齿骨城,黑云笼罩在头顶,大雨随时都会落下。
这种气氛夹带着城中无形的紧张感无声地蔓延开来,即便是城西的商人们也嗅出了危险,纷纷关门歇业躲在家里不敢出门。饮血酒馆中聚集的客人人数上虽然没有减少,甚至是增多了,但并不像以往那样热闹喧嚣,每个人都像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缄默着口只顾着低头喝酒。
雷袁在主人的门前等候召见,这一次他不敢硬闯进去,哑伯已经去通报了,隔着一道大门院落中听不到一点动静。
他昨晚就送去了信,秋子虚的手下出现拿给了他的主子,眼看黄昏过去了大半,对方没有任何的消息传来,既不接受也不拒绝。长青无悔说过给对方一天的时间考虑,他应该耐心地等到明天,可心里总觉得有点不对劲,所以前来询问主人有何指示以便早做准备。
在他还在沉思愣神的时候,院门开了,聋哑的老人从里面走出来,对着院内屋舍的方向指了指。
雷袁点点头快步而入,他一眼就看到了主子,长青无悔在院落外的亭子下,仰头正眺望着头顶聚集的阴云。
他急忙走上前去在亭子外的步道上站定。
“今后有紧急的事儿不必通报直接进来找我,乌云密布,就像是这城中的局势一样,下起来的可是浓腥的血雨。”
“是!”
“秋子虚那一边有消息了?”长青无悔也不回头,神色自若。
“暂时还没有……主子给他一天的时候考虑清楚,秋子虚的为人过于古怪等到明天再给出答复也说不定。只是属下担心……”
“说下去。”
“属下担心他会置之不理,如果这封信是给斩安的,对方很快就会表明态度。可是他来这座城的目的本就是个谜,他也并不亲近手下的人独来独往,应该不会在乎这些人的性命。”
“他在乎的只有自己吧,那他一定很清楚如果不来自己在齿骨城将失去立足之地,他既然在这里逗留了这么久自然是有目的的,那他就不会轻易离开。”长青无悔沉默了片刻又说,“有没有打听到阿碧的消息?”
“还没有……属下寻遍了西城,也打听到了几个年轻貌美的女人,不过都是些无关的人。”
“秋子虚占据着城南,不过他只住在一处院落里没有其他的地方。那两个人如果没有离开这座城就一定还在城西!”
“属下会加派人手,务必寻到蛛丝马迹。”
“斩安那边有何动静吗?”
“没有异常,自从那日有两位外乡客来拜访,斩安亲自露面去往了听雨楼,并且集结了少部分的人马大概有十几个人,之后这段时间一直很平静,斩安的两位重要心腹还是如往常一样到听雨楼喝酒闲聊。”
“这只是表面的境况罢了,或许是有意做给我看的。”长青无悔转过身直视着下属的眼睛,“盯紧了斩安的左右手,其他人都不必管,如果我预料的不差,有人就快要入城了。”
雷袁一惊,“主人是怎么知道的?”
“以斩安的实力还不足以和我对抗,他的愿望再明显不过了,想要达成自然少不了高人相助。不管来者是谁,有多少人,我倒并不那么在乎。”
“属下多嘴,如果主上和秋子虚撕破了脸皮,岂不是给了斩安下手的机会……”
“那又如何?在二十年前我就可以杀了他,让他活着也不过是我的一个念头。”
雷袁毫不质疑主子的实力,对于几十年前的事儿他知道的并不多。
“只是突然有点累了,走了千里的路才找到一个落脚之处,最开始我只是想默默无名地留在此地,奈何有人要杀你,你不杀人就只能被杀。”
长青无悔说着叹了口气,“后来我才觉得有必要在这座城中名声大震,甚至聚拢一方势力,原本是想做给一个人看的,以为多少会让他感到一点威胁,终究是毫无用场啊。有的人,你只有战胜他才会被认可,你的志向再高努力再多也没有用。”
雷袁还是第一次在主人的脸上看到落寞的表情,虽然不知道所指的他是谁,这是主人埋藏在心里的秘密,没想到这时候竟会袒露出来。
“去吧,叫底下人都做好准备,斩安早已经按捺不住了吧,我真有点迫不及待地想看看相助他的人究竟是何来头。”
“今晚如果秋子虚还没有派人送来口信,我们要不要动手?”
“不必,你们守着这片区域,这次我亲自出马。”
雷袁转身走向门口,脚步一顿,他看到有人直闯进了院门,聋哑的老人正迈着残腿想要拦下他。
何人有如此大的胆子呢?不等哑伯前去通报如此无礼,虽然他也有过相同的举动,是因为事情紧急不得延误,难不成是出了大事?
闯入者大汗淋漓外面一层衣服已经湿透了,他稍作停顿似乎由于体力不支半跪在了地上,双手撑着地面大口地喘息。
长青无悔听到了疾奔的脚步声,平静的脸上有了一丝细微的变化,雷袁冷着脸大步走到了院中,处罚犯错的人是下人的指责应该由他来做。
他脸上的表情极快地变化着,闯入者垂着头看不到相貌,但他的身形、衣着甚至是喘气声都让雷袁感觉极为熟悉。
“二……二哥!”他走近了些几乎脱口而出。
来者也吃了一惊猛地抬起头,两人的目光对在了一起,雷袁觉得心里被搅了一下,他在二哥的眼睛里看到了不详和悲痛。
“快……快带我去见主人!”雷海川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雷袁急忙扶他起来,才惊觉这位魁梧的大汉竟然累的脱了力气,他的身上没有任何伤痕,衣服上浸透的汗水表明他只是疾行赶路才累成这幅模样。
长青无悔已经快步走了出来,雷氏的三兄弟有两位一起行动去追踪出城的神秘路客,如果是报信应该是雷罗亲自前来。雷海川是个冒失莽撞的人办事容易出差错,他如此急忙地硬闯进门自然是有万分紧急的事儿要禀报。
“扶他进来,坐下说。”长青无悔说完转身进了屋。
雷海川一连喝了半壶水才抹了抹嘴缓了口气,他闯进来的时候已经没有力气再讲话了,脑袋晕乎乎的天旋地转,想要站起身双腿也已经不听使唤。
喝了点水,稍稍休息过后意识也开始清醒起来。雷海川猛地站了起来,半跪在长青无悔的脚下。
“你哥哥呢?是不是出了事?”长青无悔似乎预感到了什么,背着手立在窗前凝视着远方的天空。
“都、都死了……只有我一个人逃了回来。”雷海川几乎快要痛哭失声,强忍住眼眶里的泪水。
他们三兄弟情同手足,雷海川性子蛮横恶习很多,除了主上唯独听大哥的话,自己这条命都是雷罗救的,从心底下里感激他更事佩服他的为人、处事方法,在自己心里大哥无所不能,不管什么事交到他手上都会顺利地完成。
雷罗为主子办成的事儿大大小小加在一起有百件之多,没有一次办事不利过,唯独这一次不但事情没有完成,连命都搭了进去,不但如此和他在一起的六名同伴无一幸存。
长青无悔闭上了眼睛,脸上流露出淡淡的悲伤,不过也只有短短的几秒钟,他再次睁开眼时,脸上呈现出更多的则是杀意和愤怒。
“主子,我大哥未完成的事儿就交给我吧,我一定把那两个人的头拿回来!”雷海川伏下头请命,声音高亢牙关紧咬。
“不要意气用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说的仔细些。”
“我们跟着那两个人走了近两天的路,他们一直在朝东面走从不在临近的村镇落脚,是在一片旷野的平原,我们藏身在一片小树林里,而这两个人则选在一间破屋里过夜。”雷海川想了想又说,“大哥叫我潜伏在破屋东面的草坡下,如果他们连夜动身好能发觉,其他人都藏在林中,大哥说……”
“大哥说了什么?”雷袁急声问。
“大哥好像预感到了危险似的,之前单独找我谈过话,说如果他遭到不测就让我抛下不管赶回去报信,不要试图去搭救,还要我对天发誓一定要执行他的指示。”雷海川说起这些心里更加难受,明明知道大哥陷入了危险他却顾自逃命,这儿比一刀杀了他还来得痛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