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氏此时也只能屈服。
他们不但是梵塔军的盟友,这更是郑氏数百年来最好的重返中原的机会,只要顶过现在最困难的阶段,正面打败建邺的大凉军,他们就有资格直接参与到中原之乱。
若是苍天见怜,让他们成为中原争霸最后的赢家,那就能完成老祖宗们最大的心愿了。
如此诱惑,使得郑氏所有英才都失去了冷静,再次发布强征令。
本地的百姓能征调的有限,他们又把主意打到了周围的山间部族身上。
这些部族族众长于山林之间,不但体格不错,而且很擅长于山道行动。
急切之间,郑氏也不可能发动大规模的入山剿灭战,好在他们数百年经营,早就在山间部族之中收买了许多的接应。
通过他们的指点,交州军直接突袭了许多部族的领地,将他们的族人全都俘虏而来,强制为奴隶,供大军驱使。
这样虽是暂时解决了部分役夫来源的问题,可也埋下了巨大的隐患。
不过,这次郑氏也要借机对古天海等人提条件了。
首先,他们需要掌握扬州与交州交界处的几座城池,然后是加大他们在联盟内部决策的声量,他们的联军有所行动,必须要征得交州军的同意。
最后,则是由梵塔国和巴兰国海运而来的粮食,在过境交州的时候,要留下许多,弥补他们的损失。
阿吉没想到,实力弱小的交州军现在就敢对他提出诸多要求。
可是他有求于人,只能先放下心中的骄傲。
即使如此,南方运粮也不像他们想得那么顺利。
大凉军简直是无处不在!
他们用兵越来越大胆,有时候一支突袭的队伍不过百余人,却敢伏击多达千人护卫的运输队。
即使没有伏击成功,也能借助地形之利一击即退。
他们的护卫要顾及到队伍之中的粮草,要担心会不会是敌人的诱敌之计,所以根本不敢追击。
古天海等人最担忧的事情化为了现实。
在现在的状况下,他们根本不敢举大军强行北上,生怕面对着断粮的风险。
项阳则看着地图上,自己方通过拉拢百姓与地盘渗透,实际控制的区域越来越多。
两军的实力对比,也在悄然发生着逆转。
阿吉等人根本没有发觉这种隐患。停留在他们脑海里的,还是自己拥有四十万大军,在正面作战是不可战胜的。
不管大凉军取得多少小规模的交战胜利,让他们损失了多少粮草,都无法改变这巨大的实力对比。
可是,项阳的眼中,计算方式与他们有着根本的区别。
几次交手,大凉军尽展其威,在敌人的心中根植下一个强烈的信号。那就是大凉军可以做到以弱胜强,即使对方有几倍于大凉军的兵力,也难求一胜。
若是他们不顾一切地发起进攻,还要面对大凉军的诡雷算计,进退失据,似乎只能被动等死。
他们也知道这似乎只
是一种幻觉,因为援军就在不远处,一方受到突袭,怎么也能坚持到援军赶到。
可是,打得太被动了。因为无法及时发现大凉军的突袭,给了他们大凉军无处不在的错觉,再由这种错觉进一步影响了军队的士气,无法驱使他们主动扩展探查范围。
明明梵塔军已经分成小支军队驻扎于各处,却没能形成太广的辐射区域。
若是在地图上能完全标示出来,就可以看到,梵塔军只是在南方多了一些“小点”,这些“小点”根本无法连成一片。
项阳理相中的,初次决战的时机,已经形成了。
……
就在两军斗智斗勇的同时,扬州民心的趋向也越发明朗了。
会稽城中,孔家旁支主厅之内。
天已入夜,不过主厅却在烛光的照映下亮如白昼。
即使以孔家的家业,平时也不会如此铺张,今晚则是因为孔系这一支的族中长老全都聚集于此。
一名白须老者走到大厅中间:“诸位兄弟,各位贤侄,我们已经收到本家家信,说明五大家族全都投入朝廷麾下,希望我们这一支也能主动投靠。”
“待得朝廷重定乾坤,我们孔家也能凭着今日之功受到赏赐,与中原的家族一争高下。”
白须老者话音刚落,众人立即议论起来。
南下的各大家族,逐本溯源,其实都是早年从中原之地南迁而来的。
这些家族南迁之后,为了求存,多与本土人士联姻,形成了各个分支家族。
每一系分支,其实都能代表着一股实力强悍的本土势力。
这些分支共同形成了一个大家族的影响力,但同时,双方也有着根本的利益争夺矛盾。
说话之人名为孔成,乃是孔家最有实力的一派分支家主,在族人之中颇有威望。
只是随着他的年纪日长,不复年轻之时的强势与武勇,如此要事,也得跟族人们好好商议而定。
“家主,本家如何行事,跟咱们有啥关系,我们只管会稽这一亩三分地就好了。外面大风大浪多了,当初也有个一统天下的朝廷,最后还不是被推翻了嘛,现在这个朝廷,又能有什么风浪?”
“呵呵,小六子这你就说错了,这个朝廷还真的在天下掀起极大的风浪。不过有句话小六说得对,朝廷的根本还是在中原北方,他们在扬州打上一通之后,还是得回到北方去。”
“说到底,扬州还是咱们这几个家族的天下,咱们应该让本家知道,若不让出本家之位,啥事儿也没得商量!”
因为这一系分支在孔家之中最有实力,而且早一辈因为争本家家主之事闹出过不小的矛盾,直到这一辈依然不对付,矛盾极大,有时甚至超过了家族的利益。
孔成皱起眉头。
他知道因为多年的矛盾,各分家与本家互看不顺眼,年长一点儿的还好,年轻气盛的根本不管什么家族和谐,有什么不满都直接说出口来。
若早上十年,孔成直接凭着他家主的威严就能把不同的意见全压下来,可是现
在不同了,他也不能强行扭转大家的意志。
等有一天自己归去了,年轻人们又闹腾起来,推翻原来之议,那时就不仅是脸面不好看,说不定连这一支家族都会分崩离析。
可是,老一辈的族人虽然辈分高,但在处事上却很一般。
孔成自己多年雷厉风行的性格,稳压同辈族人一头,让他们习惯了唯孔成马首是瞻,此时也懒得出头强压下年轻人们的意见。
他们的心里甚至还挺同意这些意见的。
朝廷也好,帝王也罢,都是天高皇帝远的东西,现在仗打到扬州来了,朝廷的注意力也在这边,等到天下重归一统,有几个人会把目光停留在扬州地界?
本家好像是因为来了一些外邦人,所以急着表态投效朝廷,不过他们知道本家的小算盘,只怕也想借此机会攀上高枝,想着能在中原也插一脚,在朝廷中枢也建立一定的势力。
呵呵,算盘打得是很响,但是想得美哟。
就在此时,一道靓丽的身影带着一阵香风卷入大厅。
孔家议事,向来是男人聚于大厅议论,没有女子插口的余地。可是这名女子出现在大厅,却是连老带小无人敢开口把她逐出去。
就连孔成本人都换上了一副宠爱有加的表情:“小莹,你白天不是出去打猎了么?怎么还没去睡呀?”
孔莹乃是孔成的嫡孙。
孔成膝下只有一个儿子,但是年轻之时与山间部族争夺地盘的时候战死,之后孔成多年没有第二个儿子,孔莹就成了他的心头肉。
当年老之后威严大不如前,其实也有些原因就在于孔成没有儿子和孙子继承地位,引起族中的议论。
可是,孔莹虽为女子,才智武艺却样样不输于男儿,十四岁时就已经开始协助爷爷处理族中事务。
她处事公正,凡事详细了解之后才会加以裁断,不讲人情,不过两年时间已经在族中有极高的威望。
自然也有些不太心服她一介女子主动任事的,但是不管明里的挑战还是暗中使坏,全都不是她的对手。
大厅里这些人,身份都不低,可是看到孔莹站出来表态,都本能地缩了缩头。
“都到这一步了,大家伙儿还以为能跟以前一样,偏安于一角之地?能瞒过朝廷的耳目生存下去,等到朝廷军力走了,再继续以前的风光日子?”
“你们全都觉得,本家数千口子人,就全都是无能之辈?”
“咳咳,小莹,你这是站出来表态支持本家的主意?那可是等于咱们向本家示弱呀,过去几十年的争斗不就成了一番笑话,等我们老一辈故去之后,怎么见祖宗啊?”
有些年长的人可不习惯孔莹的强势。
他们其实也有些私心。
孔成这一支到现在算是“断”了,就只有孔莹一个孙女。
他们也是从中原南迁,也讲究个继承的男女之别。
可是,这些规矩只是代代相传的默契,家族之中可没有正式立过家法,说女子不能掌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