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都第五医院。
一辆印着‘现场勘查’的老警车,咯咯吱吱地停了下来。
一个面色有些不爽的壮汉,玩似地拎着两个勘查箱,从车上跳了下来。
“哎幼许广白,我的师弟,干嘛又逮我啊,周法医他们不都在的吗?你师兄我很忙的好不好!”
张亢有气无力道,恨不得走一步退两步,铁打般的人,居然看着一幅软绵绵的样子,实在辣眼睛。
许广白撇了撇嘴,是的,很忙,忙的把健身房都快泡烂了!
还把领导分你的档桉都推给我。
你要是忙,整个法医中心都没闲人了!
看着许广白一脸的不信,张亢瞪大眼睛,反复强调道:“真的,你出来之后,我手上一堆的事!”
那是没我帮你干活了!
许广白从张亢手里接过勘查箱,敷衍道:“好的,亢哥辛苦了。……我们上去看死者吧!”
听到死者,张亢顿时精神一震,认真起来。
毕竟张亢也是被林总锤炼出来的,平常的时候可能懒散点,但真来事的时候,职业态度绝对没话说。
“什么个情况?”
之前在电话里,许广白也将事情经过大致说了,但张亢还是感觉有些不可思议,“腿骨折了,做个手术,怎么人没了呢?”
“可能是出什么意外了吧。”
许广白道,但具体是什么情况,还要等看了尸况,甚至尸检后,才能正式下结论。
很快,两人来到第五医院骨科的住院部。
虽然楼层的走廊很长,病房很多,但根本不用去看病房号,只看那间病房前围的人多,吵的最凶,那就是了。
死者所在的病房前,此时已经围满了人。
许广白踮起脚看了看,只见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张着双手分着两脚,整个人呈一个‘大’字,凶神恶煞地把着门,不让任何人进去。
男子面前,是交警卢鸣他们,还有辖区派出所的几个警员。
至于更外面,则是里三层外三层看热闹的群众,大多是附近病房内陪护的家属,其余则是缠着绷带、打着石膏、吊手吊脚的病人。
看来即便是骨断筋疼,也挡不住看热闹的那一腔热忱啊!
“我不让,你们把医生找过来,把我妈给治死了,现在都不露头,让你们这些警察来擦屁股了是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一伙的!”
听着那男子情绪激动地大喊大叫,许广白和张亢挤过人群,来到那男子面前。
“别太靠前!”
许广白戳了戳挤在最前面的叶瑶,把她拉到身后挡了起来。
没看到这当事人情绪很不稳定吗,你一个小实习生,瘦瘦弱弱的,还站的那么近,万一那人头脑发热,动起手来,把你给打了怎么办?
关键是你要是被打了,我岂不是没小跟班帮忙了?
许广白如此想着,突然浑身一震,翻然悔悟:坏了,我压榨实习生,我成张亢了!
叶瑶乖巧地躲在许广白身后,惦着脚,在许广白肩膀上露出两只眼睛,仍止不住的往里看,大概是想先观察一下死者尸况。
许广白直面着那情绪不稳的男子,打量了一番病房内的情况。
只见这是一张靠北的病房,病房内只有两张,一张床位上没有病人,但有铺开的被子,应该是伤者家属夜里陪护睡的。
而另一张病床上,一个看模样五十余岁的阿姨,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像是睡着了似的。
那应该就是死者了。
只是初步来看,好像濒死时没什么痛苦的挣扎迹象,难道真是医院失误,把人给看死了?
毕竟有时如果用药错误,病人很快就会陷入昏迷死亡,整个过程发生的非常快。
“您先别激动,先别激动好吧!”
派出所来的警员们,不停地安抚着男子的情绪,直接许广白和张亢道:“这是我们技术院的法医,能让他们进去看看吗?”
“因为刚才我们也问医生了,他们说他们用药是没有错误的,导致这个情况,他们也不是很清楚。既然你现在要见他们,我们也让人喊他们过来了!”
派出所警员道:“但是毕竟您的母亲,昨天刚被车子撞过,医院是按照骨折来治的,是不是还有其他的情况,究竟是院方的责任,还是肇事方的责任,这的让法医来下结论!”
那男子闻言,稍稍冷静了些,看了看张亢与许广白,道:“法医?法医来了就能搞清楚了?”
“当然,他们是专业的!”
在派出所众人的劝说下,那男子终于松了下来,闪开了门,让许广白三人进去。
许广白和张亢看了尸表后,除了做手术时在大腿上留下的伤痕,其他也就在手臂和背部有一些擦伤,很明显是昨天被三轮车撞时留下的。
除此之外,部分皮肤上还有些瘀斑,不知是不是昨天被撞时造成的。
此时,主治的医生和给药的护士也都来到病房。
许广白拿着用药单,仔细看后问:“你们确定这其中可能导致过敏的药物,都做了实验的?”
“这就是很常用的消炎药,可能有过敏的,我们都提前做了皮试了,都有单据的。”
主治医师道:“其他的药用了这么多年,也没见出过事。至于创口上敷的药膏,顶多导致皮肤过敏,其他什么问题都没有啊!”
“没有问题?没有问题我妈怎么没了!”
那男子一听,蹭地从旁边的床上跳了起来,带着哭腔大叫着,挥起手,还要去打那医生。
“冷静!先冷静!”
张亢朝被派出所几人搂住的男子挥了挥手,可能是慑于张亢骇人的体魄,那男子擦着眼泪,渐渐安静了些。
“你愿意签字给逝者尸检吗?”
张亢看着那男子的眼睛,严肃道:“因为目前来看,医院的用药是没有问题的,但是您母亲毕竟前一天刚被车撞过。”
“所以究竟是医院用药的问题,还是昨天被撞后遗留的问题,仅从尸表是看不出来了,得尸检后才能出结论。”
“尸检?就是……都切开?”男子迟疑了一阵,问道。
张亢点了点头:“没错。”
“那这…我要找我妹商量一下…商量一下……”
男子说着,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我该怎么跟她说啊,昨晚她走的时候妈还好好的,我现在该咋跟她说啊……”
生命的离别,有时就是这样猝不及防。
虽然许广白已经见过太多的人间惨剧,生死离别,但每一次再见时,心中仍不由地发紧,挺不好受的。
不久之后,男子的妹妹赶来,又是一阵大哭。
最终,二人商议后决定,签字尸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