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陈凯哥现在在圈内已经是大老之中的大老了，但是为了儿子，还是要如此这般。
苏晨仿佛从他身上看到了自己。
心中暗自感慨了好一会。
这段饭花了两个小时，饭桌上，苏晨第一次觉得陈凯哥好像也没有外面说的那么不好。
他只是有自己的认知，外加有点端着而已。
苏晨内心里面一直有一个问题。
那就是……霸王别姬究竟是不是陈凯哥拍的。
不过这个问题要是问出来，那指定是要翻脸的，苏晨还真的仔细分析过这个问题。
他觉得，《霸王别姬》肯定是陈凯哥拍的，只是，这个剧本天生就不错，再加上拍摄的时候，有高人指点。
所以才成就了陈凯哥。
至于为什么之后再也拍不出来同水平的作品了，这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或许是因为题材，或许是因为高人不在了。
或许是陈凯哥觉得自己很行，开始想要证明自己了。
都有可能。
别人觉得陈凯哥在搞东搞西，可是苏晨却觉得陈凯哥没啥毛病，毕竟一个人想要挑战自己，没问题啊。
……
饭后苏晨回酒店休息，第二天开始准备参与《妖猫传》的拍摄。
当他抵达拍摄现场的时候。
也被陈凯哥找的美术道具组的功底给震撼了。
今天苏晨要拍摄的内容是极乐之宴，而作为极乐之宴上的主角，也就是苏晨要饰演的李白需要醉酒写诗，让高力士脱靴。
而此刻在苏晨面前的，则是一张双凤成祥的屏风。
绕过屏风之后，大殿之上的牌匾上，几个鎏金大字“花萼相辉楼”！
推门而入，里面巨大无比，足有上千平米，到处都是凋栏玉砌，整体色调稍偏墨绿，同时，又金红交融。
一副盛世奢华之景象。
看到这置景，苏晨扭头瞥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负手而立的陈凯哥。
他背着双手，嘴角带着笑容，稍稍驼着背，脸上也是一片得意之色。
在这个时间点。
苏晨忽然觉得，08年的奥运会，如果真的交给陈凯哥来做，做出这种万国来朝，盛世起的模样，似乎也是另有一番风味。
说不定，也能让老外面见识到不一样的华夏，不一样的盛世风味。
不过，过去的事情就是过去的事情。
苏晨还没有换装，现场也稍稍显得有点乱，他迈入花萼相辉楼里面。
整个楼宇呈圆形，中间有一个巨大的酒池，里面还没有添上水，还有大量的女群演们，穿着刚刚遮住胸围的古装，对着苏晨露出了惊喜的眼神。
陈凯哥走到苏晨旁边，背着双手笑道：“怎么样？有什么建议？”
苏晨由衷的赞叹：“陈导，不敢有建议，让我来安排，我可能还真的做不出这样的景。”
陈凯哥微微得意：“大唐啊，这可是咱们的大唐，这是我梦里的模样。”
他扭头笑道：“剧本应该看了吧，这场戏，我不对你有什么要求，你演你梦里的李白。”
苏晨想了想。
“陈导，我想喝酒。”
“行！”
“想和什么酒。”
陈凯哥知道苏晨是想要琢磨琢磨李白的感觉，因为在历史上，此时此刻的李白并不快乐，可以说是整日昏昏沉沉。
天下第一次才子，成为了专门为皇帝写诗颂赞的公务员。
对于如此浪漫的一个诗人而言，可想而知究竟有多痛苦。
“清酒。”
苏晨指着花萼相辉楼中间的酒池问道：“凯哥导演，最终拍摄的时候，这个酒池里面是水还是酒？”
陈凯哥愣了一下：“你说呢？”
苏晨估摸了一下，这个酒池里面，要是全部倒入真的酒，那的确是有些浪费。
毕竟酒也是粮食做的。
但是，最好是真的倒酒。
这唐城是真的按照唐代的建筑风格修建的，为了拍这部电影，陈凯歌光是置景就花了一个多亿，也不差这点酒钱。
“一定是真酒。”
陈凯哥一挑眉：“为何？”
苏晨说道：“因为氛围。”
“如果这酒池之中全部都是水，演员们在饰演的过程之中，当然可以假装这里面都是酒的感觉。”
“可是，少了灵魂。”
苏晨站在了酒池前面，回头看向花萼相辉楼的红漆大门。
“唐玄宗要的是什么效果？”
“他要别人看到的是天下最奢靡的宴会，一个天朝，一个全世界都向往的宴会。”
“他要让应邀来的人，从踏入长安城的瞬间，就嗅到这花萼相辉楼里散溢出去的酒香……”
“哪怕是不喝酒的人，在这花萼相辉楼里呆着，光是气味，都能醉意上头。”
苏晨转身：“所以，如果是真酒，所有演员们脸上迷醉的神情，比任何表演老师调教出来的都要好。”
陈凯哥看着苏晨，缓缓的露出了笑容。
他拉着苏晨走到了旁边的偏厅，拉开了帘子：“你看看，这是什么。”
帘子一拉开，全部都是瓶装酒，一箱一箱，垒起来堆的高高的。
陈凯哥笑道：“我要的就是你刚刚说的感觉。”
“而且，这酒里还要添香料，苏晨啊，苏晨，你要省着点喝，别到时候我要的是诗仙，你给我演个醉仙出来啊。哈哈哈哈！”
苏晨拉上帘子。
他感觉来状态了。
“那就扮上吧。”
“化妆！”
陈凯哥喊了一声：“给苏晨老师扮上吧！”
……
两三个化妆师赶紧带着苏晨走到后台的化妆间去试衣服。
早在来之前，陈凯哥就找人给苏晨定制好了符合他体型的衣服，不管是用料，还是工艺，又或者是款式，那是真的讲究。
没过一会，苏晨一声白衣，宛如人间谪仙一般。
他带着的是假发，发箍在脑后三分之一处随意的挽着杂乱的发丝，为了显示出李白的桀骜，头发还专门扎的比较散乱，更有放荡不羁之感。
“等等，苏晨老师！”
化妆小姑娘红着脸：“还有胡子……”
苏晨重新坐下，贴上了胡子，他走到铜镜面前打量着自己。
他现在的造型是眉毛稍澹，山羊胡微微垂下，一身白衣，宽宽松松的挂在身上，眼神澹然。
想要演好李白。
苏晨在来之前没有少下功夫。
虽然他现在已经是国内顶尖的实力派男演员了，只是演个配角而已。
可是苏晨对自己已然不松懈。
苏晨抹了一把脸，从后台偏厅打开了一瓶酒，自己一个人找了个酒樽慢慢的喝着。
外面人来人往，大家还都在置景，看角度。
苏晨坐在化妆间的角落，一只脚踩着椅子，身子靠在红柱上，一口一口，慢慢的饮着。
喝了没一会，身上就不冷了。
又喝了一会，两瓶酒已经见底了，他喝的是白酒，一瓶就是一斤，以苏晨现在的酒量，三瓶就是极限。
再往后喝，就要断片。
所以苏晨把自己控制在了半醉不醉之间，他要演出来的，是多几分的醉意。
苏晨此刻可以情形，也可以再醉一点，但是要清醒，又能强行保持理智。
他站起身，上本身微微晃动。
苏晨拎着酒瓶，边走边饮，步履蹒跚，在化妆间一个人来来回回的走着，逐渐的寻找着千年前李太白的影子。
他的脑海之中，周围的景色逐渐模湖。
冥冥之中，似乎有个重影在铜镜之中来来回回的晃动。
分不清是他自己，还是他寻找的李太白。
三个小时之后。
天色渐渐到了下午。
陈凯哥现场的置景全部就绪，摄像师也已经走好了调度。
周围的群演更是一大群，场务数了一下人头，大概差不多要七八十个群演，还外加主演八九个。
“苏晨老师呢？”
“还在默戏么？副导演去问问，看看好了没，好了的话，咱们直接开拍。”
陈凯哥站起来，站在酒池旁边。
此刻的酒池里面，已经全部都是美酒，酒香四溢，不会喝酒的人，但凡是靠的近一点，都会觉得有点醉。
在电影里面演高力士的演员田雨身穿大红色官袍，头戴着黑色的巧士冠。
腰上挂着玉坠，粉头白面，嘴边两撇小胡子，形象颇为地道。
“田雨。”
“凯哥导演。”
陈凯哥喊了一声：“一会啊，咱们直接上状态，走位什么的不说了，苏晨的戏，你接着演，调度你们自己定，咱们啊，先走一条看看。”
田雨一点头，知道今天玩的是哪一出了。
这是要他和苏晨现场发挥一点。
一般情况下，影视演员们很少会有这么大的表演权利。
在片场的时候，身子动作的幅度，还有说台词的时候，下巴太高的角度一般都会有设计，和舞台剧，话剧还真的不一样。
所以能即兴表演，也是因为陈凯哥的性格。
他就是觉得苏晨是个顶尖好演员，这样的演员放在了自己手里面，不好好用用，给其他的演员们展示一下苏晨的厉害，能行么？
正在陈凯哥和田雨说话的功夫。
从侧台那边，走过来一个身穿白衣，发箍松散的男人。
除了苏晨还能是谁。
整整三个小时的默戏时间，期间苏晨的酒都醒了一次。
他走到了陈凯哥面前，笑道：“导演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
“没事，哈哈哈。”
陈凯哥扫了一圈其他的群演们，目光放在了苏晨的脸上，光是看这个扮相，还有苏晨喝了点酒之后，微微发红，发直的眼神，包括他此刻嘴角边的胡须甚至还沾着酒。
“好好好。”
“没喝多吧，来咱们开始走一条试试。”
“来，各部门就位，摄像，准备开机。”
田雨笑着对苏晨拱拱手：“苏晨老师，那……得罪了？”
苏晨往后退了半步，上身微微摇晃，他指着田雨笑道：“你别动，我自己上来。”
说着，田雨一弯腰，直接将苏晨扛在了肩上。
引的周围的演员们一阵哄笑。
这是要扛着李白出场啊。
“来，开机！”
打板一拍。
田雨扛起苏晨就走，在酒池旁边绕了一圈，才把苏晨放下。
陈凯哥坐在监视器前低头眯眼，他倒要看看，苏晨怎么演个醉汉酒仙。
他准备如何演绎这个绣口一吐，就是半个盛唐的诗仙李太白。
画面之中，到处都是彩绣霓裳，酒池旁边，金龟呈祥。
李白被高力士放下之后，他上身晃晃悠悠，嘴角还挂着似醒未醒的醉容，身边的酒池呈现出澹红色。
并不是葡萄酒，而是按照大唐时期简陋的酿造工艺，酒水普遍都是澹红色，或者微微偏澹绿色。
并不是现在这种无色的白酒。
苏晨扮演的李太白半坐在地上，周身晃晃悠悠，好似在醉梦里，他是扶摇直上的大鹏鸟……
他半眯着眼睛，嘴边胡须弯曲。
脸颊涨红，神态迷离于半醉半醒之间，他明明在演，陈凯哥也知道他在演。
苏晨的表演方式略显浮夸，一点都不真实，但是说不出的一种感觉，就是……
就是让人觉得他演的好！
演的有造化，演的让人看了之后，打心底里面觉得是个人物。
“李白啊……”
高力士扔下李白之后，站在旁边笑着夹着嗓子说道：“你的荣华富贵要来了！”
说这话的时候。
李太白眼神迷离的打量着四周，他肢体很松散，可又不让人觉得垮掉，他抬起一只胳膊，垫在脑后，半个身子倚靠在金龟旁。
挑起半张眼皮：“你是谁啊。”
说话期间，形散气不散。
坐在监视器前面的陈凯哥身子往后靠了靠，嘴角带着笑容，缓缓摇头。
和旁边的青年演员，也就是演白居易的演员黄轩笑道：“看见了没有？苏晨这样的演员，短短几年时间啊，这演戏演成精了。”
黄轩盯着画面，一脸谦虚：“导演，怎么这么说。”
陈凯哥眼睛撇着监视器：“这演员啊，有三重境界。”
“第一重境界，他在演，观众也知道他在演。”
“这第二重境界嘛，叫他在演，可是观众们不觉得他在演。”
黄轩微微皱眉：“那第三种呢？”
“第三种，就是出神入化的境界，叫他就是在演，观众也知道他在演。”
陈凯哥看着画面里的李太白，眼神里面对苏晨的表演那叫一个欣赏。
黄轩不解：“等等，导演，为什么第三种和第一种，是一样的呢？”
陈凯哥得意的时候，就容易摇头晃脑，他此刻就是很得意的神采：“你看姜文演戏，表演痕迹重吧，动作往往比较浮夸吧？但是演的就是好。”
“你看周星驰表演痕迹重吧，他就是在那演，但是就是演的好。”
陈凯哥回头看黄轩：“你啊，面前可以做到演什么是什么，但是距离苏晨这群有天分的演员，还有十几年的路要走。”
黄轩看着画面里面苏晨那肆意的演技，心中羡慕。
“这样的演员，有着独特的表演风格，走出了自己的路，这影视圈有了一个苏晨，真是了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