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英恰自己也是又累又饿,但眼下形势紧急,随时都有被抓走的危险。
渡过黄河就能进山,进山之后就相对安全了许多,至少能躲避大规模的搜寻。
“姑丈,咱们到底去哪?”
没能吃上饭的额哲侧着头问道。
实际上他已经问了很多次了,但贵英恰就是不说。
“小孩子,问那么多干啥?”
...
额哲无语,闷着头加快了速度。
这小子。
贵英恰笑了笑,也加紧了脚步。
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长,映出一种别样的温馨。
但这份温馨并没持续太久,林丹汗勐地停了下来。
马蹄声,人数还不少,至少五十往上。
他心里勐地一沉,顿时觉得不妙,赶紧拽了一把额哲。
“额哲,趴下!”
两人熟练地趴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逃命的时候,他们本来是骑着马的,但半路上,贵英恰将马给放了。
因为骑马虽然让他们速度更快,但同样目标也会更大。
就像此刻,他在听到战马的奔跑声时可以找地方躲避,但骑着马的话,能跑哪去?
马儿能听他的话老老实实地趴在草丛中么?
几十匹战马从他们不远处呼啸而过,并没有发现草丛中的他们。
悄悄看着马队远走,贵英恰悄悄松了口气,又在草丛里趴了一会儿才站起来。
到现在,这已经是今天白天的第七波人了,而昨天还只有三波。
看打扮,有明军,有蒙古兵。
这说明对方已经知道了他带着额哲逃跑的事儿,正在全力搜寻。
“额哲,别吃了。快跑,过不了黄河进不了山,咱们都得死!”
“姑丈,这是抓咱们的?”
“你觉得是给你送奶茶的?”
“姑丈。”
“说。”
“你为啥老是针对我?”
“别废话!跑起来!”贵英恰一巴掌扇在他后脑勺上,然后抓着他的手就开始跑,对最后的三四里路发起了冲刺。
三里、二里、一里。
他看到了吊桥。
“额哲!桥!桥!”
“姑、姑丈!瞧啥?”
“瞧桥!”
“瞧见了!”
“过了桥,咱们就安全了!姑丈给你拷兔子吃!”
“好、好嘞!”
上气不接下气的两人看到桥的一瞬间开心起来,此时眼前的吊桥已经不是简单的一座窄桥,而是通往生命的通道。
兴奋的两人踉踉跄跄地加快了脚步,但让贵英恰感到绝望的是,后面再次传来了马蹄声。
他回头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前面不到一里的吊桥,咬了咬牙,嘶吼道:
“额哲,快、快跑额!后面的追兵来之前若是过不了桥,咱爷俩就得被他们弄死!”
“姑、姑丈,我肚子疼。”
“忍着!”
贵英恰说完,再也不吭声,闷头往前跑去。
跑着跑着,后面传来了一连串的呼哨声。
完了!
被他们发现了!
在蒙古生活了一辈子的贵英恰自然听懂了哨音包含的含义,这是一支蒙古骑兵队。
是谁的人?
巴达礼的还是俄木布的?
娘的,想这干啥!谁的人都要命!
三百步、二百步、一百步、五十步...
吊桥越来越近,后面的骑兵也越来越近。
最终两人还是踉踉跄跄地踏上了吊桥,接着在吊桥的摇摇晃晃下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对岸跑去。
现在最值得他开心的是,脚下这座吊桥不长,只有不到百步。
只要能越过吊桥,自己和额哲就有活的希望。
“前面的人听着,我们是奉大汗的命令来接你们回去的!”后面的人对着他们大声喊道。
额哲听了一喜,就要停下脚步。
“姑丈,他们是来接我们的!咱们不用跑啦!”
贵英恰听到后面的呼喊也是愣了一下,但随即就反应回来其中有诈!
若真是来接自己的,怎么看到自己的时候不说,快上桥了才说是来接自己的?
“他们骗人的,快跑!”
他拽着额哲继续跑,后面的人继续喊:
“额哲,你额吉让我来接你回家!别跑!”
“额吉!是我额吉的人!”
额哲到底还是孩子,听到对方提到自己的母亲,更是信了三分,想从贵英恰的手里挣脱出来。
“额你娘!你娘的人早就停下来不追了!快跑,就算过了桥也能再回去!”
额哲一想,还真是这么个理儿,于是再度跟着往前跑去。
“放箭!”
后面的人见他们不上当,直接下令开始射箭。
但准头却是很感人,连两人的边都没蹭到。
不到百步的距离,眨眼便跑完了。
而后面的骑兵队则刚靠近了吊桥。
“快快快!隔断吊桥!”
贵英恰抽出砍刀,奋力地朝绳索砍去。可天色昏暗,砍上去才发现是铁索铸成。贵英恰大急,眼看追兵已经上了桥,要是铁索砍不断,自己实在是跑不动了。
娘的!
砍!
贵英恰心中发狠,找准一个磨损厉害的地方,对着就是噼里啪啦地一顿砍!
可火花飞溅,刀也卷了刃,铁索却紧紧有几个细小的豁口。
“姑丈!用我的!”
“啥?”急的满头是汗的贵英恰一回头,看到了额哲递给他的刀。
刀?
你的刀比我的牛逼啊?
但此时他已来不及多想,一把拿了过来,对着铁索就是一刀。
这一刀下去,原本看似坚固的铁索竟然被砍出一个大豁口。
有戏!
贵英恰心中一喜,继续发力,照着豁口又是几道,铁索便只剩一点点相连,眼看就要断裂。
而此时,追兵已经来到了桥中央!
贵英恰知道耽搁不得,对着铁索又是一刀,彻底将铁索砍成两段。
而吊桥也失去了一遍的平衡,变得倾斜起来。
桥上的追兵不得不停下脚步,抓住铁索以稳定身形。
贵英恰见状,哈哈大笑一声,来到另一边,如法炮制,又开始砍了起来。
锵锵锵!
这下更顺手,只七八刀下去,铁索便只剩一截相连。
贵英恰彻底放下心来,同时停下了手头的动作,看向了十几步外的追兵。
“回去转告你们大汉,我不是贵英恰!哈哈!”
贵英恰勐地抬起手,一刀斩在铁索的最后相连处,铁索应声而断,桥上的追兵也随着掉进了脚下的黄河。
对面的追兵气的跳脚大骂,不甘心的射了几箭。
但由于距离太远,还未到对岸便落了下去。
贵英恰瘫倒在地,看着身边的额哲,无声的笑了起来。
此时,最后一丝余晖彻底消失,太阳钻进了山的那一边。
天黑了。