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长公主身中剧毒的消息,最先传到了太后耳朵里,太后听见自己身上掉下去的肉,如今生命垂危,一口气没有上来,昏厥了过去。此事自然惊动了皇帝,皇帝处理完政务,立马赶来寿安宫。
但是太后不愿意见皇帝。“皇帝是好皇帝,知道孰轻孰重,哀家这样了,哀家的女儿也不成了,皇帝依旧惦记着政务。”太后冷哼一声,别过头,根本没有去看屏风外的皇帝。安嬷嬷才带回来消息,说是苏念烟情况危急,许多太医都束手无策,听杜娟说,已经遣人出城去寻找李大夫了。
皇帝低着头,没有回话。“别的,哀家不好多说什么,但希望皇帝记得,皇帝和烟儿都是哀家肚子里出来的,你们是亲兄妹。若是皇帝连自己亲妹妹都信不过,下一次怕是要怀疑哀家勾结外戚了。”太后扶着自己的额头,只叫自己头痛欲裂,让安嬷嬷去催太医来。
“陛下。”安嬷嬷看了眼皇帝,既然太后要传太医,那皇帝便不适合再留在里面了。皇帝顿了顿,这才起身,同太后说了一句,便离开了。
其实太后要请太医,并不是真的头疼,而是想问苏念烟的情况。奈何留在太医院的,是专职负责太后的两位太医之一,现在被请去长公主府的太医也还没有回来,他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太平长公主又如何了,面对太后的提问,只能用模棱两可的回答来应付。
太后最烦这般的,现在自己的女儿生命垂危,而太医院的人都在用各种法子搪塞自己,太后只能让太医滚出去,再让安嬷嬷进来,为自己出宫准备车驾。太后要出宫,自然需要准备许久,少说也得三五天才能妥当,太后等不了这么久,急急地让人备下了车驾,赶忙赶往太平长公主府里。
现在长公主府邸里,聚满了太医,门外也停了不少太医院的车马。由于苏念烟还被禁着足,与苏念烟亲厚的京都勋贵夫人、小姐依旧无法探视。太后从轿撵上下来时,看见常青和盛灼华焦急地候在门外,被长公主府的府兵拦在外面,顾枕书则在府门内,他借着太后的懿旨,自苏念烟毒发请太医到现在为止,都自有进出长公主府。
此刻,顾枕书还在安抚门外的常青和盛灼华。
常青还算镇定,听闻苏念烟只是吃下了小部分鸩毒,一直昏睡,还没到外界传闻所说的生命垂危,便嘱咐茉莉,让她诸事都听太医的,不可胡乱用民间土方子。而一旁的盛灼华,哭得情难自已,已经扑在常青怀里,小声抽泣。她带了不少名贵药材来,还说无论长公主需要什么,只管说,宫里没有的,她可以求自己母亲,让她在江南找寻。
“太后娘娘金安。”见到太后,众人纷纷跪拜请安。太后只拿眼扫了他们一圈,便带着安嬷嬷进了府邸,茉莉也不好继续同常青她们说话,赶紧走在太后侧前方,为太后领路去苏念烟的寝殿。
自苏念烟突然昏倒,明镜便让身强力壮的婆子抬来藤椅,将苏念烟抬回了寝殿,并将许太医给请来,那些苏念烟只吃了一口的糕点,也被万嬷嬷给收了起来,只要有太医来,万嬷嬷都会将糕点拿出来,几番确认,才得知苏念烟是种了鸩毒。
可究竟何人会在苏念烟的点心里下毒,苏念烟离开书房之后是否见了其他人,明镜和万嬷嬷都不知道,去问杜娟,杜娟也是闭口不言,实在不耐烦了,只说苏念烟只是见了顾枕书一人,那些吃食本来也是备着给顾枕书的。
还是万嬷嬷细细盘问,从管事的周大娘口中得知,苏念烟和杜娟在水亭上时,周大娘将原府里的月华姑娘带给了苏念烟,只是不知为何,月华姑娘要周大娘假装不认得自己,还说长公主会有危险。但周大娘隔得远,并不知道水亭里是否还有旁人,水亭四周都落下了纱帘,路过的女使们也都不知道里面的情况。
“你仔细说。”太后听万嬷嬷将事情从头到尾细细说了一遍,让太医们继续留在救苏念烟的命,自己则将杜娟带走,来到偏殿内,又让安嬷嬷出去并看好门口,任何人不得靠近。做完种种,太后这才开口,问杜娟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太后和苏念烟都是杜娟的救命恩人,杜娟为了苏念烟,选择保密其见过二王子的事情,在人前保存对方的名声,可在太后面前,杜娟知道自己无法继续撒谎,只能将一切如实说出来。至于顾枕书见苏念烟那段,杜娟因为不在,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说是平常见面,那些糕点也根本没有送进水亭。
“哀家知道了。”太后沉吟片刻,颔首示意杜娟起来。“是那边心狠手辣,不怪你,哀家只是让你保烟儿平安,但你不必替她尝毒的。”面对这个情况,太后也有些手足无措,二王子那边出手狠辣,如今太后能做的,也只是嘱咐杜娟和万嬷嬷加强府邸人员管制。
毕竟杜娟没有拿到实证,无法证明毒药就是二王子下的,那边毕竟是未来西凉国的王,太后无法像对付寻常人一般,将其关进大牢屈打成招,只能以防范为主。
“不必担忧过久,二王子做这一切,无非是想让朝廷动乱,借此让西凉攻占一片城池罢了。”太后抬起手,捏着自己的鼻梁,继续道:“不久,西凉国使臣便会来,等他们与皇帝商议好,二王子那边也能消停些。”
太后一眼便能看穿西泽的目的,西凉国大王子突然病逝,想来与西泽脱不了干系,而西泽作为一个被送来中原做质子的王子,想要顺理成章被西凉国人接受,就必须做出些功绩。有什么功绩比占领中原城池更有用的呢?西泽只需要挑起朝廷动乱,让朝廷无法顾及到镇南王那边,再让两方产生猜疑,便能达成自己所想要的目的。
“这几日你们陪着烟儿吃了不少苦。”宫里头也是乱成一片,武皇贵妃已经册封,不久便要立后了,不少妃嫔都蜂拥去昭阳宫讨好,也让太后头疼不已,一来是不想有一个人能在后宫与自己分庭抗礼,毕竟武氏不同于旁人,她是娇养大的,还是惠妃时便不听太后管束,日后真的封后,怕会彻底失控。
这些话太后不好明说,只能含湖地说了句“哀家会让皇帝亲自来看看的”,便起身,回到苏念烟的寝殿。太医们只能在寝殿另一侧的偏殿内商议,万嬷嬷也是打定主意,若是无法医治长公主,定然不会让太医们回去。
太后进入寝殿,看见守在床边的明镜,难得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示意明镜先出去,自己在这里坐一会儿。床榻上,苏念烟安静地躺着,除了乌青的嘴唇之外,没有别的中毒迹象,彷佛睡着了一般。
“我苦命的儿。”太后低声说道,伸手探进床帐内,轻轻抚摸苏念烟的脸颊,“自古帝王多是凉薄的,也别怪你的皇兄,但母后答应你,会让你皇兄亲自来看望你的。早日好起来。”太后握住了苏念烟的手。
太后无法久留,不过一个时辰,便由养居殿的大太监寻了来,太后只能带着安嬷嬷回到宫里,但依旧没有给皇帝什么好颜色,甚至训斥那位大太监,只说:“让皇帝亲自来看看,他自己的亲妹子,如今是个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