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街的空气一向浑浊,不知是因为在此的尸体与垃圾堆积得太多即使散发出腥臭的味道也无人清扫,还是因为来此过着纸醉金迷生活的披着人皮的猪猡们身上的味道太过熏人。
谁会知道那些在白昼里奔波各处的客人们是不是戴着冠以绅士的优雅面具,谁又知道他们在这地下街中所展露的野蛮又或多情是不是深埋在骨子里的颓废本性。
我今天穿的是袖口处用翠绿的绣线描出初春嫩叶的鹅黄和服,丹蔻薄染指甲。小巧的三脚香炉里清烟袅娜,别有幽情暗香生。
以极快的速度用水洗去脸上的妆后,我踩着高高的木屐走进传唤我的房间,果不其然地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正半倚在窗户边上向远方望去。
白皙的皮肤引人注目,侧脸轮廓精致,像冬末的湖水,冷凝中孕着温存,深邃的漆黑的眼睛,配上杂乱留到肩膀长度的黑发,肩披一件暗灰色的广袖和服让他看上去更有种神秘莫测的错觉。
啊啊。那个孩子,虽说是个还没长开的男孩,但其实生了一张会惹很多女人哭泣的脸吧。
“佐助君?是你吧。”我还没有忘记他的名字,毕竟几天前她给我的印象太过深刻,当然最难以忘怀的自然是——
“哟,看上去过得还不错呐,蠢女人。”
“请不要对我用这种污蔑性的称呼!”不管是谁都不喜欢别人说自己蠢吧!反应过于激烈的我甚至忘了使用敬语。
“没有关系吧,反正只是一个称呼。”他满不在乎地说着,我注意到了他被奇怪的红布包裹着的右眼:“那么,找我有什么事吗?”大概是因为年龄的缘故吧,我在对待他时总会把他当成年轻气盛不懂事又十分任性的弟弟来看待。眼睛是因为受伤了吧,毕竟他是忍者,受伤是在所难免的。
“……想向你请教一个问题。”
他的语气突然变得认真起来,让我突然有种压力感:“好吧……是什么事?如果是我能办到的话。”于是我也跟着严肃起来。
“小孩子,要怎么养。”
“小孩子要……诶?诶诶诶——?!”
小孩子?小孩子?!!
“佐助君你有小孩子了?!”不对!这句话怎么想都很有歧义啊!
“嗯。”居然没有否认!还点头了!在我失声尖叫出来的时候,佐助君白我一眼,那模样分明是赤|裸裸的鄙视。
而这个时候,我也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在这个屋子的隔间里传来的女孩的声音。
“……春风又吹起来了。夜空中绽放了大朵的烟花,与飞散的樱花交相辉映着。”
少女的声音十分轻柔,大概是在念什么东西吧。如同寂静的夜里吹散樱花的春风,就像是被揉烂的废墟里遗失的美丽。
而此时我也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佐助君眸底泛滥出少见的疼惜,少年浅淡地弯下眼角,扯开唇线温柔出声:“可以出来了,未那。”
——未那。那孩子叫这个名字啊。
“诶?这么快吗?我还以为要等很久呢。”从隔间出来的黑衣女孩毫不打怵地说道,笑靥如花,“那位姐姐就是你在等的人吗,爸爸?”
春雨淋漓,枯冷的城墙根和街道青石板的背阴处新翻出暗绿的苔藓。在这里,站着一个小小的奇迹。
柔顺的黑色长发像黑色的瀑布从头顶倾泻而下,额前挂着碎碎的刘海衬出湖水般清澈的眼睛,白嫩的肌肤没有一点杂质——倒真是和我身边的黑发少年长了一张相似的脸。
“喂……这不是在开玩……”我回神后还是无法相信地喃喃开口,十六岁的少年怎么可能会有一个七八岁的女儿啊?!
“初次见面,您就是姬乃鸫小姐吧。我是宇智波未那。请务必——称呼我为未那君。”小姑娘用稚气未脱的声音自我介绍,但那其中还透着成人的理性。简而言之,就是一个小大人。
“是的,那么多多关照了,未那君。”我强忍笑意,故作平淡地微微颔首。
“这孩子是我的养女。刚刚做完一个任务回来,碰巧收养的。”
“任务啊……跟你的那只眼睛受伤有关系吗?”
“没关系。”佐助君的脸色有些阴沉,我也明白那不是我能涉及的话题。未那此时也坐了下来,姿势十分优雅,如同贵族的大小姐。
诶诶,这两个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
说一下,某位少女的故事吧。
这件事要追溯的话,大概可以回到七八年前。在与她活着的时间一样长的年月里一直接受着严酷的训练的,一件“凶器”的故事。
那个集团到底是个怎样的组织,她直到最后都不知道。
在远离人群的山里。像是修行者的集团,在以共同体的形式居住着的生活里,无名的她诞生了。
既没有双亲也没有兄弟,无依无靠的她以婴儿的方式来到了这个世界。
婴儿在那个集团里被养育长大。即使那里不能算是人住的地方,即使那里不存在人居住的方法,对外界一无所知的她还是被接纳为集团的一员。
二十年里她从来没有出过人们给他的方圆十米的森林,一直修炼着人们教给她的一项技艺。一天到晚,只是埋头重复着同样的动作。
不需要变化。只要完成这个动作就可以了。那些人们如此说道。
这和工具一样。他们自己接受为了素未谋面的某些人而被使用的工具这个事实,而且他们为了自己的“用途”而更加地磨砺着自己。反过来说的话,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的人就得了失心症,变得都无法参加平日的训练,甚至都无法残留在工具的记忆里,就这样消失掉了。
她察觉到自己的“用途”,也就是在那不久之后的事。
为了总要来临的那一刻,她比任何人都学习得多,他们是为了人类而存在的生活用品,可是为了能够把用途发挥到最大就一定要变成一个疑似人类的工具。
要获得人类的一切功能所需的必要的知识。虽然是多余的东西,可是没有那些让他们“发挥”的可能性就降低了。
那些人们虽然好像对于赋予他们功能的事有点抵抗,可是这也是不可避免的事。这对于他们也好,对于那些人们也好,都是个苦涩的选择吧。
至今为止都没有教过的知识。学到的都是和以往学过的前后矛盾的人类的一般常识等,除了减慢自己的脚步外没什么他用。
只是,拜那个知识所赐,她也知道了自己的“用途”的名称——
杀人。
不被任何其他人所察觉,连猎物也什么都不知道的,就这样停止他的呼吸,这就是他们所追求的“用途”。
如果她能够顺利地在这种模式下长到二十岁,那么迎接她的一定是人生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杀人的任务。
啊啊,如果要说他们集团和其他组织有什么不同的话,就是这么一点不同。
他们不管是怎样的工具,有着怎样的功能也严格遵守着一人一杀的原则。有着闪光的才能也好,或者是种种拙劣品也好,都会到达同样一个结局。
她的任务一开始就被安排好了。为了能够自然混迹于社会的身份所需要的技能也在一同学习着。
如果那一天没有到来的话,她也一定会迎来如此毫无意义的一生吧。
血流成河。如此之外,无法用其他词语来形容当时的情景。
鞋底有一半没在血河里,她毕竟还是个女孩子。拖着打颤的双腿像灌铅一般缓慢前移,浓重的腐腥让她忍不住肠胃翻腾,想要吐个痛快却只能干呕。
“没办法了啊,谁叫你们惹上晓了呢。嗯!”
湛蓝与灿金。天空和太阳的颜色。却为这里抹上了最为可怕的色彩。
她感觉到了凛泛寒光的苦无已经对准了她的心口,却不知为何移上了她的头顶。
然后,这副躯体被某个人小心翼翼地搂进怀里,带着莫名的怜惜和疼爱。
“已经没事了。”
她突然听见了匕首刺入腹肌的噪声,滚烫的鲜血顺着银色刀壁落入黏稠血河。
“啊……”她这才明白过来自己干了些什么。然而那人却仿佛无事一般拔出没入腹中刀身,抬手轻轻抚上她染满血色的青眸,他温柔地开了口,就像父亲引领女儿那样——
回家吧,未那。
……
“你不是在开玩笑吧,佐助?要带这个小丫头回到晓?”
“不是‘小丫头’,是未那。”
在迪达拉愕然惊讶的眼神里,宇智波佐助牵着从他们刚刚血洗过的组织里唯一生还的小姑娘走进了一家服装店挑选了一套得体的黑色罩裙,为她整理原本破烂不堪的形象,甚至还进了一家饮食店吃了他最爱的关东煮炸蛋!
“未那……宇智波未那?这名字还真是奇怪啊!嗯!”
一切都很顺其自然地那么发生了。
被取名为“宇智波未那”的女孩跟着他们回到了雨忍村,在这过程中宇智波佐助对她的疼爱让迪达拉吓出了内伤。而渐渐地,女孩的眼里只容得下一个叫做“宇智波佐助”的黑发黑眸的少年。
“佐助,说真的,你要是把这丫头带回去了,先不说首领,角都那家伙肯定会念叨你很久的!嗯!”
“请称呼我为未那君,迪达拉先生。”性格逐渐开朗起来的未那如此纠正,“我只要和爸爸在一起就可以了。住在哪里我都不介意。”
“我到时候会从你那里搬出来和未那一起住。她的开销由我负责,不用角都担心。”
“不是这个的问题啊!嗯!!说起来为什么你会想着要收养她啊!”
“……看得顺眼。”
“喂——!!”
“回晓之前我要先去个地方。”像是想起什么了一样,到了雨忍村后佐助牵着未那转了个方向直接向吉原走去。
“啊哈?!等一下!那边可是吉原啊!嗯!”
……
“……以上。”佐助君简短地概括了事情的始末,即执行任务、捡到妹子、认做女儿,接下来要进行的就应该是喜闻乐见的养成了。
而此时,这个新父亲正为如何教育女儿而苦恼着。想到他在雨忍村里唯一认识的女性就只有我了,于是毫不犹豫地专门来吉原点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向我请教怎么养孩子。
……虽说如此,但我也才十九岁啊!!完全就没有养孩子的经验!!
和佐助君大眼瞪小眼了许久,他最后还是淡淡地叹了口气:“我要先带未那回晓。在雨忍村有什么能住的地方么。”
能住的地方有很多,只是估计您看不上眼啦。
“你的房间在哪里。”
“啊?我的房间就在吉原里面。吉原有专门为我们准备的房间……诶?”
“其他地方我受不了。如果是你的话还能接受。”他丢下了一句在我听来不啻惊雷的话后,拉着一直乖乖坐在旁边的未那离开了。
……请等一下佐助君我还没答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