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的避暑行宫骊行宫就在京都郊外,一座雾气环绕的山顶,快马加鞭来回不过一日,但是皇家出行,向来是不急的,故而磨磨蹭蹭,从清晨出发,入夜后才到达。随行的便是京都附近驻扎的军队,等他们与金吾卫交接后,便会驻扎在山下,确保皇帝安危。
这一路上,苏念烟都是昏昏沉沉的,简单地挽了一个发髻后,便卧在马车里,听着明镜和杜娟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这两人相处久了,什么都能聊上两句,即便是答非所问,也能开心,像是杜娟常问勋贵家的趣事,明镜就回答自己听闻的坊间故事。
苏念烟在两人甜美的声音中,沉沉睡去,中途被外头的声音给吵醒,这才迷迷湖湖地起身,吃了几口粥饭,又继续卧下了。听明镜说,是顺安大长公主在找宁和大长公主的麻烦,她们现在,一个儿子是小王爷,一个儿子在巡城武卫当差,虽说身份不匹配,但是能在皇城根下谋到差事,比远在天边的异姓王要体面许多。
顺安大长公主借着这个机会,屡屡找宁和大长公主的麻烦,她还特别讨巧,知道皇帝和武贵妃的车马会停在前面,而小平北王则会时常被武贵妃叫去说话,便借着这个空档刁难宁和大长公主。
反正这附近只有苏念烟的马车最近,能听见两人的争执,宁和大长公主没有那个脸,被自己姐妹欺负后向皇帝告状,而苏念烟则会保持沉默,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不会说出去。
不禁感叹,恶人还需恶人磨。苏念烟只在马车里听着,就能感觉到顺安大长公主的厉害了。怕就怕这样蛮不讲理的,找各种小毛病挑刺,关键是两位都是大长公主,都是苏念烟的长辈,身份相当,彼此都无法惩处彼此,一方没办法动手,另一方就只能忍受对方。
也能从顺安大长公主身上看出来,那位宠妃当年是如何巩固圣心的——就是这水磨的功夫,宫里不少主子娘娘都会这手段,只是比起从小耳濡目染的顺安大长公主,现在宫里的娘娘们在张贤妃和太后的压制下,不敢这般纠缠皇帝。
听着外头因为一壶水闹腾起来,苏念烟憋不住,小声笑了出来,害怕外面的人听到动静,只能努力压着声音,导致整个人都蜷缩起来了。
“长公主。”这时,顾枕书贸然闯了进来,他途中就会时不时上车偷懒,不愿意骑马,苏念烟念着两人相熟,都没有太计较这一点。见苏念烟披散着头发,顾枕书一愣,红了脸,赶紧退了出去,连忙道歉。
“不必,你若是累了,进来歇着吧。”苏念烟如今坐着宫里的大马车,车厢宽敞,再挤三个顾枕书都行。顾枕书只能听命,又钻了进来,就躺在明镜坐过的地方,头是冲着苏念烟的,苏念烟一抬头,便能看见对方头顶的旋涡。
“听闻骊行宫有几处好玩的地方,我都打听到了,一会儿到了,我带长公主去看看?”顾枕书小心翼翼地询问着,可是半晌不见苏念烟回话,有些疑惑,便也抬头看向苏念烟,却发现对方正盯着自己的脑袋,这让顾枕书本就红的脸,红得更加透彻了。
“好呀。”苏念烟两眼一弯,笑着答应了顾枕书,但是随着整个马车震动了一下,将顾枕书想要说的话又给打了回去。
“什么人敢冲撞长公主!”杜娟呵斥一声,这一路都是被清过场的,况且也不会有人走通向皇家避暑行宫的路,再看了一眼因为震动,被撞到地上的顾枕书,苏念烟笑了出来,坐起上半身,去撩开车帘,见靠在自己车上的是宁和大长公主的女使。
想必是宁和大长公主和顺安大长公主两人的女使起了手脚,顺安大长公主身边都是胖都都很是可爱的女娃,下手没轻没重,竟然将有些功夫底子的人推搡过来。苏念烟看向正在指责女使的顺安大长公主,又看了看一脸愤恨的宁和大长公主,心里可算是痛快。
“两位姑姑在玩什么,竟这么热闹?”苏念烟一张口,就将此定性为“玩闹”,顺安大长公主见苏念烟是来给自己解围的,笑着刮了宁和大长公主一眼,连忙说道:“我们老姐妹之间的乐趣,打扰到长公主了?”
说着,顺安大长公主带着女使走到了苏念烟的马车前,眼神狠辣地瞪了宁和大长公主的女使一眼,继续谄媚的说道:“眼看路还远,怕是长公主还在休息,是本宫不好,打搅长公主午休了。”
那一边,宁和大长公主吃了个哑巴亏,奈何皇帝、贵妃和自己儿子都在前头歇息,自己不能贸然闯过去,她知道轻重,现在顺安胡闹是小,若是打扰自己儿子同大公主见面,不能让两人培养感情,便是大了。
见顺安大长公主凑在马车前向苏念烟示好,宁和大长公主自然看不起,颔首示意自己的女使回来,便要往自己马车上去。“宁和姑姑。”苏念烟在外人面前,还是能装得住乖巧的,“宁和姑姑若是觉得身体不佳,不想同顺安姑姑玩闹,大可以说出来的,莫要憋在肚子里,反倒是气坏了自己。”
听闻此番言论,宁和大长公主一愣,回头瞪了苏念烟一眼,快步往自己马车处赶。
“长公主你还向着她。”顺安大长公主略带撒娇的说道。“姑姑哪里的话,终究是老平北王的王妃,于情于理,姑姑不该照顾这位王妃吗?”苏念烟甜甜的笑着,她知道顺安大长公主就吃这套,“再说,她头一遭来行宫,难免身子不适应,不像姑姑这样,随着皇祖父能年年来。”
一句句夸到顺安大长公主心坎上了,往年她母妃得势的时候,可不是每年都跟着皇帝来行宫避暑,再看宁和大长公主,虽说养在当时的皇后膝下,但是养女哪有亲生的亲,即便皇后能够来行宫,也是带自己亲生的儿女。
“姑姑不妨歇歇,一会儿到了行宫,本宫还想让姑姑带着在行宫多走走。”苏念烟说完,感觉有人在扯自己的衣袖,侧头看去,正是一脸委屈的顾枕书。
“哪有那么快,少说也得入夜后才能到了,长公主且好生休息,待行宫里凉爽起来,再玩不迟。”顺安大长公主笑着,也带着自己的女使回了马车。
随后,苏念烟便说自己要睡了,将顾枕书也轰下了马车。“你有自己的车马,如今累了偏要来本宫这儿讨巧,那可不能够,赶紧下去。”苏念烟不仅嘴上说着,还让杜娟动手,将顾枕书给丢了下去。
“别说,世子看着瘦小,身上却有些底子在的。”杜娟费了不少力气,这才将顾枕书给赶下去,回来时不禁感慨了一句。
“世子终归是跟着老王爷上战场的,会些功夫实属正常。”明镜笑着,拿起一旁的团扇,给苏念烟扇风。
如顺安大长公主所说,入夜后才到骊行宫内。常公公早就让此处的宫人收拾妥当,只等着各位主子们入住。
皇帝必然住着养心殿,武贵妃便在养心殿旁的平清馆住下,方便日后侍奉汤药,苏念烟跟着皇帝一起,就住在距离养心殿一墙之隔的泉汐斋。至于小平北王和顾枕书,被常公公带去了西南边,顺安大长公主和宁和大长公主则被带去了东北边。
“长公主还是早些安寝,明儿陛下还要见长公主的。”小太监传完话,便规矩地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