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炎不久之后便离开了酒馆,在街上游荡了一会,城西的大门无人把守,街道窄巷甚至看不到一个人影。如果此时不顾一切地冲过去,即便有跟踪的人轻易也拦不住他的去路,眼前的大好机会就像故意在引诱他似的。
暮炎心里只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不管是长青无悔还是秋子虚都不可靠,这两个人都太危险了心机又重。他目光静静地望着大门,迟疑了片刻还是调转了方向。
暮炎在听了秋子虚的计划之后,也在打着自己的算盘,离翁设下的雾瘴能让他摆脱这两个人的控制,只要把将计就计丢下两人不管独自走掉,陷在其中的人就只有长青无悔一个人能找到出路,这样以来同时帮助了离翁化解了眼前的危机。
只可惜这一步实行不了,自己陷进雾气中同样会迷失,秋子虚忽视了这一点。长青无悔也把主动权押在那柄封印着魂兽的水雉刀上,而自己手中这把刀只是外观上相似而已,暮炎从没感应到刀内封着什么东西,除了断口和刀身上的裂痕在一点点愈合之外,完全感觉不到它的特别之处。
所以眼下之局,只有一条路就是逃出这座城,一旦去往山谷身份也就意味着败露,两人中不管是谁都会大发雷霆。
更让暮炎担心的是——殷秋夜的动向,秋子虚所指的一群不知来历的人自然是在说他们,按照他的推断这些人首要解决的大敌并非是离翁而是长青无悔,他们早晚会入城挑起争端,可能正在赶来的途中。
殷秋夜一旦使用那柄邪刀立即便会引起人们的注意,长青无悔和离翁之间关系神秘,甚至私下曾有过来往对水雉刀一定极为熟悉,一眼就会认出来。自己欺骗了他那么久知道了太多秘密,若那时候还没有找机会走掉铁定是十死无生了。
一想到这些,暮炎便感到心乱如麻,他的时间比预想的还要少,不能这么等待下去必须得有所行动。
他把伞随手丢在雨地里,任雨水吹打在身上,寒意袭来头脑顿时清醒了几分。暮炎想着想着加快了步子,脑中萌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暮炎进门的时候,阿碧一脸责怪走上前,把干燥的毛巾递过来。
“雨真的好大,可能要下到深夜才会停。”
“公子真不听话,被雨淋成这样万一生病了怎么办?主人又该骂我了。”女孩嘴上说着,细心地为他擦去头上的雨水。
“一点小雨不碍事,可能是习惯了雨中跋涉,顶着伞反而会不自在。”暮炎说着笑笑,的确也是有感而发。
雨天对路护而言是很特别的,平时都不会有雇主上门,但也有特殊情况,绝非一般的雇主就会选择在雨天赶路,那样遇敌的危险会小很多,这样的天气走一趟活的赏钱是平时的两倍。暮炎就很喜欢雨天行路,大多在路上能从雇主嘴里听到些事情,而且都是较为隐秘的事儿,不论是家丑还是某片地域的家族大事。
“公子总是提到路护,究竟是什么意思?”
“怎么,你不知道么?”暮炎稍稍吃惊,耐心地解释说,“就是保护人的活儿,但并非是替人卖命,路护只负责路上雇主的安全,之后的事儿就不必再管了。”
“那这个人要是有很多仇家,找路护帮忙岂不麻烦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路护不是只看钱,他们也会挑选雇主,去什么地方那里危不危险这些都要先弄清楚,一旦答应就算面对几十个人也不能后退。”暮炎说着一笑,“当然抛弃雇主跑掉也可以,即便你逃跑外人也不会知道,以后再等其他的雇主上门也不丢人,但那时候就算你想跑未必跑得了了,追杀雇主的人大多不愿意旁人知道太多的事儿,路护一路上随行难保不听到什么,自然是不会留活口的。”
“公子的生活就是这样么?”阿碧大感好奇,“可这种生活太危险了啊,公子可以做点别的为生,何必受这份苦呢?”
“受苦?”暮炎摇了摇手,“我想去很多很多地方,叔叔说世界之大,大到会让人迷失,不如留在一个地方安稳自在。我起初不明白这句话,现在有点明白了,他一定走过很多地方经历过很多事才会懂的比别人多,他心里不愿对我讲的事儿我只有到了外面经历了什么才会弄懂。”
“公子先把衣服换了吧,出去这么久都去什么地方了?”阿碧随口问道,去墙壁边放置的柜子里取干净的衣服。
“只是四处转转,去了趟酒馆。”暮炎忽然想到了什么,忙问,“对了,酒馆的掌柜好像挺受尊敬的,我以为这种地方闹事的人多,里面的气氛会很沉重。”
“那个人叫燕丹,来历不详,主人好像也很在意这个人。反正他和城内的三位统治者的关系都不算差,一般不会有人敢在酒馆里闹事。”
“他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不知道。”阿碧把长衣展开,拽着两支袖子,“他是齿骨城里的老人了,主人还没有来到这里之前他就是酒馆里的掌柜,可能是那时候有人闹事发生了争斗吧,据说几十年前的饮血酒馆每日都是用血洗地。”
“几十年前齿骨城里面还没有生意人吧,他算是唯一的一个了,这个人绝不简单。对了,你对哑伯的事儿知道多少?”
暮炎故意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他还是不习惯被人精细地照料着,伸手抓住女孩提着的长衣。
“阿碧也只是听来的一些传闻,哑伯并非是天生聋哑,好像是被人害了主人心善收留了他。”
“你家主人初来这座城的时候,独自前来的么?”
“那时候阿碧还不到两岁,根本记不住事儿。公子怎么突然问这些?”
“没什么,只是有点好奇。齿骨城过去是个纷争四起的地方,一定有很多厉害的人,如今还有多少在城中呢?”
“很少了,很多人都在那次大战中死去,侥幸活下来的也成了老人。几年前因为粮食不够吃饿死了人,后来主人才私自下决定接进来一批牟利的商人给予他们保护,饿死的几乎都是老弱病残,很多人为了挣一口饭相互残杀,现在情况已经变好多了。”
“这样么……秋子虚是何时来到这里的?”
“这个人起初默默无名,后来突然就声名鹊起了。他杀死了城南的主子取代了他的位子,这个人相貌较为英俊,也是三位统治者里最年轻的,即便遇到了也很难相信他就是鼎鼎大名的秋子虚。”
“的确如此。”
阿碧愣了一下,大叫,“怎么,公子见到此人了?”
暮炎随口说着,“见过了,在酒馆里遇到的,我们还喝了几杯酒。”
“什么?!”阿碧像是呆了。
“怎么了?”
“这个人很孤傲,很少会把人放在眼里更不会主动去接近某个人,更别说是一起喝酒……”阿碧显然还在震惊当中,“他做事也是独来独往,虽然很多人都自愿投靠过去,但他从来不指派手下人去办什么事,他对城中发生的任何事儿也不关心。”
阿碧又问:“这个人到底长什么模样?他很少会抛头露面,阿碧也是听来的,说的可对?”
“嗯,脸和你一样白。”暮炎呲牙一笑。
“那他和公子说什么了?”
“只是闲聊了几句,他好像经常会去酒馆见我面生,不免有些好奇。”
“应该不是因为这个吧……”
“说笑的,他是好奇我随身所带的这把刀。”
阿碧看着他的腰口,上面用布带缠绕住了,刀在背后只露出一个圆头的握柄,伸手就能摸到。
“一把刀有什么可看的?”阿碧随口嘟囔着。
“好奇而已,对了秋子虚和你的主人起过摩擦吗?”
“他们两人之间没有任何的往来,说到摩擦……斩安一直对他虎视眈眈,这个人很残暴,很有野心,投靠他的人也最多。”
阿碧提到这个名字时,脸上的表情满都是警惕和厌恶。
“斩安自然就是占据城东大片地域的那个人吧。”
阿碧点了点头,“”他是城中的老人了,也是在二十多年前的那场大战中幸存下来的人,这个人很不满现在的局面,只是有所顾虑才没有挑起城内的纷争。
暮压在椅子上坐定,招招手让她也坐下来说,“那他和秋子虚的矛盾是因何而起的呢?”
“城东原来的主人和他似敌似友,两人想要联手对付我的主人,没想到被横空出世的秋子虚插了一脚,他的计划由此落空从此记恨在心。投靠两人的人们大多也互相抱有敌意,时常有发生小规模争斗,除非是把事情闹大了斩安会亲自出面为手下人出头,秋子虚被逼迫到这个份上也只能应战,多亏我的主人介入调解才将事情平息,但这种摩擦是避免不了的。”
暮炎垂着头若有所思。
“公子在想什么?”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城中要出大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