,她哪能不知道长公主左臂上的伤。
“长公主,娘娘还在礼佛,见不了长公主。”安嬷嬷弯腰,将苏念烟扶起来,期间她用力捏了捏苏念烟下垂的左臂,见对方当真没有反应,眼里的疼惜再也掩盖不住,拍了拍苏念烟的手背,说道:“长公主且安心养病,待太后想见长公主,奴婢立刻着人去请。”
太后不愿意见,这是情理之中的事,但苏念烟心里多少有些伤感,前期的太后恨不得将天上的月亮摘下来,放在长公主的寝殿当装饰,可当爱女和权威发生冲突,爱女就是率先被舍弃的。
既然太后这儿找不到活路,苏念烟就得想新法子。她不知道边陲如何,战报她现在也无从得知,只能紧巴巴地过每一天。
苏念烟正要转身离去,恰巧撞见一群僧侣打扮的人走来,为首的是位年轻貌美的男子,唇红齿白,眉宇间带着三分祥和气息,琥珀色的眸子预示着他西域人的身份,英气的眉毛将整张脸刻画活了。
“万古寺的不空禅师,来给娘娘诵经的。”杜娟在苏念烟耳边低语,不想这么细的声音,居然被为首的美僧听见了。不空禅师微微抬起头,将目光定在苏念烟身上,颔首问好。
只需一眼,苏念烟心头顿时又生一计,停下脚步,退至一旁。僧侣们停在正殿外,安嬷嬷让小太监们将明黄的蒲团一一放下,除了不空禅师,其余僧侣便在殿外诵经,只有不空禅师能随安嬷嬷入内。
待不空禅师走进正殿,苏念烟才抬手,示意杜娟扶自己离开。
“去探听探听,不空禅师入宫诵经多久了。”苏念烟倒忘了,太后是礼佛之人,自己可以投其所好,代发修行,投入佛门。不过要行此计,得看看这位不空禅师在太后心里,是什么分量,能不能帮自己这个忙。
除此之外,不空禅师的事情,她可知道得一清二楚,毕竟也是举足轻重的人物。杜娟领命,将苏念烟送回寝殿,便从窗户熘出去,她自有她的关系网,不必苏念烟担心。
“来人,伺候笔墨。”苏念烟看着自己的左臂,杜娟走得急,自己忘了叫她给自己解开穴道。候在寝殿外的宫女立刻应答,须臾,便端来了笔墨纸砚,摆在桌桉上。好在长公主这副身体还有些肌肉记忆,知道如何书写。
先是洋洋洒洒数百字,写下呈情表,先得老实认错,博得皇帝的好感;再将往昔兄妹恩情写尽,博得皇帝同情;最后用极其卑微的姿态表示,自己身为深宫娇养大的女儿,不知道朝堂风云谲诡,若是兄长需要,纵使为国捐躯也在所不辞。
“送去给陛下,且问问陛下,本宫的左臂已然毫无知觉,陛下是否邀请太医为本宫医治。”不等墨汁干,苏念烟便让宫女送去御书房,还嘱咐道:“只需交给御前的常公公,旁的人想接,都不必理会。”说着,也将殿内服侍的宫人都赶了出去。
现在才能梳理思绪,顺便等杜娟回来。
苏念烟提笔,在纸上写下“不空禅师”四个字。这位不空禅师可不简单,典型是个看过剧本的人,前期明里暗里点拨女主,后期居然功成身退,闺蜜动笔写他的时候还特别精分,前期写得像个身负血海深仇的人,中期又一度让人误会是太后的宠儿,到结局,实在交代不了,就写成真正的大师,云游去了。
既然他让自己碰着,肯定要加以利用。苏念烟顿时有些后悔,当初就该按着闺蜜的头,将这个禅师写成太后的男宠,塑造成一个玩弄权术的玩物,拿捏起来也方便。
“长公主。”就在思考之际,杜娟已经翻窗回来,当然她打听到的,都是苏念烟知道的,可总要有这么个流程,不然剧情进行下去总要出纰漏。
“果真只是诵经?”苏念烟撑着下巴,用嘴抿着毛笔,桃花眼微垂,看着纸上的名字。
“当真只是诵经,若有旁的,陛下也无法容下他。”杜娟去听了墙角,红着脸说:“还被他发现了,此人武功不差。”
“正常,天下武功出少林。”苏念烟取下笔,将“不空禅师”四字圈住,如今又要用什么来辖制这人为自己出力了?他可不是凡俗之人。“你与他动手,可能胜过他?”苏念烟还是想做两手准备。
“未曾真的动手,不敢胡说。”杜娟蹙紧眉头,难得又多问一句,道:“长公主是要出家吗?”
“代发修行,先解燃眉之急。”苏念烟稍加思虑,接着问:“母后可有说什么?”
“娘娘今日什么都没说,安嬷嬷也将长公主的情形如实禀告了娘娘。”杜娟看着纸上的名字,她是习武之人,虽不懂长公主在谋算什么,但直觉告诉她,长公主经历生死已大有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