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今日叫诸位来商讨,便是为了刺杀之事,如今陛下已经知晓,并且下令彻查,”曹纯手里拿着诏书,扫视四周文武。
“文伯是大汉重臣,在许都境内,天子脚下被刺杀,此事绝不可姑息养奸,自今日起,许都将会封城,直到查出剩余的刺客。”
“上至车骑,下至校尉,都要彻查,当地百姓的房屋需要挨家挨户的搜。”
曹纯面色极为冰冷,嘴唇一撇,叹了口气道:“戏令君,请带校事彻查,先从我的府院开始吧,我在许都一共还有三处宅院,加上开府之邸,尽可搜也。”
他这话一出,让堂上不少人都露出了惊讶之色,甚至是恐惧。
这能搜查??
若是查出什么书信,暧昧往来,或者是些许见不得人的证据,岂不是什么秘密都要被察觉?
你曹氏之人当然无所谓,哪怕是查出点什么东西也可以私底下去解释。
校事查出点东西更加不会有什么丢人之处,毕竟都是自家人,并不是见不得人。
董承心里慌了,手脚逐渐冰凉,而他在和刘备对视的时候,发现他已经低下头不再言语,神情依旧很平静。
这个时候,就只能清者自清了。
“不可。”
荀或忽然开口,将目光全都吸引了去。
戏志才和荀攸都十分不理解,不可?
都这个时候了有什么不可。
再说了,这不是要彻查文伯被刺杀之事那么简单,而是要趁此机会,得以查探如今这些汉室的公卿大臣、保皇派将军亲信等人。
甚至更远大一些说,乃是为了查探各将军麾下的校尉、军侯等等是否有被拉拢蛊惑之人。
总之,有人冒失行事而惹了众怒,自然是趁此机会要发威才行。
不过,荀潇不在,曹操不在。
如今堂上能做决定的还真的只有荀或一人,他可是荀潇的兄长。
“不可,子和不必如此,将城门打开吧,文伯素来有仁德君子之名,刺杀之事,他也不想看到满城风雨。”
“此时正是风雨飘摇刚刚稳固之时,他不会愿意看到局势再变得剑拔弩张。”
荀或的话彷佛一盆冷水,浇灭了整个堂上的怒火。
让曹纯将手中诏书紧了紧,的确,天子只是说了彻查此事,但是并没有说过要封城。
封城三日,几乎可以说造成的人心混乱将会难以恢复,而荀潇没有死,这一点堂上许多人都可以确信。
他们只是气,或者说是担忧如果不能震慑,接下来这些人还会继续猖獗刺杀。
这一次是荀潇。
下一次是主公呢?
“好,听令君的。”
曹纯捏紧了诏书,而后交到了戏志才的手中,接下来的交给校事府和大理寺了。
至于在许都开府的将军,都必然不能置之度外,肯定要出力来查探的。
这董承在末位席上看了这一出大戏,心里已经悲凉到了极点。
这么说……
荀潇可能没事?
闹了半天,有可能根本没事?
这事儿闹的……
董承心一下就悬了起来,这消息没办法确定,根本没有任何办法确定!
荀潇那边,现在谁敢去查探,只能询问,甚至不熟悉的人去稍微打听一下,都能敏感的被认为是嫌疑。
所以不会有人去打听。
董承现在就是,心里猫抓一样的难受,可是却一句话不敢问。
我浑森难受!
!
以至于,在浑浑噩噩之中,从正堂府邸之内出来。
……
此时,司空府邸内院。
等议事之人走后,曹纯快速去了内院。
在门外稍作等待之后,曹嵩带着荀潇出来。
在堂上又见了面。
“文伯,真没事吧?”
曹纯仔仔细细看了几眼,他也是刚才才知晓,荀潇就在司空府邸。
而且被接进了内院之中,曹老太爷亲自请进去的,据说曹宪一直照顾。
毕竟两人有师生之谊,感情深厚,小侄女惊慌失措得嗷嗷哭。
哭着给荀潇鞍前马后,准备各种吃食,现在已经喝了点美酒佳酿,吃了不少鹿肉珍馐了。
“真没事,别问了。”
荀潇摆了摆手,道:“以前你老问我问题,现在轮到我问你了吧?”
“啊!”曹纯心里一个咯噔,完了。
“执金吾,许都尉都是你的人,怎么做到把刺客放进来的?”
“长乐街巷是我府邸到军营的必经之地,但今日我会在清晨出发去军营之时是昨日定下,肯定有内鬼,怎么查!?”
“虎豹骑之中是不是已经有人被拉拢了?”
“这件事若是主公日后回来知道了,什么结果不需要我多说吧?”
荀潇一连几个问题,让曹纯步步后退。
麻了,我就知道他要说这个。
曹嵩冷然坐在主位上,面容十分冷肃,一句话不说。
但是老太爷越不说话,曹纯就越是害怕。
“你看这把剑。”
荀潇从腰间取出了青釭,放在桉牍上。
曹纯和曹嵩对视了一眼直接转头,心照不宣的不想接话。
荀潇直截了当的继续道:“这青釭剑,是夏侯恩所持,主公让他进我的营是为了什么不用多说吧?”
“我说过什么吗?并没有吧。”
嗯,没有!
曹嵩心里感叹,甚至有点羞愧,提及此事他就不知这么说。
夏侯恩自然是带着监视之意去的,毕竟外姓之人有数千兵马,荀潇的名望还这么高。
在军中威望更是连虎豹骑都钦佩。
如此之人,怎么可能不被防备,若是一点不防才是太奇怪了。
“怎么监视我就能行,监视个刺客都做不到呢?”
“一年了练一队探哨这么难吗?”
“哪次不被人察觉?校事府行事高调这么嚣张,暗探呢!
”
“如此行事,难道兄长以为局势已经十分稳固了吗?”
“北有袁绍,袁术又在雄踞江南,关外还有西凉诸侯,蜀中之地有刘章!凭借天险可成一国!”
荀潇越说越激动,屈指成拳一握,在桌桉上连续捶了好几下。
“江东之地也还有孙氏儿郎在开疆扩土!你心里不慌吗?”
“现在许都之内居然已经如此松懈!当真荒谬!还不如当时在兖州谨小慎微而行事,以少胜多养精兵!”
“是是是……”
曹纯颓然跪坐,已经没了心气还嘴了。
毕竟自己安排值守的时候感觉是万无一失的,但结果就是荀潇还是被刺杀了。
若是可以时光倒流,真该让荀潇去看看自己安排的那一段,真的是各处都排布好了。
但没想到长乐街巷那种地方会出事,也想不到这些刺客出手,会向着一个小小的五官中郎将。
“现在要怎么办??我被刺杀,虽然没死,但仍旧影响巨大!”
“是是是……”
曹纯连连点头,没办法,他现在是一句哈也不敢还嘴。
“日后主公归来,影响的难道是我吗?不还是兄长你!?”
“是是是……”这话曹纯信。
回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撤了自己的职,曹纯把握不住,出去继续带兵去。
当然了,带兵自然更香,可是执金吾是能光明正大拿第一手军备的。
从仪仗到兵刃、铠甲等等,都是第一个满足,这地位和在外领兵是完全不同。
曹纯舍不得。
“那现在,该当如何?”
曹纯叹了口气,“难不成,只有将幕后黑手抓出来,才能抵消此罪?”
荀潇冷哼了一声,“不可能的,被刺杀的人是我,只有我求情才有用。”
“哦……嗯!?”
曹纯顿时瞪大了眼睛。
诶?你这话,你前面铺垫这么多,就为了在这等着我呢?
“兄长守住许都,给我三千石粮草,我要带兵出征。”
“征哪?”
“宛城!”荀潇直接坦言,“本来我打算直接擅离职守,去了再说的,既然子和你现在犯了事,我就刚好趁此机会出去了。”
“三千石粮草,下午前给我,你也不想我在主公面前乱说吧。”
我他娘的……
曹纯登时咬牙瞪眼,甚至不断看向曹嵩。
来点作用啊老太爷,他这么离谱你也不管管??!
你跟他一伙干啥啊,他又不是曹家人!?
这小子越发的过分了!
但曹纯想起了往日被荀潇支配的恐惧,心里明白这个兄弟得罪不起,得对他好才行。
是以很快安静下来,耐着性子问道:“文伯,你去宛城干什么?抢功劳啊?”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呀!你变了!
!
“自有密策,但不可明言。”
曹嵩咳了一声,叹道:“老朽,就当什么都没听见,但此事,最好再与他人说一声。”
“跟谁?”
荀潇问道。
跟子孝、元让似乎都来不及了,早些动身比较好,万一去晚了典韦没了呢?
那岂不是追悔莫及?
“文伯若是来不及,就和丁夫人说一声,好歹让她知晓。”曹纯忽然说道。
好歹拉一个下水。
嫂嫂对不住了,多少扛一下吧,到时候可别给文伯治罪,不关他去宛城要做什么,看得出来这又是火中取栗的事。
成则功过相抵,败则一败涂地,不知道他图个什么。
荀潇顿时恍然大悟,有道理。
枕边风啊,以后帮忙说点好话,还能劝一劝。
这擅离职守之事自然就过去了,大不了就是功过相抵!
免得曹老板秋后来找我算账!
荀潇当即恍然大悟,有道理的。
“那我明白了,我去找卞夫人!”
我说的是丁夫人!
曹纯人都是麻的。
你这什么耳朵!
……
中午时分。
曹宪带着荀潇入了后院,一路缓行来见卞夫人。
卞玉儿在院落内看书籍,端坐于蒲团之上,穿着粉色的长裙。
神态颇为认真。
她年岁不算太大,比起荀潇来也只是大了五六岁。
现在就是三十出头,正是得曹操宠爱的时候,刘夫人早已经不在了,丁夫人为正室,要操持的事情本就更多。
还远远不到年迈的时候,加上这些年无需操劳,所以皮肤很是白皙紧致。
眼角皱纹也只有几条,面容秀丽但笑得温柔,只是气度让她显得雍容华贵,否则也是一个青春活泼之人。
“啧,唉。”
荀潇在外叹了口气。
让曹宪顿时疑惑,连忙问道:“文伯兄长为何叹气?”
“没事。”
荀潇缄默不语,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这话当然不能告诉曹宪,他只是感叹这曹老板,家里这么有味道的美人,感觉如水中柔嫩一般的女子不要。
还要在外找,那邹妇是有多吸引人?
每次见到卞玉儿,他都会有这样的想法。
当然了,每次觉得卞玉儿美的时候,他都会告戒自己看看就行了。
与曹贼划清界限。
荀潇对曹宪微微躬身,“多谢小姐,接下来我自己去见夫人吧。”
“好。”
曹宪也知道他肯定是有话要说,所以不再纠结多问,毕竟若是真的有什么事,日后在书信之中也还是会知晓的。
荀潇快速向前,走到卞玉儿面前深鞠一躬,轻声道:“夫人,文伯来求见,是有一事相告!”
“文伯,过来。”卞玉儿盈盈一笑,放下了书简,招手让荀潇过来到身前坐下。
那位置向来是宪儿或者宁儿坐的。
她是很喜欢这年轻人的,屡次救了曹家不说,还立下过无数功勋,在许都之内的名声也是令人敬佩。
主要是长得干净,名声又好,又是荀氏出身。
谁不喜这样的姑爷。
“文伯,有何事,你可直说。”
荀潇深深的叹了口气,表情凝重的思索了许久,才开口道:“主公,在宛城有危险。”
“什么??”
卞玉儿的表情顿时僵硬了,立起身来盯着荀潇,“真的吗?哪来的消息,为何不告知诸位将军?”
“因为没有根据,”荀潇低下头去,这话说来的确是有些奇怪,很难让人信服,甚至会被认为臆想狂妄,妄图祸乱后方军心。
卞玉儿松了口气。
还好,只是妄自猜测。
虽然不知道是为何而断言,但是并没有消息传来。
“文伯,你可知你这话……代表了什么?”
“我知道,但是我敢断定,主公在宛城真的要出大事,此前我已经告戒过了,但应当还是会有隐患。”
卞玉儿登时迷茫了,问道:“那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呢?”
“我告知夫人一声,我将带兵去宛城相救,日后若是主公怪罪起来,万望夫人为我说上几句好话。”
卞玉儿顿时吃了一惊,这意思……不就是根本没有要问询我的意思,不过是告知一声罢了。
“这我不能同意!文伯你不能就这样擅离职守,你猜刚刚被刺杀——”
“夫人,你也不想主公在宛城出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