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半月,苏念烟上午需在万古寺听禅师讲经,下午则需入宫给太后诵经,空闲时刻还需忙着筹备品香宴。期间不少官宦家都想要在品香宴上讨个席位,书房里的名帖堆积如山,以至于镇南王世子顾枕书递来的拜帖被搁置在书房,过去一日才被明镜翻查出来。
“可要如何回帖呢?”明镜看着手里娟秀的字迹,下笔之人手腕乏力,倒像是女儿家的手臂。
“不见,不见!一点空都腾不出来,哪里还有空见他?”苏念烟忙得焦头烂额,当务之急是办好品香宴。此番借着太后的名义,在公主府办品香宴,邀了不少朝中权贵的妻女,正是结交的好时候,哪里有空去搭理镇南王府的人。
“可是安嬷嬷昨日特意拉着奴婢,嘱咐奴婢说,世子入京必是全要拜见的,长公主前番还罚过他,须得见见,莫伤了和气。”明镜将手里的帖子递给杜娟,她只认得几个字,拜帖上文绉绉的夸赞词一个不认得,便去请教杜娟。
“这话是安嬷嬷说的?”苏念烟躺在罗汉床上,书房里供着地龙,即便穿得单薄也宛如置身夏日。苏念烟身旁还散着各式名帖,皆是想要参加品香宴的官宦妻女递上来的,连着五日,名帖源源不绝,到底没看完。
“正是,镇南王府居然递了三份拜帖,可谓诚心。”经历一番翻找,明镜又翻出三张一模一样的拜帖,颇有些无奈地呈给苏念烟。
“行吧,现在去将人请来。”苏念烟将拜帖往地上一丢,并不将这等轻浮浪荡子放在眼里,言语中略带轻蔑,“遣人告诉世子,本宫一会儿还要给母后诵经,若是来晚了,便让他对着佛像拜一拜吧。”说着一个翻身,将罗汉床上的名帖皆扫在地上。
明镜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杜娟,得到对方的点头后,从地上捡起镇南王府的拜帖,前去告知外头候着的嬷嬷。
仅过半个时辰,前头便传来顾枕书来访的消息。
“倒是勤快,就叫来书房吧,本宫身子乏得很,且让世子在冷风里吹吹,自省一番,再来见。”说罢,苏念烟便让府里的宫婢抬来屏风,立在罗汉床前,自己扯过身旁的披风,就此寐下。
于是,当顾枕书登门拜访,进入太平公主府,便有小太监牵来一匹高大俊气的黑马,顾枕书骑马穿越半个公主府,才来到书房门口。
“世子在里面略坐坐,近日长公主诸事繁忙,正在午休。”明镜等人不敢真让顾枕书在门外吹风,若是真病了,苏念烟只需哭一哭,她们这些宫人就要因怠慢世子,被施以廷杖。
“有劳姑娘。”顾枕书脸上依旧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完全不在乎自己被冷落,竟然大胆调戏起苏念烟身边的大宫女,“前日唐突了姑娘,还请姑娘不要怪罪。”
即便是明镜这般温顺的宫女,见顾枕书做出的轻浮样子,也打从心底害怕,连茶盏都不敢直接递给顾枕书,匆匆放在其身旁的桌桉上。
“世子大人想是记差了,您唐突的是长公主。”明镜垂着头,双手相叠,右手食指无意识地抠着袖子。
“长公主何时才会醒?莫不是不想见我,刻意叫我来消遣的。”顾枕书看向屏风后,睡得平稳的苏念烟,自己刻意提高音调,竟然没将对方吵醒。
这扇屏风隔在这,大有多此一举的架势,屏风面用的是薄如蝉翼的烟罗纱,又无绣样遮挡,长公主的睡颜映在烟罗纱上,衬得光秃秃的屏风像是稀世珍品。
“世子多虑了,只是世子来得不巧,本宫往日此时都是要小憩片刻的。”苏念烟发觉自己头发散开,便不想再起来,翻身背对着顾枕书,用软糯的声音说道:“世子既然见过本宫,可以退了。”
“倒有正事同长公主商议,还请长公主撤掉屏风。”顾枕书这话像是刻意为难,有何事非得撤掉屏风。
“……”苏念烟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让明镜进来,扶自己去梳妆。
明镜扶着睡眼惺忪的苏念烟,挑开隔间的帘子。里面是间小寝殿,一应物件皆是齐全的,只可惜床太硬了,苏念烟总爱睡在外头的罗汉床上。“世子来时,可有带来什么?”苏念烟抓起妆台上提神的药囊,按在太阳穴上。
“带来不少,杜娟姐姐被支去清点,现下还没回来。”明镜挽起苏念烟的长发,她与杜娟是一块美玉两面风姿,杜娟是个张扬话痨的,明镜却是个内敛不言的,若不是刻意问她话,她便能一直如此沉闷。
“去叫杜娟回来,世子送来的东西皆登记入册,给本宫一份,再呈送皇兄一份。”苏念烟揉捏着手里的药囊,温和的药性从锦袋中渗透出来,起到提神醒脑的作用。明镜给苏念烟梳了个寻常发髻后,打开隔间的小门,绕去正门口,让候在门口的老妈妈去传话。
待明镜回到隔间,勐地被不知何时出现在侧门外的顾枕书给吓着,一声“哎呀”,苏念烟闻声拨开门帘。“世子身法不错。”苏念烟轻挑眉,还以为对方当真只是个纨绔,不想身上藏了些功夫。
“又冒犯长公主了,我还以为长公主要将我晾在书房,自己先跑了呢。”顾枕书见苏念烟还在,脸上又恢复了玩世不恭的笑容,一副要在此处看门的架势。
“世子说笑,此乃本宫的府邸,若是世子触怒本宫,本宫自然请人送世子出去,而不是自己躲开。”苏念烟抬脚想将顾枕书踹开,不料被对方轻巧的身法躲开,一只脚尴尬地抬在半空中。
“有长公主这席话,我就安心了。”顾枕书双手抱拳,折回正厅。
“进来。”苏念烟将明镜拉进来,有些害怕明镜被世子看上。
待苏念烟梳妆毕,还是素净的一声,既然是出宫修行的,那些华丽的衣裙便被她搁置在宫里,想着等大公主及笄后,赠予她。
“此番来,我是替兄长求亲的。”顾枕书第一句话,就险些让苏念烟将嘴里的茶水喷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