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京都凉州一片肃静,打更人敲着梆子高声呼喊:“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一行人身穿金甲手提长刀,威威赫赫地朝他逼近,吓得他打更的梆子掉到了地上,全身颤抖地立在原处,木木地被开路的金甲兵撞倒在地上。
等那行金甲兵远去,那可怜的打更人也没缓过神来。
金甲军!南风王朝皇帝直接统御,所到之处不是将被灭门,就是要被抄家,这批令人闻风丧胆的军队战斗力并不强,只是皇权的象征,能致使金甲军出动,京城不知哪家王公贵族又要遭受灭顶之灾。
开路的金甲军直奔江家,撞开了江家大门,直接将守门的两个老仆一刀砍死在地,然后跪向金甲军中骑马的将领面前。
门前有两头石狮溅上了老仆人的血,石狮各有一个底座,右边石狮的底座上写着忠君二字,左边石狮的底座写着卫国二字。
两头石狮表情莫测的看着这一行人。
“穆将军!属下现在带人去围住后院,以防有乱臣逃跑。”
马背上的将军一身玄色铠甲,后披一张玄色披风,不过只有十七八岁的年纪,面上却有着不属于他这个年纪应有的沉稳与成熟。他右手一摆,示意他去。
遣走了一波将士后,玄衣将军朝身旁唯一骑马的随行侍卫一挥手,并在他的耳边低语了几句,那侍卫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便又带走了一小队的士兵。
玄衣将军一撩披风,缓缓的胯下了汗血马,目光凝重地提刀走进了江府。
他这辈子都没有想到,即使他亲手抄了江家,她恐怕再也不会原谅他了。
金甲军冲进江府,惊得平静的江府混乱起来,夜半月光尤为清明,金甲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得冷飕飕的,看一眼足以让人打颤,江府的奴仆衣衫不整,四处逃窜,皆被金甲兵的利刃砍死在院落。
原本和谐平静的江府鲜血流淌,几乎是汇成小河一般。
一阵喧闹过后,四名金甲兵押着两个中年夫妇走到了玄衣将军的身前。
“好你个穆南江!黄口小儿!本官竟然着了你的道”面前一脸严肃的中年男子怒骂这名玄衣将军。身旁的中年妇人看似三十出头,却带有少妇的妩媚与柔情,丝毫没有一丝畏惧。
“穆将军,咱家来迟了~”,一名年老的宦官右手举着诏书,左手拿着拂尘喘气小跑着走进江府,样子很是滑稽。看到满院的尸体,踮脚提衣地走到玄衣将军面前,朝他谄媚地笑了笑,不屑地看了一眼跪在面前的中年夫妇。
穆南江面无表情地盯着江氏夫妇,攥了攥拳头,咬着牙说了几个字:“公公,宣诏吧。”
老宦官装腔作势的清了清嗓子,用尖细的声音宣读诏书: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司空江震涛私筹钱粮,滥移军队,意图谋反,现赐满门抄斩,江家二女江妍、江姝发配汉州宫廷,赐给凌王,充当宫妓。钦此~”
听到诏书,江夫人突然瘫倒在江司空的身上,江震涛抱紧了江夫人仰天大喊一声:“世风日下啊,江某自问一生忠君为民,从不曾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却不期落得如此下场,害得妻女和我一同奔赴黄泉,不甘呀!不甘!”
江夫人攥紧了江司空的手:“江郎,我不怕死,能和你死在一处,我没什么怨言,可是我们的女儿……”,江夫人已经泣不成声,早以表达不出自己内心的悲伤。江震涛心疼地看着江夫人满含柔情的双眼,心里满是愧疚:如果她当年跟的不是我,是不是就不会落得如今这般田地了。
江夫人曾经的一代才女,每舞必动京都,当年机缘巧合之下结识江震涛,被这顶天立地的男子的气质所折服。嫁给江震涛后,发誓一生只为他一人起舞。江妍和江姝皆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能歌善舞。
江震涛一脸不甘,心疼地抱着江夫人,狠狠的瞪着穆南江,少年将军只是面无表情地握紧手里的剑。
一袭黑影划破清冷的月色,一个黑衣人在一瞬间单膝抱拳跪在穆南江身前:“公子,该动手了,王妃说,一定要属下亲眼看见江震涛夫妇首级落地,并亲自护送江家二女到达汉州凌王宫廷。”
穆南江握紧黑色剑柄的手不经意间抖了抖,江震涛注意到了这一动作,先是冷笑了一下,紧接着便开始哈哈大笑,老宦官被这一反应吓了一跳,躲到了穆南江的身后,还不忘手指江震涛怒骂:“好你个江震涛,死到临头,还笑得出来。”
江震涛双臂护住江夫人怒目看着穆南江:“是江某眼拙,看错了人,我有负先皇托孤重任,不想陛下被奸臣蒙蔽,江某应去九泉之下找先帝谢罪,但我南风王朝人才济济,尔等鼠辈,区区穆家,岂能一手遮天。”
黑衣人稍稍抬了下头,低声对穆南江说:“公子,该动手了。”
雪白的剑刃扬起,再落下时,剑尖已经滴着鲜红的血液,黑色的剑柄上镶嵌着一颗透明玄色的宝石,这颗宝石叫思君,原是江家长女之物。
江夫人看着倒地的丈夫,忍下了满心的悲伤,跪着走到了穆南江面前,抓着穆南江的衣襟:“穆将军,求你救救我的女儿,你知道妍儿的,她对你一片痴心,她才十六岁,姝儿才十五岁,你们不能这样对她们~帮帮她们。”
江夫人的脸上早已布满泪痕。穆南江只是站在南那里不动,额前的两缕头发被秋夜的风吹起,他不知这一剑该如何刺下,黑衣人再次跪拜了一下,催促他:“还请公子尽快动手。”
最终那把黑柄的剑抹向了江夫人的脖子,江夫人依旧慢慢的接近穆南江,他想在临死前为女儿们争取最后的生机,但最终无力可支,倒向了江震涛所在的方向。
“娘~”,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打破了现场片刻的宁静,穆南江心砰地一跳,如同一道闪电劈下,看向了朝江震涛夫妇奔来的两个只穿这份粉色薄衣的少女。穆南江的随身侍卫李珂紧追在她们身后。
李珂面露愧疚地低下头跪在穆南江面前,“将军,属下没能拦住江小姐,还请将军恕罪。”穆南江只是摆了下手,示意并没有怪他。
他早就知道,仅凭立刻他们,怎么可能拦住江妍。
但他,只想……只想不让她们看到这一幕。
江妍和江姝一脸震惊地看着横在院子里的尸体,这江家,恐怕只有她和妹妹还活着吧。
穆南江手中的剑还滴着鲜血,江妍心口生疼,她拉着妹妹跑到了爹娘身边,爹的身体已经开始变凉,江妍愣在那,眼眶蓄满了泪水,强忍着不让它们滴出来,江姝早已满脸都是泪珠。
江夫人强睁着双眼,满脸慈爱地看着两个尚未出阁的女儿,想着自己前两日还在筹备两个女儿的嫁妆,还在为她们亲手缝制嫁衣,正满心欢喜的等着大女儿出嫁,然而,这一切都不会再实现,她的眼神中透着遗憾,她艰难地伸出了两双手,分别拉着两个女儿,刚一攥住,双手就滑了下来。
始康五年孟秋第一日,南风王朝大司马江震涛夫妇被赐死,此事震惊南风王朝十四州,第二日南风王朝的朝堂上就有三名大臣上书惠文帝祈求骸骨,告老还乡。
江震涛,南风王朝大司空,掌管举国军政要事。南风王朝五王一帝,江震涛少年领兵打仗,在兵戈四起的年代,军功赫赫,被惠武帝封为护国大将军,惠武帝驾崩前亲自将他叫道内宫,将年少的惠文帝托付,并亲封为大司马。
可怜一代忠臣,竟被杀害,这让许多老臣痛心疾首,纷纷退世隐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