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牙雪都，入夜。
今晚是个阴雨天，细雨蒙蒙，雨势并不大却下的很密集，地上很快积了许多大大小小的水坑。一个人影在宽阔的庭院内缓步走着，影子抬着头看着漆黑的雨幕，她正在去往一个地方，心里犹豫故而把脚步放的很慢。
“看来我的心还不够冷，不够狠啊……”她低声对自己说，“哥哥，是不是就像那个人所说，我的所作所为只会让你不开心，伤心难过，在底下都不能安息。”
她仰头任凭雨水淋在脸上，也不理由，重重地叹了口气，紧闭起的双目猛地睁开了，脚步也不再轻缓明显加速了速度，“妹妹错了，现在该做去一件自己认为对的事情，以我的力量！”
她猛地甩头将脸上的雨水抖掉，大步走进了一间单独设立的小屋里，屋内的空间极小只有一个通向地下的入口，她顺着台阶快走下去。
“看来你已经做出决定了，我一直都在等待这一刻。”暮炎面无表情地对着墙壁，盘膝坐着，也不看走进来的人。
“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样急于求死的人。”
“人最怕的并不是死，而是一天天地等死。三天的时间对我来说已经算是度日如年了。”
“主上过不久就会回来，我所剩下的时间也不多。”
“那还犹豫什么，动手吧。”
兰心梅从袖子里摸出一件东西，随手丢进了铁栏里落在了暮炎身后的稻草上，叭的一声脆响。
“是要我自行了断吗？这种死法未免显得太懦弱了，还是劳烦你亲自动手。”暮炎不为所动，“正好也报了你哥哥的血仇，虽然他在地下未必能安息，起码在你眼里你这个做妹妹已经尽了全力。”
“不看看我为你准备的东西么？”
“看看也无妨。”暮炎转过了身，就着一盏油灯昏黄微弱的光，看清了那是一个长形的尖口瓶子，他微微一愣抬起头看着铁栏前面站立的女人。
“这是解药，你服下后力量在一个时辰之后就会恢复，你现在可以走了。”
“你真的要放我走？”暮炎已经从女人的脸上看到了她的决心，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是。也许你说的都对，快点去救二小姐吧，应该还来得及。”
“看来你把她当成自己的妹妹来对待，你的主上回来后如果知道你没有动手而是私自放走了我，他会杀了你的。”
“这是我的命啊，躲不了的。”女人淡淡地说。
“跟我一起走吧，你并不亏欠他什么，他利用你控制了你哥哥几十年，并且致使他的牺牲，对他而言你不是只是个工具而已。”
“我知道啊。”女人苦笑了下，“虽然知道的有一点晚，可对他……我始终恨不起来啊。我从七岁的时候就和主上生活在一起，他对我关怀备至，在我生病的时候喂我吃饭，喂我喝水，就像我的父亲一样。”
“他对你是曾动过真情，可那是在你很小的时候，因为那时候的你还只是个孩子，没有任何被利用的价值，所以他才一手培养你成为精练的修武者为他效力。”
兰心梅扯掉了铁栏的锁头，把门拉开，比了个请的手势，“快点走吧，趁我还没有改变主意之前。”
“你不会改变主意的，你其实已经想通了，你和我一样是个性情中人，幼时受人恩情无以为报，即便长大了知道这一切都是假象，可那时候的一点一滴感受起来又都是真实的，你想要找他报仇，又觉得自己办不到。”
“别说了，我不过是个软弱无能的女人。”
“不！”暮炎沉声回道，“你只是在逃避，就这样死在他的手上这样的结果真的好吗？你哥哥希望你好好地活下去，而你现在又在做什么？”
女人低垂着头，无话可说。
“离开他吧，去过自己该过的生活，你可以出海到东面去，或是到其他地方，或者……跟我走。”
“跟着你？”
暮炎点头，“对！我们一起去熔岩坑洞，你只要和霜沐隐撇清关系，二小姐会收留你的，你仍旧可以留在城中。”
兰心梅明显犹豫着，她从小到大都生活在冰牙岛上，说到离开这样的念头从来也没有过，她如果继续留在这里，主上一旦回来问起暮炎的事情，她势必无法交代。
暮炎拾起地上的药瓶，拔掉塞子，服下解药。然后又重新坐了下来，“解药要过一个时辰之后才会起作用，你有足够的时间可以考虑清楚，是走还是留。”
“我……”
“就算是为了你哥哥，应该好好地活下去啊，你还这么年轻，难道心里没有别的心愿吗？”
“心愿？”女人一怔。
“对啊，就是渴望去完成的事儿，人活在世上总是为了些什么吧。”
“那我为了什么呢？”
“你一直都为了你哥哥，为了早一天和他重逢，他死之后，你心里只想着为他报仇，可仇人找到了你却发现自己没办法去实现，所以很茫然无措，活着似乎也失去了意义。”
“对！就是这种感觉，那我该怎么办？”
暮炎摇了摇头，“旁观者清，我若是你经历了这些事情，可能也会像你一样。但逃避不是解决的办法。”
女人细细咀嚼着话里的意思，双手虚握成拳，“我跟你走！”
“太好了。”暮炎是真心替她感到高兴，虽然最初两人是敌人，其实敌人和朋友只是在不同立场上的一个代称而已，“不知现在是什么时间？”
“刚刚入夜不久，天下着小雨。”
“看来要连夜赶路了，霜沐隐已经离开几天了？”
“过了今晚已有五日了。”兰心梅神色担忧地说。
“看来我们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他借助二小姐的瞳力有很大的机会能够制服洞穴深处的魂兽。”
“或许已经在返回的途中了，我只是希望二小姐能平安无事。”
“说不准发生了什么意料不到的事情呢，毕竟这件事难度很大要万般小心才行。”
兰心梅也靠着墙壁坐下来，和他面对面，“主上……不，是霜沐隐邀请了两位城中的炼器师帮忙，其余几个人身手都很不俗，事情的成败还是要压在二小姐身上，我担心她无法承受这样的压力。”
“你的担心很有必要，她毕竟还只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魂兽的力量已经在她的体内苏醒，不过她还不清楚掌握这股力量的方法。”
两人都是一脸忧色，各自沉默了下来，雨势似乎大了，仔细听能够听到屋檐上低撒下来的水声。
“如果我决心置你于死地，你真的会坐以待毙么？我觉得你是个心里有很多心愿的人，不会轻易死去一定会有所反抗。”兰心梅忽然说了这么一句，她也是凭借直觉说出来的。
暮炎笑笑，毫不隐瞒，“我是有一次反击的机会，服下的药物能够完全地封住体内的力量流动，我的刀也被拿走了，不过霜沐隐忽略了重要的一点。”
“是什么？”女人微微坐直了身子。
“其实我和二小姐一样的，都拥有着瞳术的能力，而且在前不久我领悟了瞳术中的一项绝技，强于制敌。”
“那个叫断崖的男人搜集到了有关于你的很多情报，提到过你眼睛的特殊能力，不过说是在一定的条件下和刺激下才会奏效。”
“是这样没错，二小姐说叫做‘开眼’，我也是在身陷绝境的时候领悟到的，我想这次她去往熔岩坑洞，也会面临这样的境况。”
“那你为什么不早一点使出来，杀了我就可以出去了，以你的实力没有人能阻挡得了。”
“我所施展的瞳术很耗心神，没办法在一天当中使用第二次，释放完之后会非常疲惫，不要说逃走了恐怕都走不到台阶上面去。而且——”暮炎抓了抓脸，“我知道你会放我走的，你本性是很善良的，不是个只知道执行命令不问错对的杀手。”
“你哪里来的自信？”女人也笑了一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